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听到身边有人在很着急地叫他的名字,但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 这一天下来积攒的疲惫,在此刻缺氧的条件下一口气爆发出来,孙宏感到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失去知觉,感受不到地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彭伟像拎一只鸡一样拎起来了。 躯干的感觉还在,他感觉到肩膀被后边的什么抓住了,耳边的呼叫声也越来越高亢和急促。 孙宏觉得自己的魂魄估计是跑出来了,混沌一片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开始构造出操场的俯视图,他发现自己跑得太开,已经离开的狙击线的范围,狙击手的视野里估计只有他的后脑勺,很难瞄准到彭伟,其他突击队的人也在很远的地方各自缠斗着。 也就是说在这短暂的危急时刻里,他不会得到任何救援。 冷静下来,没事的。 没事的。 孙宏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一片昏黄的夕阳。 夕阳下有一个简易的篮球架,地面是农村那种老旧的水泥地,分线都被经年的雨水冲刷没了。 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不知道练习了多久的投篮,浑身大汗淋漓,但是一次也没有投进去过。 他烦躁地往后坐到地上,松开了手,篮球骨碌碌滚远了。 坐了一会儿,就哭了起来。 滚远的篮球,被一个瘦猴儿似的小孩子捡了起来。 “大宏,你这样不行,不行的!”瘦猴儿煞有介事地摇着头。 那胖小孩没回应,瘦猴儿跑过去,看到人家哭了,吓一大跳:“别啊,就一个体育考试啊。” 胖小孩还是哭。 “我再教教你,学会为止。” 胖小孩还是哭,没停,还叫着:“明天,就明天了……” “你这样有情绪是不行的,越急越不行……”瘦猴儿摸着头上的毛刺儿,苦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安慰他,就只能一个劲儿说:“没事的,没事的……” 最后瘦猴儿忍不了,冲上去揍了他一拳,然后问他:“疼么?” 胖小孩眨眨眼,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泪都吓退回去了,光点了点头。 “疼就对了!”瘦猴儿一拍手,“你就想着疼啊,疼啊……就不会去想着考试的事儿了!你得把这件事忘掉,把害怕紧张的情绪放掉,感觉才会回来……” 孙宏睁开眼,眼前天快黑了,眼前的那张脸也有些看不清楚了。 没事的。 他迅速转动右半边身体,带动着用右手肘往下压住彭伟的手臂,等到彭伟手臂一弯曲,劲道随之稍微松了,再抬起右手肘往彭伟的下巴猛撞过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怕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毫无反应的空隙,彭伟就这么被撞得后退了一步。 孙宏暂时把“这是彭伟”的念头收起来,把其他情绪放掉,凭本能蹲下身,顺带着躲开了身后丧尸的袭击。 接着双手抓住彭伟的两脚脚踝,起身的同时将彭伟的脚踝往上一带,彭伟整个人直接躺倒在地。 站起来的时候孙宏还顺带用自己的头顶顶翻了身后丧尸的下巴,再后退转身,一脚把那丧尸踹倒,和彭伟叠在一起。 孙宏抽出腰间的手枪,把倒在上面的丧尸击杀。 但到了彭伟时,“这是彭伟”的念头又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 孙宏咬紧牙关,握着枪的手却很稳。 其实他对于彭伟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有点厌恶,这种厌恶源自于彭伟间接伤害了陈承。 但充其量也是“间接”。 他知道彭伟只是冲动了,虽然造成的结果很严重,但他本身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得好死不可饶恕的错。 在监狱里的日子里,彭伟也是个很可靠,也很照顾他们的人。 他不是想为彭伟辩解什么,只是有时候一个人的好坏是很难看清的,也是别人没有办法擅自下定论的。 谁也没资格认定一个人是不是该死。 孙宏朝地上又开了一枪,然后蹲下身,为地上那具已经没了动静的尸体阖上双眼。 枪声不间断地鸣响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天全黑了,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 黑暗中没人注意得到,等孙宏带着几个人做最后的巡视时,才发现了地上倒着的林泽宇和李沙。 孙宏仅靠着一点朦胧的月光,看不清他们的情况,也不愿意多看,只是蹲下来给他们各自阖上了眼睛。 起身要走的时候,孙宏又想起什么,重新蹲下去,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放在了李沙旁边。 李沙处事圆滑,他们刚到监狱的时候,李沙总是被林泽宇踢出来当和事佬,每到这时他就爱给人递烟。 倒不是为了补偿李沙,孙宏想了想。 他觉得在这个世道下,一个人身上会随时备着烟,那大概是因为他很喜欢抽烟吧。 巡视完一圈,确定没有残存的威胁了,大家才心有余悸地坐下来休息。 这事情过后,这儿所有人几乎都愿意听孙宏的话。 不是因为对他服气,只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大多数人头脑都一片混乱,又没有在外边生存的经验,只能依赖别人。 天已经黑了,操场的灯又坏了,他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手里的弹药挥霍得相当厉害,他们这边也有人受伤,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这个门如果那么容易弄开,刚刚逃命的时候早被人撬开了。而如果非要赶在夜里找办法弄开门,就可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到时还可能会把外头的丧尸吸引过来。 考虑过后,孙宏还是决定让所有人先在角落里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找办法弄开那道上锁的门。 按照孙宏的指令,所有人都面朝外,背朝里,一圈一圈的围成了三圈。 这个创意是以前纪英提出的,说是又能互相取暖,又能随时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有时候孙宏会觉得纪英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还是个大学生,却总能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接下来只能等温苍和纪英他们过来开门。 到时又能一起行动,就像以前一样。 他们会很快查清楚感染的源头,找到解决方法,再也不会有人牺牲…… 天很快变得更黑了,因为月亮被乌云遮挡了。 谭启石看了看天空,呢喃着:“要下雨了……” 疏眉毛老三也呢喃着:“怎么会……” 坐旁边的潘文辉刚好听到了,就问他:“什么怎么会?” “怎么会呢,”老三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看着潘文辉,“你刚刚,有看见杜学林的尸体吗?” 潘文辉想了想:“还真没有。” “我刚刚上场前就看了一遍,上场后又看了一遍,最后巡视的时候又又看了一遍……怎么会呢!”老三拍了一下大腿,“杜学林怎么会不在那里边呢!”
第100章 坦白 潘文辉还懵着,但老三这种表现搞得坐在另一边的老二有点毛毛的,忙叫住他:“行了行了,别装神弄鬼的,指不定杜学林自个儿跑了。” “为什么呢!”老三又转到老二那边,瞪着眼睛,“这么一群人,在远离丧尸的这个监狱外头,被集体感染,为什么呢!” 老二身体往后退了退:“被,被人陷害?” “对啊!被谁呢!”老三还是瞪着眼睛,语气夸张,好像中邪了一样。 老二想了想:“难道被杜学林……” “错,错啊二哥,”老三摸了摸自己缺了半截眉毛的眉骨,“杜学林什么样的人咱都知道,是狗了一点儿,但还算正派。而且他如果要陷害这群人,当初干嘛要留在W市里,不跟着市长逃走呢。” “那你的意思是……”老二好像也知道他的意思了,“余衡?” 老三没说话,但那微眯起的眼睛就是默认了。 他不说话,是因为担心被接着问到“为什么是余衡”,那他就不知道了。 说不出来原因,就是他的一种直觉而已。 “你怎么回事儿啊,突然这么福尔摩斯!”老二伸手弹了一下他的手臂。 “也没,”老三比了个夹雪茄的手势,深沉地望着地面,“你知道我直觉挺准的吧?我这次就觉得,杜学林为什么会带这群人来监狱,杜学林又怎么不见了,还是说这群人自个儿过来的没问过杜学林……” “你到底想说什么吧?”潘文辉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意思是……我直觉吧,咱们这里头,有人在撒谎!” 老三这人平时比较随性,是个懒得动脑筋的糙人,但确实如他所说,老二深深知道他这个三弟直觉很准。 老三这个分析也有一定道理,只不过多少还是亏在了IQ上,他只能找出一个个问题,却没办法一一解决,也没办法连成一块儿去思考。 老二切了一声就没再搭理他,但他的话却让潘文辉和老二都陷入了思考……和一种微妙的害怕。 陈承身体往右边倾斜,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人:“雪容,你说你哥他们去哪儿了来着?” 钟雪容浑身一弹:“啊……啊?” “我靠,”陈承骂了一句,“这时候你还能睡着?” 钟雪容叹了口气:“心都那么累了,还不让身体休息一下……” “说你哥呢,”另一边的文以安出声提醒,“你哥他们去哪了?” “他们说想去东区操场看看。”钟雪容说。 “看什么?”文以安问。 钟雪容把食堂地下一层发生的事情,包括严佐的话,都跟其他人描述了一遍。 “他们以为这边没事呢,哪成想啊……”钟雪容叹了口气,“两边操场隔那么远,估计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那咱们怎么办?”许采宜听到了,不安地问。 “等吧,”孙宏揉了揉肩膀,“现在天黑不安全,等天亮了,大家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把门弄开。” 于是他们就开始等。 啪嗒。 一点水滴落在了孙宏的鼻尖。 啪嗒啪嗒。 孙宏抬起了头,眯起眼睛。 啪嗒啪嗒啪嗒…… 雨势来得特别快,下得也大,人群很快变得嘈杂。 操场里可以避雨的地方只有一个放置物资的铁棚,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了。 好在这些人大多是身强体健的男人,淋会儿雨问题不大。 孙宏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而且要保持注意,因为雨幕中观察力也会减退。 其他人很快安静下来。 过不久,又突然传出了小孩的哭声。 “你怎么了?” 因为雨声的干扰,孙宏只能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许绘的。 奇怪的是,她不是在跟赵淮说话。 “方云,你怎么了?” 孙宏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因为他们围成了一圈,他和方云隔得比较远,就让身边的人传话过去问,问问方云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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