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昨晚明明还和自己在一起,这是突然怎么了? 到底,谁能给他把话说清楚! 宗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许念的背影出神良久。 “是小宗在外面吗?”办公室里忽然响起李副局低沉地声音,“进来吧。” 锁舌轻微转动,宗忻推开门走了进去,喊了一声:“李叔。” 以前,李副局让盛阳私底下喊自己李叔,但每次这小子都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从来不肯在市局喊他一声李叔,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改了口,李副局惊讶之余,总算有了些许欣慰。 “小阳啊,我叫你过来是有个事儿要告诉你。”李副局放下手里的档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关于谢遇知的。”
第81章 “李叔。”宗忻微微皱眉, 神色凝重,“谢副队他怎么了?” 李副局隔空虚点他一下,示意他坐, “蜂后案以及8·15爆炸案,幕后真正的操控者已经浮出水面了。” 宗忻眼梢一挑:“什么?” “昨天晚上,省厅那边来人,”李副局把档案往前一推,敲敲桌面,“这是省厅网安部门,在对暗网线路进行反追踪后调查到的资料。” 宗忻在他对面坐下, 摸过档案打开。 李副局继续道:“比特币交易自由不设中央银行,匿名、免税、免监管,给不法分子提供了各种方便, 理论上来说, 这种拥有私钥的货币, 除用户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操作, 想通过交易记录查到违法账户信息, 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 咱们省厅非常重视这起案件,专门从网安部调了特殊型技术人才过来协助,就是那个设计出天网系统, 大名鼎鼎的沈微, 他针对暗网安全系统制定了一套算法,虽然耗费了几天时间,但成功破译了密钥, 之后通过植入的窃取爬虫盗取了几名关键用户信息,帮助我们锁定了目标嫌疑人。” 别看李副局跟小年轻坐一起像个被时代抛弃的老古董, 但获取网络最新信息很走在前端,什么虚拟空间、网络热梗,摸得门儿清,专业术语讲出来头头是道。 宗忻神情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档案,目光落到岩阿温这个名字上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李副局见他神色凝重,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端倪,毕竟羁押室里关的那些人能这么快被抓回来,是盛阳的首功,况且,也只有他和跑掉的俩人碰过面,应该知道的信息比其他人更多。 宗忻放下那份档案,抬手揉揉眉心。 关于这份档案,之前在川菜馆谢遇知就拿给他看过了,除岩阿温这个名字外,什么信息、线索都没有,基本等同于一张废纸。 当时,他问谢遇知认不认识岩阿温。 谢遇知的回答是:不认识。 谢遇知说,大毒枭陈丁卯出资搞深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岩阿温这个人。 十几年前,净边行动,代号黑鹰的警方卧底被毒贩集团生生虐杀,在黑鹰主动暴露身份掩护下,深海和方尖才能顺利完成抓捕陈丁卯的任务,成功脱身归队。 只是归队后,内网永久封存了深海所有档案,再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方尖却一直非常活跃,警务内所有人都知道,方尖仍在执行任务,因为,公安系统内网关于方尖的信息时不时就会更新更新。 深网不停地有人在首页发布追杀令,悬赏金额从几万追加到几百万几千万,最终悬赏追杀金高到一个亿的离谱程度。 宗忻因为参与过地龙村缉毒救援,曾经关注过内网缉毒信息一段时间,大概知道方尖的功勋情况,深网一直悬赏追杀方尖的这段时间,公安系统内网对方尖信息的每次更新,都是方尖人生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等功,三年三次一等功。 公安部门有个不成文的调侃:三等功站着领,二等功躺着领,一等功家属领。 活着的一等功,稀有程度堪比游戏里抽到概率为百分之零点一的超SSSSSR神级霸王卡。 而方尖,活的,有三张SSSSSR的男人。 深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如果被深网的人知道方尖就是谢遇知…… 想到这儿,宗忻就觉得更头疼了,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耗尽了所有耐心,语气烦闷道:“李叔,我现在没时间看毫无用处的废纸,你告诉我谢遇知在哪里?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宗忻不是急性子,一向说话做事有条有理,情绪稳定,突然变得急躁焦灼,让人觉得震惊。 李副局微愣了下,眉头微皱:“谢遇知……” “他在哪儿?”宗忻急道。 “昨天在来市局的路上,”李副局沉重地叹口气,“他和一辆闯入市区的半挂油罐车撞在一起,人已经……” 宗忻大脑嗡地一声空白一片,脸上血色尽褪。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瞬间安静,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掌中挤压,生命中仅剩的什么东西忽然碎裂开去,绝望无声蔓延。 “他……死了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线很不稳,就像划破空气的断裂笔触,于沉静中崩裂。 李副局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股腥咸的味道从舌尖扩散,宗忻麻木道:“我知道了,他的尸体在殡仪馆吗?” 小时候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会哭,是因为害怕。 原来,人长大了,就不会害怕了,不害怕的人,是不会哭的。 但是,却会失去五感。 李副局摇摇头,“油罐在猛烈撞击的瞬间发生爆炸,火势熯天炽地,消防队赶到现场的时候,警车已经烧的只剩框架,没有找到谢遇知的尸体。” “连骨灰都没有啊?” 宗忻声音很轻很淡,他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却透出杂糅的万千情绪,看上去脆弱、无力,又疲倦…… 痛苦难受到极致,却发泄不出来,他好像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呜咽。 “好,我先回去了。” 怎么走出的副局长办公室,怎么回到的单位宿舍,怎么爬上的床……他都不知道。 宗忻浑浑噩噩,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躺在床上和周围物件融为一体,似乎是个静止的器具。 窗外是大太阳,寒冬已过,春暖花开,就连杏花枝头停驻的两只喜鹊都叫得特别开心。 卧室里很安静,挂钟的声音滴滴答答传入耳中。 “你就不能再说点什么了?好听的那种。” “好听的?” “我想想啊……” “我爱你。” 云贵盘山公路上和谢遇知的对话忽然从脑子里窜出来,宗忻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也爱你。”他抓过枕头,紧紧捂上自己的脸,把自己深深埋进去大声呜咽:“我也爱你!” 人在极度悲伤下哭,很容疲惫入睡。 什么时候睡着的宗忻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被褥凹陷了下去,下意识伸手去捞被子。 扯了扯,没扯动。 他缓缓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泪花。 谢遇知撑着手臂,侧躺在他身边,衬衫领口微敞,胸膛湿漉漉的,紧实的胸腹肌条纹清楚刚硬,衬衫上略带着雪松气味的湿意,荷尔蒙简直爆棚。 宗忻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忽然有点分不清楚李副局说的话和眼前的谢遇知哪个是梦境。 谢遇知随手抓了抓还在滴水的头发,略微靠近些,足足看了他好几秒,才蓦地扯唇笑了笑,“醒了?” 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宗忻暗自掐上自己的大腿,试图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痛。 他果然是在做梦。 谢遇知死了,死在去市局的路上,和一辆半挂油车相撞,一抔骨灰都没给自己留下。 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从眼眶里打转。 谢遇知拧着眉毛,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和秦展去省厅处理了些事情,回来是晚了点,你也不用这样又是掐人大腿又是哭的吧?”谢遇知虽然嘴上说教,行动却宠的很,伸手把宗忻揽入怀里,轻轻拍他后背,“委屈成这样,给老公说说,是谁欺负我的宝贝三花了?” 虽然是做梦,眼前的谢遇知假的,宗忻还是紧紧抱住他,力道大的恨不能把谢遇知勒死。 “咳咳咳……”谢遇知忍不住咳嗽两声,“小花,再这么勒下去,你男人要窒息了。” “不管,我只能在梦里见到你了,就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吧!”宗忻说着,箍着谢遇知的手臂力道又加重几分。 “等等等……” 谢遇知一时没闹清楚宗忻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大黄说,小花从李副局办公室出来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谁也没理径直出了市公安局,大黄还怕出事,交接完手里的警务赶紧出来找,找了大半天没找到人,才打电话给他,让他先回家里来看看。 这当中……发生过什么事? 谢遇知轻轻推开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的宗忻,坐起来和他对视,表情郑重:“小花,你在做梦吗?” 宗忻抹抹眼眶,老实点头。 谢遇知舒了口气,“听着,你没有在做梦,你现在是清醒着的。” 宗忻诧然,睁大眼睛看着谢遇知。 “这不是梦,你已经醒了,你看时间。”谢遇知指指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下午四点半。”他又抬手指向窗外,重复道:“四点半,天还没黑。” “不,我就是在做梦。”宗忻固执地摇头,“我掐我自己的大腿,都不痛。你在我的梦里,才安慰我说你是真的人,我知道这些都是我想的,我潜意识告诉自己你没死,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小时候,我也经常做关于父母的梦,在梦里他们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我……” “不对!”谢遇知打断他,把自己大长腿往前一放,指着大腿内侧沉声道:“你掐的,是我的大腿,你当然不会痛,你看看,都青了!” 宗忻垂目看过去。 谢遇知一条腿半盘着,把宗忻箍在腿间,另一条腿屈膝半弯,露出被宗忻掐青的腿根位置,灰蓝色五分居家短裤裤腿松松垮垮只盖住一点点大腿,敞开的白衬衫下,是线条紧实的人鱼线。 两人距离非常近。 宗忻盯着他被自己掐青的腿,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瞧谢遇知的脸。 “谢……谢遇知?”宗忻不确定地顿了下,伸手去碰谢遇知的脸,“你还活着?” 谢遇知手臂半搭着膝盖,把脸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胸膛怼:“摸,好好摸摸,全身上下都摸一遍,看看你男人是不是活着。” 指尖触碰到谢遇知的胸肌,感觉无比真实。 活着,真的活着。 在眼框里打转的眼泪瞬间决了堤似的,宗忻抽回手,把脸埋进臂弯,“李叔说,你和一辆半挂油罐车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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