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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8-17 09:01:57  状态:完结  作者:六味地煌丸

  ——我在找我可怜的猎物。

  那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她有着如同木风铃般柔美的头发,和一双笑起来仿佛盛着阳光的眼睛。

  我听到自己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啪嗒”

  “啪嗒”

  而后骤然停下,被一阵细小的抽噎声取代。

  有人在哭。

  我意识到距离我不过十来步远的那间屋子里,那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正发出恐惧的啜泣。他像个胆小的仓鼠,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长得还没我的手肘高,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掐断他的喉咙。

  我砸碎了房间里的消防柜,用自己的枪换了一把小巧的消防斧。

  男孩蜷在房间的床下哭得断断续续,我想他也许已经看到了我的鞋尖,也许正捂着嘴瑟瑟发抖。

  他一定很害怕。

  ……

  指导员梳理我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他的手穿过我颈后的碎发,将温凉的手心搭在了我的后颈上。

  “你杀了他?”我听到他问。

  “我没有,”我回答道,“我没有,我站在那张床前,突然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那个女人比我想得要聪明。

  她露出些许慌乱的脚步声,将我的视线从一个幼小的孩子身上移开。我听到她踉跄着跑过我身后的走廊,在模糊的步伐声尽头,用力地甩上了一扇门。

  这场游戏,就像一场简单的捉迷藏。

  指导员轻抚着我的后颈,他的声音平缓且柔和,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诱导。

  我听到他问:“你要做什么?”而后听到自己回答:“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我看到自己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消防斧掠过半空,划烂了墙上的画框。我跟着女人的步伐走过一间间布满灰尘的房间,直到推开走廊尽头的儿童房,将她砍死在地上。

  我看到她的鲜血漫过我的鞋尖。

  指导员安抚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额头低着我的额头,将我的视线牢牢囚禁在他的瞳孔里。

  “听着,”他说,“校医院给我们打的那些破玩意确实会让我们做噩梦,但那些噩梦十有**都是假的。你没必要太拘泥梦里的东西,毕竟现在这种法治社会,别说杀人了,你就是去人家家门口逛两圈,都会被正义的警察叔叔抓起来。”

  “可那个女人被杀了。”我说。

  指导员摇头:“那是你的幻觉。”

  “那不是我的幻觉,”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不是幻觉,她就死在我的房间里。”

  “当我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她就死在属于我的那个房间里。”

  “我可以欺骗任何人,可以欺骗我自己。”

  “可我不会骗你。”

  我拉着指导员的手,盖上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不会骗你,那些令我恐惧的噩梦,都曾经真实地发生在被我遗忘的过去里。”

  “只不过换了个角度,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印桐从回忆中抽出思绪,闻声看向半开的店门。享用完下午茶的一家三口正有说有笑地离开他的甜品屋,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悬浮车,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人从车门里一脚踹了出来。

  那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乱糟糟的自来卷下藏着一张昏昏欲睡的娃娃脸。印桐撑着脑袋趴在吧台上,隔着高矮胖瘦各具风姿的玻璃杯看着他跑过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思绪在回忆中绕了个来回,直到对方推开门,才堪堪想起他的姓名来。

  医生名叫童书遥,长得十分对得起自己gay里gay气的名字。这家伙是他的老熟人,当年Christie带他看精神科的时候就是这位坐得诊,是个不到二十分钟打了七八个哈欠的特困户。

  童庸医年方四六,大学毕业研究生在读,专业技术不精,但医术是祖传的活计。他年龄不大,平日里却几乎忙得脚不沾地,Christie偶尔会带印桐去他那做个检查,如果不预约,根本见不到人。

  ——前两天他被烫伤的时候,就是童书遥给他找的药膏。

  年轻的小医生踩着木地板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居高临下地看了印桐半晌,而后委屈巴巴地一声哭嚎,抻着双手扑倒在吧台上。

  “三杯红茶不加糖,非常感谢。”

  印小老板调奶茶的手一顿,眨着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新人类:“这回不喝布丁奶茶了?”

  “我想喝,”童书遥脸朝下贴在台面上,一句话唱出了三五个音,生怕印桐体会不到他内心的凄苦惆怅,“老大说奶茶长肉,我的体脂已经超过正常人的标准了,再喝下去就让我抱着大体老师*去楼下跑圈。”

  印桐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安慰地撸了把童庸医毛绒绒的脑袋:“那样也挺好,搞不好还能成为你们科室的灵异传说。”

  “我才不要因为这个流芳百世。”

  吧台对面的童庸医根本不需要别人捧场,哪怕印桐不说话,他也能啰啰嗦嗦地唱出一整唱双簧。印小老板一边泡茶一边听着他抱怨,从课业忙到实验室冷,从舍友不送温暖到学长拿了第三个博士学位,车轱辘话绕着传说中的“白研星”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不忘强塞印桐一嘴安利。

  “你真不去看看?我师兄,白研星,那可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天才。”

  印小老板敬谢不敏。

  童书遥劝不动印桐,耸了耸肩也没打算强逼。他瞄着吧台上那一排用作装饰的瓶瓶罐罐,一边脱衣服一边点着头装腔作势。他说:你这红的是什么?颜色不错。”

  印桐瞟了一眼,转过杯身露出了正面的标签。

  童庸医的哈欠都被“血腥玛丽”四个大字噎住了。

  他嫌弃地撇撇嘴,伸手扒拉着吧台上的订单界面。正对着大门的吧台终归有些冷,童书遥没有自己想得抗冻,来往客人一开门,他就被窜进来的冷风冻出个喷嚏来。

  “阿嚏!阿阿阿嚏!你这店不行啊,这么冷怎么招客人啊!”

  印桐瞧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又不敢真笑出声,换得对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故意抹上他一身。他调高了室内温度,让童书遥嫌弃白大褂的眼神收敛了一点,还注意着保全了童庸医的面子,没开口嘲讽他弱不禁风。

  “你根本不知道这玩意有多脏,”童庸医拎着白大褂的衣角抖了抖,“要不是老大盯着,我才不要穿着它到处跑。 ”

  童庸医言辞愤慨,伸手指向橱窗外,硬是从眼睛里挤出了几点泪花:“我老大,人间凶器,这种鬼天气他居然跟让我出来跑腿!我是医科生!身娇体弱的医科生!我又不是健身教练!”

  印桐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职业歧视,谁告诉你医科生就一定身娇体弱了。不过你平常不是忙得很吗,今天怎么闲了,还跑这么老远来我店里买喝的?”

  “停电了啊,院里到现在还抢修着呢,”童书遥撑着下巴嘟嘟囔囔,“说到这个,你知道昨天晚上中央城为什么停电吗?这一个全城拉闸差点毁了我毕业论文,如果不是终端后台有自动恢复系统,我估计现在还在抱大体老师痛哭流涕。”

  印桐放下搅拌勺,开了水龙头冲掉手指上的粘液。他说:“你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万能的学长呢,天才学长没有解答你的疑惑?”

  童书遥闻言眨了眨眼睛,隔着吧台仰头看了印桐半晌,蓦地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他说:“小印同志真是冰雪聪明,我怎么可能没问呢,我一定是问了学长才来找你的不是?”

  “那么我为什么要在问了学长之后,再来问你呢?”

  印桐抬起头,正对上童书遥含笑的眼睛。他的嘴弯得像香蕉船,亮晶晶的眸子里就像填满了甜腻的冰淇淋。

  “我学长说了,昨晚的停电是因为中央城的‘心脏’被一个坏蛋偷走了。”

  童书遥笑着说。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呢?”

  “是因为他们派我来看看,那个贼在不在你这里。”


第47章 .目的

  童书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印桐刚开始泡第三杯红茶。

  沸水越过壶嘴浸没悬空的茶包,落在奶白色的杯壁上留下一道诱人的红痕。印桐垂眸看着杯中浊夜渐次上升,听到吧台对面的童医生颇为戏谑地念叨了一句:“我来看看,那个贼在不在你这里。”

  ——贼?

  ——什么贼?

  印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童书遥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明面上像是在深究昨晚突然停电的原因,暗地里却是在提示他已经有什么人盯上了他的“东西”。

  他随口回了句:“童医生说笑了。”便瞧见对面童书遥摸着下巴一阵摇头晃脑,那眯着眼睛的架势,就像是立马要得道飞升。

  “我掐指一算,那偷东西的小坏蛋势必来过你家店,”童书遥说,“瞧瞧你这监控,瞧瞧你这周围的暗哨,你说你这店里没点东西谁信啊。我要小偷,肯定先来你这光顾一圈;我要是警察,甭管你有没有罪,抓回去审问一番,搞不好就能抽丝剥茧调查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印桐倒水的手一顿,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抬头看向童书遥,盯着他那对困倦的眸子扯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他说:“童医生你冤枉我了。我这小本经营向来遵纪守法,怎么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童书遥也跟着笑,他说:“小印同志怕是当局者迷,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觉得不值钱,搞不好我就看上了呢?”

  “要知道贼不走空雁过拔毛,你与其担心别人的审美,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小金库,别一个不留神被人顺手牵羊了。”

  满天乱飞的城市监控“听”见了关键词,摇摇晃晃地落在吧台边的玻璃杯上,安静地垂下了纤薄的羽翼。童书遥端坐在吧台对面,他的衬衣外面只套了件圆领毛衫,此刻冻得鼻头都红了一截,眼睛却一直亮若星辰。

  他像是要说什么,又好像言尽于此只能点到为止。印小老板转身拉开紧闭的橱柜,低着头竭力压抑着苦笑的唇角,搭在把手上的指尖不停地打颤,就像是考场上偷传答案的少年。

  他其实明白童书遥在说什么,甚至隐约猜到了童医生在这场角逐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几个小时前糟糕的噩梦带来的不只有清晨的冷风,还有足够让印桐理清思绪的空闲时间。彼时他刚读完最后一封日记,翻过纸张的瞬间,星星点点的墨迹便引入眼帘。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梳理线索”的念头,却是他第一次在打开终端时遇到了“停电”。

  殷红的光沙跳跃在他的手腕上,就像一股坏掉的喷泉。印桐捏着手里的信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坐在床头的角落里,仰头望着窗外熹微的天空,柔软的阳光穿过云层抚上冰冷的窗台,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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