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老李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不出情绪,“……车辆定位显示……林安最后的位置……是在他自己家!” “确定吗?” “没错了,的确是在他家附近。” 姜北心念电转:“一组出外勤,老李和视侦组去查林安家附近的监控,嫌疑人可能在南二环就挟.持了林安,再换车跑路。特别注意那个时段在小区门口等客的出租车、三轮车什么的。嫌疑人不会轻易让警方发现他的,这很有可能是个障眼法。总之,一有发现,立即上报!” “明白!” 所有人同时霍然起身,抄起家伙什鱼贯而出。 —— XX小区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围住一辆红色夏利车,王志鹏带着人把车翻了个底朝天。 “后备箱里没有发现血迹和尸体残块!” “车里有打斗痕迹!” “在驾驶座底下发现失踪者手机!” “驾驶座座椅上有大片血迹!”王志鹏从车里抬头,一本正经地说,“排除失踪者有痔疮的可能性,那么林安很有可能是打架打输了!” 姜北揉着额角:“……知道了,林安家里面有发现吗?” “没有,家里面没有发现失踪者,所有家具摆件没有被移动过,推测凶手并未进入到房子。” “老李,你们那边呢?” 老李穿着军绿色大衣,和旁边的大红袄友军形成了鲜明对比。天气寒冷,但他脸上热出了红晕:“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上小区门口的出租或三轮车!他娘的那龟孙不会是蹬自行车走的吧?” 天气阴沉,雨突然落下,从最开始的两三颗而后变得越来越大。看闹热的人陆续走了,姜北没有撑伞,站在雨中,思绪随着大雨泛滥起来。 那个小孩还在等他抓住他。 “一小组呢,小区里有发现吗?” “没有!”搜救人员牵着警犬,狗乖乖蹲在地上,并无任何异常反应。 姜北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环顾四周一圈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 一辆公交车到站既停,车门一开,出来几个大妈,头顶塑料袋往小区里跑,路过警戒线时还不忘停下叨两句。 “咋了,我们小区出啥事了?” “失踪,”姜北说,“阿姨,那辆公交车是绕城公交吗?” “是勒。嗐!怎么又有人失踪了,这年还让不让人过了?你们也是辛苦,大雨天的还出来。” 姜北没有搭话,在手机上查着公交路线。绕城公交绕三环路一周,途径几个景点,其中包括望江公园。 是巧合吗? 下雨天,公园…… 姜北心下一动,这不是巧合,是江南在重现十三年前的事,只是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换成了林安。 嫌疑人把林安带到这里只是为了混淆警方视线,好拖延时间,以确保林安不被警.方找到,完整重现当年的结局。 “所有人跟我去望江公园,快!”
第19章 Chapter 19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驱散黑暗,冰冷的钢筋森林中四处挂着红灯笼,营造出一种热闹非凡的假象。暴雨在下,路上行人不多,江南撑着一把黑伞,从望江公园走到了一住宅区。 他以前来过这里。 十几年前的府南江南岸还是一片荒凉,座落着一座算不上富裕的小村庄,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了,反正他妈就是带着他来了。 江南依稀记得刚来这儿的时候是冬天,他妈把他裹在毯子里,那时候他妈还是正常的,知道小孩不能受凉。江南剥开毯子的一角,露出只漂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路两边的村民。 他妈其实天生丽质,肤白体盈,臃肿的旧棉服穿身上也掩盖不住他妈的风韵。那些黄脸大婶眼露鄙夷,小声议论,糙汉子们倒是乐得很,呲着满是烟渍的大黄牙合不拢嘴。 那是江南第一次生出恶心感。 他妈不像其他人,要下地干活才能有饭吃。他们家的米缸一直是满的,灶台上还放着猪肉和麦乳精,日子过得比隔壁天天卖力做活的王大婶还要好。 那时江南觉得他妈真能干,漂亮又有本事,光坐在家里就有吃不完的米。但乡下的房子墙壁薄,流言蜚语透过墙缝传到了江南的耳朵里,他想,他妈真的是很“能干”呀!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妈被那些村妇打了,精致的脸蛋上挂着红彩,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却再也没消。他妈不美了,虫子一样的疤痕陷在她丑陋的鱼尾纹里,一笑,那虫子就活了。 他妈不再“能干”,整天窝在家里酗酒,身体迅速消瘦下去,皮肤像是张被揉皱的白纸。那个女人彻底变了,瞪着爆凸的眼睛对江南大吼:“滚出去啊,滚出去干活!我生你养你,现在轮到你养我了!” 江南的小手小肩提不起,扛不动,他妈就坐在一旁状若疯癫地教训他:“你好没用啊!你为什么比不上隔壁家的小孩?!我当初不该要你的!我应该要你哥哥!快!快干活啊!不然饿死你。” 小小年纪的江南没有哭,侧头看向隔壁正在玩陀螺的小孩。 “不要偷懒!”他妈在身后跳脚,踢开满地的酒瓶,疯狗一样扑上去揪住江南的耳朵,另一只手在他细白的皮肤上掐出红痕,“我让你干活呀,你真的好没用!我要......我要去找你哥哥,你个没用的坏东西!” 江南悄悄跟着他妈去到一所福利院,看到了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孩。小孩穿着漂亮衣服,从滑滑梯玩到翘翘板,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狐狸。 江南懂了,他们兄弟俩就是他妈的一场豪赌,他妈养不起两个崽,便选择其中一个带在身边,妄图用一杯水浇灌出一颗苍天大树,好避她余生无忧。 可他妈赌输了。 江南看到小孩后并没有很惊讶,倒是小脑瓜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取代他! 他妈疯了,又好像没疯,在看到小孩纯真的脸庞时,那个女人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并没有带小孩回家。但他妈开始去教堂了,去给她的另一个儿子祈福,愿他永远天真快乐。 在往后的日子里,江南确定他妈疯了,病入膏肓。女人用尖利的指甲戳着他脑袋,扯着嗓子大叫:“你笑啊!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哥哥那样笑?!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哥哥那样出去跟别人玩儿?!你这个样子想做给谁看?跟鬼一样啊,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你个没用的讨债鬼!” 女人在江南身上打上了标签——坏东西,讨债鬼。江南觉得他妈说的没错,因为他有个鬼妈妈,他妈被男人们的臭汗腌透了,连带着他也一起腐坏了,最终长成了他妈所说的“坏东西”。 他是他妈最为失败的作品。他认为他妈真是神算,说的都对! 神棍看着她烂在土里的小树苗,愈发焦躁,枯枝一样的手指拉扯着头发,歇斯底里地乱叫:“笑啊!你笑啊!不要像鬼一样!” 他妈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急吼吼地回屋拿家伙。江南背对着他妈蹲在墙角,在棍子落下的前一刻,他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妈看。 那是一只小猫,血淋淋地躺在江南手心,地上还有只一模一样的小猫,奶声奶气地叫着。 棍棒应声而落,他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瞪大的牛眼从最初的惊恐到最后射.出了骇人的寒光。 “去死啊,你去死!去死!鬼小孩!” 下雨了,他妈勒着江南的脖子,往死里掐。村民听到动静,冒着大雨来看热闹,仿佛那对母子是道下饭的好菜。 ——坏女人生的儿子就是坏小子,坏小子就得好生教训,不然以后会跟他妈一样。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他妈在众人的注视下收了手。对,不能留下尸体,否则她会被抓!她拎起江南的衣领,拖过泥泞的小路,来到污水奔涌的府南江岸。 就在这儿吧,没人会发现的。 大雨冲毁了他妈的理智,她继续掐着江南的脖子:“去死!” 江南在他妈如尖刀一样的咒骂中笑起来,笑声被他妈的手掐得断断续续。 “鬼小孩,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雨水把他妈的脸糊住了,眼尾的疤随着她的表情恶心地蠕动起来,“我的错,我们一起吧……” 江南还未反应过来他妈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就被一阵天旋地转打断了思路,接着脏臭的污水肆无忌惮地灌进肺里。 随及他听到了落水声,是他妈。 他才不要跟他妈一起死! 江南死死抓住岸边的水草,不让自己被水冲走。在等了很长、亦或是很短的时间后,他迎来了一只温厚的大手。 “别怕,把手给我。”来人如是说。 江南竭力睁开眼睛,看清了那位大哥哥。他觉得大哥哥是能把他拉出阴沟的人,从此以后,他会像那只小狐狸一样快乐。 但天不遂人愿,大哥哥终究没能抓住他啊…… 暴雨噼里啪啦砸在黑色伞面,伞下已无人。没有人抓住的伞被风吹得满地打滚,沾了泥浆,伞面脱落,只剩副铁伞架,来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腿。 —— 晚上十点。 望江公园里游动着难以计数的强光手电,让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都无所遁形。搜救队把公园翻来覆去找了几遍,警犬嗅过了各个地方,硬是不吠一声。 “姜队,大雨把现场破坏得很严重,就算留下了气味恐怕也被冲没了……”搜救队员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找不到了,林安要么没来过这里,要么就…… 后面个假设谁也不敢想。 姜北把目光从黑沉沉的江面上收回来,裹挟着凛冽的冬风大步走向路边的黑色SUV,一把推开车门:“老李,监控分析出来了吗?” “难呐,”电脑屏幕的光把老李的脸映得幽蓝,“本来监控摄影头的拍摄效果就不好,雨一下,糊得跟什么一样,放大招都没用!” 没活儿的王志鹏坐在一旁干着急:“你是不是业务能力不过关?不行就换人来!” “我不行这局里就没人能行了!你个天天扒人指纹脚印的不懂就别瞎叨,滚一边去,别打扰我干活!” 这俩老滑头吵起来谁也不让谁,后座上的吴子川都急哭了,眼泪一抹,抽抽嗒嗒地说:“别吵了,林哥还生死未卜呢?” “‘生死未卜’里面不还有个‘生’吗?”王志鹏见不得大男人哭,“把你那几颗没用的眼泪收收,人还没死,搁这儿哭丧呢?” 吴子川立马不哭了,睁着通红的眼看老李分析监控视频。不看还好,一看心就拔凉了,视频像是从老电视机里放出来似的,密密麻麻全是雪花。 “不行了,”老李揉着酸痛的脖子,“这雨下得突然,空气湿度和温差导致摄像头内部起了水雾。老姜,你让搜救队再仔细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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