但人想死是防不住的,特别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沈忧照例敲响老人的门,但这一次敲了许久都没有往日断断续续的拐杖声,他意识到了什么跑回楼上叫来夏止,合伙周围的邻居一起撞开门。 当几人挥开眼前的灰尘,就看到老人坐在躺椅上已经没了呼吸,他怀中紧抱着张大娘的遗照,黑白色的照片上,张大娘笑容灿烂,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前方。 躺椅晃晃悠悠,老人身穿笔挺的西装,手中捧着一束圣洁的白百何,他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是安详,似乎他并不是在拥抱死亡,而是在与自己的爱情重逢。 沈忧捡起地上的安眠药瓶,喟然长叹。 果然……还是跟着去了啊…… . 老人的葬礼在三天后举办,有不少人听说老人是殉情而死都纷纷前来追悼。 沈忧站在成堆的花束前,他手捧一束白菊,沉默地望着老人遗像。该流的眼泪早流干了,夏止站在沈忧身旁,缄默地垂着眼。 “老爷子也算体面人,死时西装鲜花一个不少,他不是去死的,他只是履行承诺给张大娘补办婚礼去了。” 有邻居似安慰似唏嘘地叹道。 沈忧放下花束,向老人的遗像深深鞠躬,而后不言不语地离开,他出灵堂时发现外面竟开始下雪,雪花落在哀悼者的肩头,顷刻间融化,带不走任何东西。 一如张大娘夫妇,他们草草地来到这个世界,又匆匆离开,留下的,只有世人充满悲痛地叹息。 沈忧搓了搓冻到通红的手,哈着气迎着风雪离开。 他没有回夏止家,只是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所幸大街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不知归途的游者,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他显得并不突兀。 夏止一定已经知道张大娘的死是谁导致的了,他没有赶走他是他的善良,但这不代表自己可以视而不见。 世界这么大,连冒牌货都能安身立命,他又如何不能呢? 沈忧在街上游荡了一天,他觉得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每路过一个橱窗都会投去羡慕的眼神。 他一路向北,隐隐约约间他听见了夏止的呼喊,但他没有回头,一直向北走,中间他在地上发现了几颗糖果,他沿着捡了一路,再抬头时发现已经深夜。 他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竹林,而正前面是一间竹屋,显然他已经到了城边缘。 沈忧裹紧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进竹屋,幸运的是里面并没有人,他在竹屋墙上发现了一行小字:赠给生活迷茫的人。 沈忧眼睛一亮,他虽然不明白竹屋主人是谁,但至少代表他近期有了睡觉的地方。 沈忧关上竹屋的门,隔绝外面呼啸的寒风,裹紧单薄的衣服坐在床边,笨拙地开始生火。 人偶是怕火的,如果不是房屋主人在房间留了灶台,他是断然不可能擅自起火的,毕竟万一把房子点着就糟糕了。 沈忧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堆红薯,他把红薯扔进火堆里,搓着手烤火。 世界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外面寒风凛冽,而你在温暖的屋子中享受美食,无需担心会有外人的叨扰。 竹屋远处的竹林中,司白榆欣慰地看着小屋里撕红薯的少年,抛了抛手中的糖果,将它们揣进怀里,戴上面具轻笑着离开。 **** 沈忧之后名正言顺在竹屋住了下来,沈忧开始还会为了食物发愁,但两次醒来在门口看见水果蔬菜等礼物后,便渐渐放下了焦虑。 他猜测送礼物的人是竹屋的主人,为了表示感谢,他特意挖了一些竹笋出来放在门口当回礼。 开始的时候对方并不愿意收,沈忧还为此伤心了一阵子,之后的他也没有放弃,隔三差五钓鱼挖笋放在门口,终于在半个月后,送出了人生第一条鱼。 沈忧知道后开心地床上打滚,但总靠竹屋主人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Morfran能找到张大娘,那就一定可以找到竹屋主人。 在沈忧愁眉不展时,陈阁泽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到了他。 “您怎么住在这样穷酸地方?”陈阁泽把礼物放在桌上,看着一贫如洗的沈忧心疼不已,老妈子般背手来回踱步,“连电脑手机都没有,平时怎么联系外界,了解外界信息?” 沈忧没有回应,他自顾自拆开陈阁泽送的礼物,雀跃地抱着风油精打转。 陈阁泽看着沈忧这副随安而遇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老大,您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走,您去我家住!” 他说着就去够沈忧的手,沈忧利落地躲开,不解问:“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因为……”陈阁泽自知理亏,心虚地收回手,低下头叹气道,“我只是心疼您,现在冬天还好,到了夏天蚊虫多还潮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沈忧扭开风油精低头闻了闻,心情愉悦地哼哼:“这里不是我建的,我不可能住在这里一辈子,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嫌弃,如果不是屋主人好心,我早和以前一样睡大街啦!” 陈阁泽听后五味杂陈,环顾周围问:“话说司先生呢?” 沈忧敛下眼眸,黯然道:“他?他现在正顾着和另外一个沈忧逍遥快活。” “可是……”陈阁泽挠了挠头,他之所以能找到这里,就是靠司白榆给的地址。他不清楚沈忧和司白榆发生了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老大,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他顿了顿,没底气地承诺:“我不会见死不救的,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养您一辈子!” “怎么用成语的?”沈忧紧蹙眉头,什么叫见死不救,难道他看着快要饿死了吗? “老大,这个给您。”陈阁泽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递给沈忧。 沈忧一开始以为是陈阁泽自掏腰包买的,刚想拒绝就发现这手机眼熟得紧,接过后举过头顶仔细一打量,竟发现是曾经司白榆给自己玩的备用机。 他深吸一口气心事重重问:“司白榆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儿?” 司白榆的家连他都不知道,陈阁泽又怎么会知道?联合李小姐尸体的事,等他再次看向面前老实憨厚的青年时眼中多了警惕。 “你和司白榆暗地里勾搭在了一起?”沈忧审视问。 他虽然变小了,不笑时仍旧压迫感十足。 陈阁泽尴尬地挠头,沈忧还说他呢,自己用词都八竿子打不着。他捏着衣角局促不安,讪笑着回道:“您误会了,这手机的确是司先生给我的,但我并没有背叛您。” “空口无凭。”沈忧眼神凛然,抛着手机冷笑,“你说你没有背叛我,那你告诉我,李小姐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陈阁泽一愣,茫然抬头:“什么李小姐的尸体?” “还装傻充愣?”沈忧轻哼着将手机往桌上一砸,“李小姐的尸体在你埋后不久开车撞了警局,你敢说你毫不知情?” “这……我还真不知道。”陈阁泽见沈忧不信,激动地抓住对方,极力解释,“我真的没有背叛您,尸体我埋在了老家后山,就是想着如果被发现就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背叛您!” 沈忧紧盯着陈阁泽的双眼,勾了勾手指:“继续说。” 陈阁泽见沈忧没再怀疑自己,松了口气继续解释:“我开始也准备按照您的意思直接埋了的,但是我害怕被人发现,就把尸体埋在我老家祖坟,让我爷奶帮忙看着。”
第55章 我的母亲啊 沈忧微微睁圆眼睛,心想陈阁泽家心理素质都挺优于常人,父母杀女骗保,儿子安之若素埋尸,爷奶闷声不响看尸。 “现在您总该相信我了吧?”陈阁泽抬眼小心地瞥着沈忧,两手紧张地握了握,“我真的不是叛徒。” “我倒不是故意怀疑你,主要你嫌疑真的很大。”沈忧食指顶着手机旋转,撇嘴思虑说,“这样吧,你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啊?帮忙?”陈阁泽唯唯诺诺地低头,“我帮了您,您不会又无缘无故冤枉我吧?” “呃……怎么可能。”沈忧眼神闪了闪,抱胸佯装愠怒问,“难道我看起来像忘恩负义的人吗?” 陈阁泽察觉到沈忧的不悦,头摇成拨浪鼓,结结巴巴说:“不、不像。” 沈忧也不想为难陈阁泽,开门见山道:“我就直说了,我想让你把司白榆的地址告诉我。” 他要去和冒牌货正面对峙,要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落花流水,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阁泽看着眼神忽然凶狠的沈忧,紧张地抿了抿唇,忐忑问:“您要地址,不会是想……谋杀司先生吧?” 陈阁泽说得沈忧有几分心动,但他是一只知恩必报的人偶,司白榆对他再不济,也是他实打实的恩人,所以沈忧抵唇正言厉色地辩解:“怎么可能,我是这么邪恶的人偶吗!我不过是想回家而已,天天在这啃烤鱼我都快变成烤鱼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里满满的委屈,住在这里什么都好,唯一缺点就是物资贫瘠,恩人来送食物时还好,不送就只能自己下河抓烤鱼吃。 陈阁泽半信半疑地点头,犹豫说:“他现在住在城南一处别墅区内,您下地铁坐三路公交车就能直达。” 沈忧往前凑了凑直视陈阁泽的眼睛,直把对方盯得冷汗直冒。 “您为什么要这么看我?”陈阁泽后退问。 “我只是在检查你有没有说谎,恭喜你,通过了我的检测。”沈忧看了看外面逐渐阴沉的天色,猜测是要下大雨了,于是从床底拖出一竹篮半大不小的鱼,笑着递给陈阁泽,“给你,虽然它们都不大,但炖成鱼汤补补身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阁泽感激涕零地接过竹篮,在沈忧开心的挥手中离开。 陈阁泽走后,沈忧躺在床上点开心心念念的人偶群,一段时间没冒泡,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 当他发出一条“ Hello”的表情包时,立刻在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大家争先恐后问他近日的情况,好奇他为何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沈忧还惦记着张大娘的案件,并没有搭理人偶们的哭天喊娘,草草打完招呼后开始搜索关于张大娘被害案的报道。 因为是人偶作案,所以案件的保密程度空前绝密,沈忧在新闻的大海中遨游一下午都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在一个营销号视频中看见了凶手的背影。 张大娘遇害是在深夜,监控拍摄得并不清晰,沈忧放大视频观察了半天,才从旗袍的颜色认出了是李小姐。 “竟然又是她……”沈忧喃喃着退出视频 ,心情无比沉重。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雷雨,阵阵的雷声在头顶轰鸣,压得极低的乌云翻滚,整个世界都阴沉得可怕。 沈忧下床走到窗前,雨水拍打在竹窗上,从外面渗透进来,带着丝丝的寒意。他打开窗户看了一会儿雨,将最外面的玻璃窗关上,然后退回屋子里,缩成一团头枕在膝盖上盯着窗外汹涌的大雨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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