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觉得吧,案发现场的血腥味可能都没有你身上的酒气重……” 盛景愣了愣,然后狐疑地转向沈沛,问:“我刚才到底喝了多少?我不记得了。” “你不是说你没喝醉么?”沈沛面无表情,“管喝多少干什么,反正没到能让你喝醉的量。” ☆、赌徒(十三) 出租车内空间狭小,仅凭一个手电筒的光就足以照亮全部。 盛景跟分局借了套警服换上,又洗了把脸,精神倍棒,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去某个剧组里面蹭饭吃——不过现在他只能憋屈地半蹲在出租车后座旁边,腰都挺不直,一边打着手电筒找可能存在的线索,一边还得留神不能破坏现场。前座上居然还有呕吐物,随着空气一同扩散开,简直要人崩溃。 “这他妈还不如酒味呢……”盛景强忍着异味带来的不适,凑进去看座位上留下的血迹。雷海超死之前明显经历了一番挣扎,到处都是蜿蜒的血迹,还有一些滴到了座位下面,凝成红黑色的块状物,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泛着荧光。 不知道雷海超有没有想过,他会死在自己开的车里? 可他却没有开门。 ——是不敢开,还是不能开? 盛景心念一动,冲外面的沈沛喊了句“等我一会儿”,然后反手关上了车门。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他周围,他也顾不上保护现场了,一门心思地想象这辆车里曾经发生的事。 八点十分,出租车驶入监控范围;八点三十四分,嫌疑人从驾驶员位置上下车;十点左右,雷海超死于失血过多;十一点五十七分,赵润天发现尸体报案…… 出租车前后装有护栏,所以当它驶入监控范围时,雷海超就已经身中十五刀,被嫌疑人留在了后座! 可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不怕被人发现吗? 盛景皱了皱眉,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赌徒阿历克赛,说要送上一份大礼。 时间是过年。 你想赌什么?盛景想着,另一边摸到了门把手,下意识一拉—— 门没开。 他霎时间明白了,车门从里面根本打不开!在这种情境下,出租车上本来保障安全的护栏摇身一变,成了割裂前后空间的囚笼,生生把雷海超和金在寅都困死在了后座上! 就在这时,盛景的手机亮了起来,来自沈沛的短信及时补完了最后一块拼图:【我想到了,是儿童锁。】 紧接着车门被人拉开,沈沛的脸在寒风中冻的苍白:“带上资料马上去金在寅那个案发现场……我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测。” …… 儿童锁,顾名思义,是为了防止幼儿乱开车门引发危险而设置的。它广泛存在于各类型号的汽车中,几乎是标配,却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后座的车门上有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开关,只要把它移到“on”的一端,后面就不能从里面打开了,即使是在汽车没锁的前提下。 金在寅的死亡,与雷海超如出一辙。 “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法医初步判断死因是失血过多……”王瑞川一边奋笔疾书,一边一字不漏地重复给盛景,“死者身中十数刀,都不是致命伤……比较奇怪的是他额头上有一处淤青,法医说这应该是死后才撞的……” 盛景想起了什么,嘴角抽了抽:“那个啊,是我开车门的时候他掉地上了,头朝下。” 王瑞川:“……不是老大,就算他非法持枪还差点干掉你,你也不至于拿尸体泄愤吧?” “想什么呢?我有那么小心眼吗?明明就是他自己栽的。”盛景一把推开他,走向沈沛,“沈顾问,发现了什么没有?” 许是因为血腥味太重,沈沛脸色不怎么好:“你还记得那条署名阿历克赛的短信吗?” 盛景喉头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道:“记得。你怀疑这个是他干的?” “死者从里面打不开车门,也不可能越过护栏到前排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汽车没锁,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注意到这辆车,只要轻轻拉一下车门,人就得救了……可是没有人。”沈沛缓缓说道,“他想要赌的,是人性——显然这两局他都赢了。” “我先前一直疑惑他为什么不把车停在人流量比较小的地方,简直就像生怕不被人发现一样……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留下受害人,然后自己离开,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这一切……经过的人越多,他就越有说服力,不是么?” 盛景一只脚抵着墙,深感自己年假不保。 孙昭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出租车车主已经查过了,叫丁伟,是个酒鬼。我刚刚打电话问他时他还在喝酒,都不知道自己车被人偷了……” “怎么偷的?” “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我们只能瞎猜。”孙昭宇耸耸肩,“他说他拉了最后一个乘客就去喝酒了,我猜车钥匙八成是在酒吧里丢的——当然,也不排除他自己交出去的可能性。” 看这辆车的损坏程度,想必丁伟对它也不怎么上心。 “通知他来市局做笔录,再查查他的行驶录像,这个丁伟有重大嫌疑。”盛景说,“也不能排除仇杀情杀的可能,还得一个个走访……”他叹了口气,把从禹王区分局带出来的资料塞给孙昭宇,“这个是前天的案子,分局才查出来雷海超的主要人际关系,还没来得及查不在场证明……得,回去都找江局要三倍加班费吧,年假肯定又没了。” ☆、赌徒(十四) 丁伟熬了一夜,眼睛通红,胡子也没来得及刮,猝不及防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市局,他什么都忘了,就知道拽住王瑞川的袖子哭诉:“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喝了个酒……” “你在哪喝的酒?有人作证吗?” “我在、在酒吧喝的……” “哪个酒吧?”王瑞川没好气地把自己衣服揪出来,“我们去查监控。” 哪想这孙子下一句居然是:“我不记得了……” “……”王瑞川简直气到没脾气,“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喝酒?” 丁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表情。 “从发现你的车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半小时。我们联系了你的妻子,她说昨天晚上你本来说好了九点回去,你平日里一直很守时,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去喝酒显然不符合你的作风……”王瑞川刻意加重了语气,“所以,是谁突然约你去喝酒?” “没、没人约我……” “我觉得首先你得明白一点,不管谁约的你,他肯定都没安好心。”王瑞川哼了一声,从笔录下面抽出一张照片,扔到丁伟面前,“自己看吧——你的车。” 晨曦初升,微弱的阳光还没来得普照大地,市局就开始了一天的奔波。托这张照片的福,本年度年假再次泡汤。 照片上男人脸朝下倒在地上,衣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他后面的出租车车门打开,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 丁伟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王瑞川盯着他,脑海中飞速划过丁伟的相关信息。 他虽然嗜酒如命,却是个闻名乡里的妻管严,要不然肯定早就酒驾被吊销驾照了。昨晚他明明和妻子说好九点回去,却在酒吧待了整整一晚上…… “约你喝酒的和借你车的,是同一个人吧?”王瑞川问,“他都把你卖了,你还这么讲兄弟义气?” “我……”丁伟嗫嚅着说了一个字,突然出人意料地冷静了下来,案发现场带来的惊惧被他迅速抛到脑后,智商也跟着回到了正常水平,“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一个乘客在酒吧门口下了车,我一时心痒就跟着进去了,谁知道车钥匙会丢呢?” “你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家里?” “晕晕乎乎的谁还能想起来这茬。”丁伟一摊手,“就算我想起来也不敢打电话啊,那么晚了,要是吵醒我家那位还不得骂死我。” 王瑞川立刻记下:婚姻生活中处于弱势。 他问:“你和你老婆关系怎么样?” 丁伟:“挺好的,有什么事我都会跟她说,我们一直都挺处的来……” “怎么认识的?” 丁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亲戚介绍,她家里条件好,脾气又大,我只能让着她点……不是,警察同志,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瑞川不答反问:“家庭和睦吗?我听说你们还有个上大学的儿子。” “就那样呗,寻常小夫妻,一年到头只能见着儿子一两面……”丁伟下意识地说到这里,又再次警觉起来,“这对破案有帮助吗?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钥匙被谁偷走了,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 “巧了,你老婆也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你经常去哪个酒吧。”王瑞川“啪”的一声按下圆珠笔,带着笑意看向他,“据我所知,资深酒鬼通常都有自己的常驻酒吧,酒瘾上来了也不会在路边随便看见一家就跟着进去,尤其是在家中母老虎勒令回去的情况下——所以你来的那个酒吧就是你的常驻点,可是你老婆完全不知情。” 丁伟微微一愣,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所以你们夫妻俩并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和睦,对吧?——请移步审讯室吧,嫌疑人丁伟。” …… “鲁米诺反应检测出了足量的血迹,基本可以确定出租车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身中十七刀,初步判断凶器是可携带的弹/簧/刀,而且保守估计使用年龄在五年以上……”实习的小警察第一次和传说中超级凶的刑侦队长近距离接触,心里忐忑不安,只能用飞快的语速来掩盖,“死者身上所有物品,包括身份证在内全部被洗劫一空,但DNA比对结果显示他是近期登上内网的通缉犯,叫金……” “金在寅,”盛景心塞地打断他,“说重点。” “啊?”实习警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场没有提取到有效的指纹,无法提供相关线索。凶手没有带走车内的其他物品……” “这可不一定。”盛景再次打断他,“你们仔细勘察现场了吗?” “……哦我明白了!”实习警一拍脑袋,福至心灵,“凶手还带走了车钥匙?” 盛景:“动机?” “他还想要这辆车?”实习警一脸兴奋,“盛队,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只要守着车就好了?” 盛景拍拍他的肩膀,深感教导新人任重而道远:“我比较认同他是为了隐藏。首先这车已经归我们了,他根本要不回来,也不稀罕要;其次他是在酒吧里拿到的车钥匙,酒吧里戴手套太引人注目,所以车钥匙上很可能留有他的指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指的是行车记录仪。” 出租车挡风玻璃前段固定着一个支架,作为资深老司机的他再熟悉不过。然而支架下方本来应该挂行车记录仪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74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