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湖的冤魂厉鬼不可能一夕之间被净化的干净,但眼下他真的察觉不到丝毫的怨气,唯恐自己失去意识太久,一切都会错过,他心慌不已,游出了水面,发现湖心已经长出了一大片荷叶,一直蔓延到另一处岸堤。 他行走在水面之上,微风拂面,发丝飞扬,他伸手捞了一缕风,这自然之风的灵力纯粹,他心中忍不住用美丽去形容这缕风,整个人浸于其中,令人心神骀荡。 相比段渊的行宫,这里更接近他当年见到的黎号族遗址的风貌,他并没有见过黎号族尚存的时候,但他可以肯定,这里不是黎号族被灭族后的模样。 他望向荷叶的那一头,视野被遮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隐隐看到了人家生火做饭的炊烟,他心头一动,这里未曾有过被破坏的痕迹,又有人烟,莫非这里是段渊的族落被灭之前? 这个猜想一旦产生他就莫名地坚信,内心也激动了起来,或许,他可以试试改变黎号族被灭族的悲剧。 他甚至还可能见到孩童时期的段渊…… 不知道小时候的段渊是什么样的,他的记忆只有两世,相处时间加起来都只有不过一年的短暂时光,第一世他沉默寡言,不与自己亲近,第二世好不容易换得了他的真心,却还来不及了解更多,一切就又结束了。 荷叶长势极佳,他进入荷叶丛后几乎没办法再看到别的东西,他知道湖中心有什么,是一座祭台,祭台之下是以后禺的栖身之地,但现在祭台之下则应该藏着神器。 他对神器没有兴趣,现在放在他心中第一的事是去见段渊。 穿过荷叶丛,林间小路便映入了眼帘,小路铺着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一直向着枝繁叶茂的小树林深处去了,小树林郁郁葱葱,绿叶成荫,只看一眼也觉得生机盎然。 他刚想上岸,却突然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此刻有什么东西拉着他,阻力之大,使他完全无法再向前一步。 他咬了咬牙,伸手去探,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壁垒,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他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难道他不能离开这片灵湖? 楚宁不死心,沿着湖边一点点去试,果然无丝毫间隙可供他过去,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处的人家,皆是些木屋阁楼,与段渊为他准备的阁楼有几分相似。 他曾拼命想要进入湖中去阻止段渊,现在又想要离开灵湖去找段渊,但每一次都不能如他所愿,他和段渊好像隔着一个世界,他知道他在哪,却只能看着,不能接近。 日近西山,今日快过去了,楚宁不知现在具体是何时,这附近也没有人靠近,头一天他就这么在焦虑之中度过。 他来到祭台,望着天边的晚霞渐渐淡下去,闭上眼睛休息,他不能离开这片湖泊,于是除了等待,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他希望段渊不爱出门的性子不是天生的,否则他觉得自己可能到黎号族最后一刻才能见到他。 但好在第二天清晨,他听到了人与交谈,窃窃私语的声音,隐在虫鸣鸟叫之中,难以察觉,但他还是听到了:“你怎么这般冒失?他若是落入湖中你就哭吧。” 楚宁立刻起身循着声音找去,见到了两个老妇人,他们一个神色慌张无措,愧疚低头不敢言语,另一个带着些许愠怒,但也不难看出其中的焦急,他们似乎在找人。 “那孩子没有灵根,凌音已经让他回去了,小孩子心气高,小伙伴都可以入道,就他没那条件,接受不了是正常,你怎么还训他?” “我哪里想到他就跑了,跑到别处我还能求人来找,可跑到了这灵湖,一般人怎么敢随意靠近?”被训斥的老妇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委屈地说道:“我们沿着湖边找一找,他断然不敢下水。” 楚宁大致了解了情况,一个没有修行天赋的孩子跑到了这边,这灵湖灵力特殊,一般人轻易不可靠近,至少他知道修士如果随意沾了这水,修为定会溃散,如果是普通凡人沾了又会如何? 他走到边缘向他们喊道:“二位大婶?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他喊完又觉得不妥,他这般问大概只会得到个早中晚春夏秋冬这样的回答,便又补充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楚宁和他们隔得不远,但那两个老妇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了,交谈之声渐渐远去,徒留楚宁一个人愣怔原地,他们没听到还是他声音太小?他有些不确定,便追了上去,只见一个老妇人正巧看向了这边,楚宁与她的视线之间并无阻挡,但那老妇人只是神色忧虑,呼喊着她家的孩子,却完全没有看到楚宁一般。 他这才明白过来,它不仅不能离开这片灵湖,还无法与人交流。 他彷徨在此处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原以为他可以再见到段渊,但事实上,事情总不能那么轻易如他所愿。 他又回到了祭台,却发现祭台就近的一片荷叶被折断了,他看了看,断口还能拉出藕丝来,显然是方才被折断的,这里有人? 但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的存在,他四处看了看,没有被丢下的荷叶,自己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应该不够一个人从岸边到祭台一个来回的,摘荷叶的人应当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荷叶丛中本就有他走过的痕迹,此时多了一条破开的路他也一时没有发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哪些是他留下的,便向着新的道路走过去,隐约间他听到了细细的吸气声,他加快了步伐,看到了一只小小的木船停泊在荷叶之间。 小船是真的小船,最多只能坐得下一个大人,而此时小船的船头趴着一个小娃娃,大约三四岁,头上盖着荷叶,船的另一头坐着年龄更大一点的小男孩,背对着他们,一只手臂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虚虚地捂着手臂,似乎受了伤,忍痛倒吸凉气。 楚宁一时难以置信,这里离岸边不算太远,但对这么小的孩子们来说已经足够危险了,这里没有别的大人,划船过来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带着一个可能话都说不清的更小的孩子,他没由来的生气,小娃娃肯定不会自己划船,能划船过来的就只有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年龄也该懂事了,怎么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事?自己一个人来就算了,船翻了兴许他自己会游泳,但这个小娃娃呢? 小娃娃看到了楚宁,呆呆地抬起身体看他,但荷叶太大,即使与周身的荷叶相比已经很小了,但还是几乎盖住了小娃娃半个身体。 荷叶兴许是遮住了小娃娃的视野,使他看不到楚宁的脸,他扒拉着荷叶,然后坐了起来,小船很小,也不算多稳定,随着小娃娃不知收敛的动作晃动了起来,那个小男孩察觉到问题猛地回头,满脸泪花地看到小娃娃害怕地又趴了回去,荷叶也因此落到了水里。 “呀!”小娃娃稚嫩的声音惊呼着,然后扑身去捞他的荷叶,然后整个身体探出了小船。 “小渊儿!”小男孩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地去抓那个小娃娃,但他伤了一只手,自己都稳不住,更何况去救一个小孩。 楚宁眼看不过几息之间,小孩就要把自己闹到水里去了,便下意识伸手一捞,把小娃娃捞进了怀里,然后才反应回来刚刚那个小男孩似乎喊了这个小娃娃的名字。 他震惊地看向那个小男孩,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到他,但怀中小孩的触感是真实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先帮他把小船稳住,然后抱着孩子牵引着小船走向祭台:“自己抓稳。” “……”小男孩不敢说话,对方能在水面上行走毫无疑问便是修士,部族里能在这湖水上行走的人寥寥无几,他都认识,但绝对没有眼前这个男人。 缩在楚宁怀里的小娃娃没有什么危机意识,他丢失了一片荷叶,小脸皱了起来,噘着嘴,要哭不哭的,楚宁没注意到小娃娃的心情,只奇怪这小孩乖乖的,怎么会跟着到这里来。 然后他突然察觉小娃娃腰身一展,踩着他的肚子去够身边的大荷叶,楚宁随手为他摘下,他特意留了长长一段茎,好让小娃娃可以抓着,然后颠了颠,换了一个更容易抱的姿势。 小娃娃抱着楚宁的脖子,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去看船上的小孩,他在空中抓了抓手,然后娇嫩嫩地喊道:“哥哥。”接着挥了挥手中的荷叶。 小男孩身体一抖,不敢应声,怕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回头看他。 很快,他们抵达了祭台,楚宁冷着脸将小孩提出小船,放在了祭台边缘。 然后又将小娃娃放在了地上,小娃娃得了自由,立刻跑到小男孩身边去,乖乖地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 小孩从没想过自己会上祭台,害怕得腿软,站不住便跪坐着,楚宁也不想做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便也坐了下来:“我方才在岸边看到两个妇人在寻人,寻的可是你?” 小男孩瑟瑟发抖,点头,然后缩着脖子。 楚宁皱着眉:“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何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如果遇到危险,比如像刚刚那样船翻了,你救得他吗?你自己救得了自己吗?” 小孩子对大人有着天然的畏惧感,特别是遥不可及的修士,他被问得绝望恐惧,顿时哭了出来,一边流泪哽咽一边解释:“我没想带他来得,他自己爬上船的,我发现的时候船已经撑开了。” “那为什么不回去?” 小男孩头低得更下,几乎垂到胸口,他知道自己有错,百口莫辩:“阿,阿婆来了,我怕她骂我,就……” 楚宁眉头拧得更紧,现在年纪的小孩皮得很,做事没有分寸,因为怕被责骂,就不顾及后果的逃避,殊不知他们很可能会因此溺水,若不是刚刚那惊险的一幕,这小孩说不定还会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留在这湖中,直到安全返回,或者命丧于此。 他无奈叹了口气,还记得他的手似乎受了伤,边点了点小孩的胳膊:“手怎么了?” “痛……”小男孩这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手,脸上血色褪尽,忍不住小声抽泣。 楚宁小心地捏起他的小胳膊,将袖子推了上去,看到手肘肿了起来,还有破皮流了一些血,伤口不大,现在那些血已经凝固,他用灵力包住他的手,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便安慰道:“没什么大事,脱臼。” 他将手接上,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娃娃,发现他竟然不吭不响地在啃荷叶,荷叶已经被吃了 大人一个手掌大小的缺口,他沉默了片刻,问小男孩:“这个小孩叫什么?” 小孩怯怯地说道:“我叫他小渊儿……全名叫,额……” 小伙伴之间有一些会取外号,除了一些同龄或者先知道大名的孩子会被叫原名,别的都会优先学着长辈叫小名,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小娃娃全名叫什么,他紧张地回忆着,这个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越发的紧张,脑袋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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