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摇摇头:“不……” “你为何不看我?” ——人喝醉了总是不讲道理,谢烬刚才看他也不对,现在不看他也不对。 他问完,甚至又靠近一些。 鼻尖萦绕着属于江悬的淡淡体香,谢烬原本没那么热,现在却热得发燥,身体某处也有了些不安分的反应。他转回头,对上江悬目光,微微垂眼:“你没有穿衣服。” 江悬愣住,低头,水面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温泉里泡久了,关节白里透红,和谢烬送他的兰花倒有几分相似。 “阿雪。”谢烬扶住江悬腰肢,直起身,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 腰上那只手炽热而有力,江悬睫毛轻颤,抬起头撞入谢烬双眸。 ——“我不愿意。”
第17章 17 “脱吧。” 江悬说完便推开谢烬,像只灵巧的鱼,退到汤泉另一边,转身走上阶梯。 他的衣裳和浴巾挂在一旁,谢烬跟过来,问:“为什么?” 江悬取下浴巾披在身上,一回头,眼里没了刚才的朦胧笑意,一双眸子冷冰冰地看着谢烬:“我为什么要愿意跟你走?” “阿雪。” “谢将军。”江悬把另一条浴巾扔给谢烬,“当心着凉。” 谢烬接住,眸色沉了沉。 今日造访并非一时起意。来之前他便想好,这次一定要带江悬出去。 他没有告诉萧长勖和林夙,只叫自己的心腹在城外备好马车。就算江悬如今武功低弱,凭谢烬自己,也完全有本事将他带走,之后他们一路往西离开皇城,只要渡过黄河,便是天高任鸟飞。 想着,谢烬盯住江悬后颈,无声抬手。 这样做江悬可能会怪他,但…… 谢烬心一横,手掌干脆利落地劈下去。 然而江悬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谢烬出手的同时,他猛一回头,侧身躲开那道掌风。 “?!” 谢烬敢来硬的显然在江悬意料之外,他当即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出手,直取谢烬命门。 这一下下了狠手,江悬底子还在,谢烬不敢大意,只得暂且躲避,用手肘抵挡江悬攻势。江悬光着脚,身上只一件宽袖长衫,行动多有不便,二人电光火石间过了几招,谢烬瞅准时机,抓住江悬袖子一拽,另一只手反握住江悬手腕,一拉一折,将人制服于双臂之间。 “地滑,当心。” “谢岐川!”江悬动了火气,“放手!” “不放。” 二人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势紧紧依靠,谢烬环抱住江悬,湿透的衣裳将江悬刚换上的长衫再一次浸湿。江悬微微喘息着,眼眶湿漉漉泛着红,额角不知是汗水,还是刚才没擦干的泉水。 “你打不过我。”谢烬说。 江悬冷声:“那又如何?” “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 话音落下,江悬猛地用力挣开谢烬,一转身狠狠将他推开,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一步,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走?” “阿雪……” “别再叫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江问雪已经死了。” 谢烬没有理会江悬的怒意,走上前一步,深深看着他,问:“江问雪死了,那现在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江悬皱了下眉,睫毛微微颤动。 “你面前的……是行尸走肉,是孤魂野鬼,是本该死在幽鹿峡底却苟且偷生至今的废人。你以为你把我带走,江悬就能回来了吗,不,江悬永远回不来了。” “回不回得来,”谢烬看着江悬的眼睛,“我要试了才知道。” 谢烬的执拗更加惹怒江悬,他走上前,嗵一声闷响,重重一拳打在谢烬右脸。谢烬的头被打得歪到一边,江悬抓起他衣襟,冷冰冰道:“七年不见,我以为如今的谢将军不再像从前那样冲动莽撞,没想到你还是一点没变。” 谢烬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抬手碰了碰自己唇角,碰到一点鲜红血迹。 江悬接着道:“你大可以带我一走了之,玄鹰军余部呢,我过去的心腹和部下呢,我消失了,萧承邺会如何处置他们,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你自己,你我刚刚见面,我便从宫中逃脱,你猜萧承邺会不会怀疑你,届时你要如何,起兵造反么!?” 最后那句问出口,周遭空气蓦地静了下来。 谢烬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愈发深沉。 江悬眼底浮现一丝疑惑,接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微颤,醉意瞬间消弭大半:“你当真……?” “若是真的,你站在哪边,我,还是萧承邺?”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江悬松开谢烬,转过身,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你又代表了谁,秦王?他隐忍这么多年,终于想要争一争这皇位了吗?” 谢烬默认。 江悬冷笑:“哪边我都不会站。” 许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谢烬眉头轻蹙,问:“为什么,难道你对萧承邺……” “谢将军,”江悬抬眸,冷冷瞥向谢烬,“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我偏心谁憎恶谁,与你何干?” 此刻的江悬仿佛一只不饶人的刺猬,让谢烬不免想起小的时候,每次江悬生他的气,都像现在这样对他冷言冷语。 谢烬知道江悬那些排斥和抗拒不一定出于真心,他这时万不能再与江悬对着干。 “阿雪,”谢烬拉住江悬的手,小心往前一步,“别生气了。” 江悬抽出手,说:“我没有生气。” 谢烬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狐狸毛大氅,给江悬披上系好,低下头说:“你现在不想走,我不强迫你。……但是阿雪,在我心里,江问雪一直都是江问雪,从来没有变过。”说完,他拥抱住江悬,“抱歉,这次是我太冲动,我只是,无法再忍受萧承邺那样对你,他凭什么……” 江悬冷笑:“凭他是皇帝罢。” 谢烬不自然一滞,问:“你对他,有过一丝一毫情意么?” “怎么?” “我听到他叫你阿雪。” “他叫我什么,又不由我说了算。你也叫我阿雪,我叫你别叫,你便不叫了么?” “我和他怎能一样?你我一起长大,我叫你阿雪天经地义。” 谢烬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里并没有底气。 说到底,一起长大的情谊,若是江悬不在乎,那便什么都不算。 “阿雪,”谢烬声音低了些,“我能叫你阿雪么?” 江悬仍是那样的语气:“随你。” “你冷不冷?” “不。” “你还有多少在世的部下和心腹,写一张名单给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他们周全。还有江家余下的人,我也会替你照顾,你放心。” “你不必……” “阿雪,相信我一次,好么?” 谢烬看着江悬的眼睛,认真地问。 此刻拥抱着江悬的谢烬,是二十二岁羽翼丰满的谢岐川,不是十五岁眼睁睁看着江家覆灭却束手无策的谢烬。 没有人知道,江悬也不知道,那一夜的少年经受了怎样的痛苦,又是怎样一个人站出来扛起玄羽军,凭着万分之一江悬没有死的可能坚持到现在。 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变得很强,强到有朝一日再次见到江悬,能够不再被动、不再无计可施。 沉默许久,江悬面色稍有和缓:“那些人,想来都在萧承邺监视之下。” 谢烬说:“我知道。” “……一切小心。” “嗯。” 谢烬犹豫了一下,抬手摸摸江悬后脑勺,问:“你还生我气么?” 江悬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问:“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我……” “我让你不要再来,也不要再管我的事,为什么不听?” “我做不到,除非我死了。只要还活着一天,我绝不会不管你。” 江悬轻嗤一声:“犟种。” 听江悬笑,谢烬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一掌并没有让江悬记仇,但倘若真的劈到身上,恐怕此刻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想到这,谢烬还是有些遗憾。他低估了江悬多年练就的警惕,这次不得手,下次江悬一定会更加防备。 “你衣服湿透了,要换一身么?”江悬问。 谢烬低头,自己从里到外湿了个彻底,心里惦记着江悬的事,竟差点忘了。 江悬当他默认,说:“这里也许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先换身里衣罢,外衣我想想办法。跟我来。” 说完便踏着阶梯走上回廊,谢烬跟上,周遭静谧无人,忍不住好奇道:“宫里伺候你的下人呢?” “我沐浴时,一向不习惯人伺候。” 难怪两次撞到江悬洗澡,跟前都没有人…… 二人到了江悬卧房,谢烬的衣服一路滴着水,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深色水渍,江悬给他拿来一身里衣,说:“这是新的,可能不太合身,将就一下罢。” 谢烬左右看看:“我,在这换?” 江悬歪了下头:“你想出去换也可以。” “……”谢烬撇撇嘴,“算了吧,你又不是没看过。”他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最近天凉,里外穿了三四层,今日从围场回来没来得及仔细装扮,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来找江悬了。 江悬站在一旁,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谢烬。 几年不见,谢烬长开了,如今宽肩阔背、窄腰长腿,已然一副成熟男人模样。脱掉上衣后,胸膛和手臂肌肉清晰有力,肌肤呈小麦色,散发着某种属于沙漠和草原的野性。 察觉到江悬目光,谢烬抬眼,动作一滞。 江悬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明明是两个男人,不知为何,谢烬忽然有些不自在。 “你干嘛盯着我于烟鱼尾看?” 江悬反问:“你看了我两回,不许我看你么?” 谢烬哑口无言,顿了顿,继续脱掉自己的裤子和鞋袜。 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展现在江悬面前,江悬微微垂眸,目光停留在谢烬腰腹之下:“亵裤也湿了,不换么?” 谢烬这回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味,不太确定地问:“阿雪,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悬一派坦然:“故意什么?” “故意报复我偷看你洗澡。” “你承认你偷看我洗澡了?” “我,”谢烬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江悬绕了进去,辩驳道,“我没有偷看你洗澡。” 江悬走过来,停在谢烬面前,眼神有意无意扫过谢烬全身,问:“没看我洗澡,那蹲在山头做什么?” 谢烬答不上来,江悬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 “脱吧。”江悬轻飘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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