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潞潞,说了这是医院,不许吼这么大声。”胡志成道。 “哦——”男孩拖着声音委委屈屈地答应。 …… “哎,来了怎么不进去?” 贾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把俞远吓了一跳。 门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俞远和贾仝大眼瞪了会儿小眼,提着保温盒迈步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虚弱地靠在床头,笑意未减的目光从小葫芦身上径直移了过来,俞远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知道向野不可能知道他前天晚上在病床边的低语,可此刻还是像剖白心意过后的再见,暗自怀了一份忐忑拘束的心情。 “学霸你带的啥啊这是?我隔着盖子都闻着味儿了。”狗鼻子贾仝从后面探身上来,率先打破平静。 俞远一言未发地走到病床旁,熟练地升起床侧的小桌,把保温盒放到上面。他能感受到向野自始至终没有移开的目光,但兀自顽固地避免着对视,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惠姨做的鸡丝粥和桂花栗子羹。” “哇——”胡潞潞小朋友和贾仝一齐对着精美的食物发出惊叹。 吃过早餐,胡志成他们便打算离开。小葫芦用纸巾擦干净嘴,突然跑到病床边,垫着脚尖凑到向野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向野左肋的伤牵扯着手臂都难以动弹,右手手背上还埋着滞留针,握勺子吃饭都显得艰难,一碗粥吃了这一会儿还剩半碗。 “是吗…”他放下勺摸了摸小葫芦的脑袋,默默朝俞远瞥了一眼。 “走了。”胡志成叫了一声,小葫芦被他哥哥牵着走了,临出门还不断回头朝里面张望。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而清醒的向野存在感显然要高得多,被那对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俞远简直连怎么走路都快忘了,原地搓了半天手,起身重新给向野盛了一碗热的粥。 “再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吃药。” 向野沉默着来接,指尖相触,俞远却没有松手。他低垂眼眸,握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低低道,“我喂你吧。” 勺里的粥吹散热气,递到向野嘴边,俞远寻着话题:“我以前不知道,胡志成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 “他是个宠弟狂魔,小葫芦身体不好,从小就被他们一家人当公主养,平日里都不拉出来见人。” “难怪…”俞远顿了顿,状似无意道:“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向野闻言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吃完东西,俞远动作麻利地收拾,打水给向野擦脸,又招呼着挂上今天的针水。 向野躺在床上看他忙进忙出的身影,正无聊,俞远把一只手机递到他面前。 “傅宁找到的,我昨晚带回去充了电。” 向野怔怔接过,手机是关机状态,他扬眸看了眼俞远,对方正专注地给他调节输液管的滚轮,一无所知的模样。 他默默将手机放回枕边,见俞远调好滚轮又要离开,忙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角。 “你又要去哪?”向野道,“能歇歇吗?劳模。” 俞远晃了晃手上的单子,“刚刚护士说要把这个送到楼下。” “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向野蹙眉道。 俞远微怔,“什么?” 向野没出声,睁着一对好看的眼睛和俞远对视许久,朝身下瞥了瞥。 “……” 一分钟后,俞远从病床下找出了小便器,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边,不知该作何动作。 向野原本也有点臊,此刻被俞远逗得半点羞赧的情绪都没了,挑了挑眉戏谑道,“谁让你喂我喝那么多粥。” “……”俞远脸上蔓起热意,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瞪着眼睛和病床上一副流氓相的人对视。 “傻站着干什么,给我脱裤子啊。”向野扬颈道。 俞远脸彻底地红透了,张口吐了个“艹”字,又任劳任怨地上前掀开被子。 这一天的相处从忸怩过渡到自然,带着些心照不宣的旖旎。 他们都默契地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仿佛长街那些鲜血淋漓的破事全都荡然无存,他们就只是这个年纪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少年人,怀着最单纯直白的心事,有着充满希冀的未来。 “明天就开学了,白天傅宁他们在,我下了自习过来。”俞远收拾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嗯。”向野闷声回应。 “你睡觉注意别压到伤口,医生说情况好的话,后天就可以到康复科做一些训练了。” “嗯。” “那我走了。”俞远提上东西,站定在病床前。 向野缩在被子里,掀着眼皮看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忽然勾了勾。 俞远心头一跳,不受控地往前走了两步,任由向野伸手拽住他衣角扯近了些。 “干什么?”俞远问,声音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轻柔。 “明天给我带几本书吧,什么都行。” “好。” 向野近距离凝视他,灰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你上午问小葫芦和我说了什么,现在还想知道吗?” 俞远被这仿佛喷洒在他耳畔的声音冲得有些发懵,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说…” ——“七哥哥,你们也要表演节目吗?我昨天晚上看见这个哥哥在你睡着的时候亲你了,我和哥哥、贾仝哥哥都看见了。” 向野语调袅袅,像春日缱绻的风,重复完小葫芦的话,挑眉问俞远,“你是怎么亲的?” “不是……”俞远出声解释,他想说自己只是在给他测体温,可向野下一秒便阻断他的话音,抬手扯住他的衣领,缓缓拉到近前。 极近的距离里,向野的眼神低垂又上扬,在俞远嘴唇和眼睛之间起伏流连,吐息轻巧又滚烫,挟着煽动人心的蛊惑,“别怂啊…睡着了偷偷亲,醒过来就不敢了么?” 俞远胸腔剧烈起伏,向野话音落下的一秒,像是在他颅内也扔下一簇暴烈的火。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伪装终于彻底毁裂,他猛然失力地将人撞到靠枕上,精准地摄住那两片近在咫尺的唇瓣,同怀里的人接无师自通的吻。
第68章 汛期(修) 一旦冲破禁忌的藩篱,渴望就如同破堤的急流,挟着泥沙碎石滚滚而下。 他们都是被这洪潦淹没的人,唇舌之间的交换,从一开始就湍急热烈,像是积攒已久的汛期。 俞远单膝倾入床沿,一只手掌搭在向野的后枕处,有些凶狠地把对方往自己的方向摁。向野绷直向上的脖颈修长漂亮,喉结隐隐滚动,像一只对桎梏甘之如饴的天鹅。 吻延续了很久,唇瓣才在房间里缓缓分离。 喘息声震耳欲聋,向野抬手止住俞远慢慢退开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湿润的嘴唇轻轻启合,“那天晚上你跑过来抱我的时候,叫我什么?” 俞远还有些失神,想了会儿才哑声回答:“阿野。” 向野满意地笑了笑,“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俞远像是受到鼓励,又喃喃叫了一声,“阿野……” 声音在向野喉间辗转研磨,“你这样叫我,好像特别爱我。” 俞远感受着额上的体温,带着恍惚的诚实,“不是好像。” ——不是好像。 我特别爱你。 好像跳过了所有懵懂青涩的喜欢,意识到的时候,这爱意就已满溢心脏。 仿佛不逢春光就开到荼蘼的花,不遇甘霖就熟到蒂落的果。 浩浩累累,不可胜计。 向野低低笑了一声,温存地在他嘴角印下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吻,像是一道甜美的奖励。 “我可以把这当做你迟到的告白吗?” 俞远微阖上眼,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贪婪而性感。他熟练地寻找那奖励的源头,一点点试探着再次吻上对方,嗓音暗哑低沉,“久等了…” 冬日傍晚的天光浇透他们,等思绪冷静的时候,俞远眸光下至,忽然瞥见一抹红色,他瞳孔微缩,即刻直起身道,“你的手……” 向野手上的纱布不知何时被血色由内而外地浸染,应该是先前接吻时用力撑在床沿上挣开了伤口。 俞远有些懊恼,慌忙起身往门外走,“我去叫医生。” 护士很快就进来给向野重新包扎了伤口,一边问这是怎么弄开的,一边嘱咐向野别再做剧烈的事。 俞远全程站在一旁闷声不语,几分钟前的强势霸道全然不见,又恢复成一根挪不动敲不透的木头,此刻就像个从小乖到大,一朝做错事的孩子。 护士走出病房,向野立刻就笑出了声,俞远的脸皮都快被他给笑没了,有些气恼地走到床边想上手挠他两下,又怕再碰到哪处伤口,愣愣下不去手。 向野看他委屈模样,渐渐歇了笑声,像摸小葫芦一样,宠溺地伸手在他头上胡撸一把,“好了,下次轻点就好了,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被嗓音碾磨得暗哑又充满挑逗,把短暂的离开拉扯得难捱而漫长。 * 收假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俞远每天固定的三点一线,家、学校、医院。晚上下了自习就往病房去,给向野带当天的习题和笔记,兼任看护和家教。 关系转变之后,两人聊天界面一天的内容比认识以来这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向野喜欢发语音,声音经过电子设备的传递,听起来距离遥远,他的语调永远像只慵懒散漫的猫,俞远光是听都能想到他躺在病房床上无所事事的样子,做了一半的习题册压在枕头下面,笔不知道又被扔到了哪里。 - “这套数学卷子太难了,最后一个大题我算不出来。” - “英语作文不想写,你给我抄句子的笔记本不知道塞哪里去了。” - “下自习没有啊,我想吃如意抄手了,加麻加辣。” 向野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如今下床走路已经不成问题,口味也开始“返璞归真”。 昨天让他带小吃街的烤肉串,今天又想要加麻加辣的抄手。 俞远正想打字说“抄手可以,加麻加辣不行”,对面又发来一条新的语音—— - “十四个小时不见,木头,我想你了…” * 县医院病房—— 向野躺在床上发完这句语音,还没等到回复,门外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 向野心中微怔,目光警惕地朝门边看去。 此刻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傅宁也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离开,没有理由突然折返。 单人病房的门下一刻便被一个黑衣马仔从外推开,向野面色一凛,浑身不自觉地僵了僵。 一张并不想看见的脸,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常青瞳色深暗,遥遥与他对视,款步走进房间。 无形的压迫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加倍,向野沉声叫了句“青哥”,掀开被角便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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