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渊彻底离开了视线范围,白袍人这才收回目光,他看向段余,对方一直警惕着他,片刻,他说道:“你们是段家人?我记得中原也有一个段家,你们和他们是同宗同族吗?” 段余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问:“赫兰城献祭一事与你们可有关系?” 白袍人态度淡漠,面对段余的猜忌也不愠不火,他说道:“天底下的魔教何止我泛叶宫一派?赫兰城受我宫庇护,多年来可确确实实解决了无数作恶的魔修,淮丽城和泛叶宫同这里距离相当,为何他们不向你们寻求庇护,却先找上我们?” 段余脸色难看,气结难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白袍人瞧着他又冷笑一声:“赫兰城虽受我们庇护,可我们却从未参与城中治理一事,这里偶有魔修作恶,你们丝毫不知,可见你们其实对这里是漠不关心的,又或者你们置之不理。” 白袍人说着说着,忽觉有趣,道:“这赫兰城到底是凡人的城池,你们从未想过规劝他们‘弃恶从善’吗?是无功而返,还是贪生怕死,不敢冒着与我宫恶交的风险尝试?” 他说完看了一眼后方,看到姜林坐在花楼最高处,望着段渊离去的方向,他心下一动,对段余提醒道:“泛叶宫收纳诸多魔修,那些魔修不乏沾了凡人血的存在,天道向来会优先注意这些,我们断不可能明目张胆为以屠杀凡人为目的一事供给灵物,你们不如查查布阵所需灵物从何而来吧。” 说罢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将这场屠杀献祭选在由泛叶宫庇护的赫兰城本就意味深长,泛叶宫为魔教第一势力,所有不知情者会自然而然将这一切扣在泛叶宫头上,这是诸多作恶者最擅长做的事。 泛叶宫作恶诸多不假,但可真没有世人言传的那么多,只是世人不敢冒风险去探究真相,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不是他们所做又如何? 谣听,虚看,不究,恶者逍遥,正道倾颓。 他来到姜林身边,见他眉头紧锁,自从他得到消息赶来,再知半城凡人皆丧命于此,他便一直隐着怒气。 姜林与天道关系密切,所思所想皆受天所传,对待凡人的态度自然也是相同的,这一件事,他定然不会善罢罢休。 “那些人是段家人。”姜林在白袍人开口前先开了口,白袍人“嗯”了一声,道:“他确实在里面。” 姜林展眉一笑:“看来他不知你身份时,对你便不再那般热切了,难道是看脸?日后若是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旁人,他怕是也会欢喜。” 白袍人捏了捏手,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见色心喜,人之常情。” 姜林道:“但愿他不是真的如此。”他站起来,说道:“说起来,段家人与他也有几分血缘,他隐在其中,发现不了倒也情有可原。” 白袍人视线扫过前来的几个段家人,说道:“他现在情况不太好,应该会随他们去淮丽段家。”他并不如何喜欢这些世家,即使段渊和他们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姜林冷哼了一声,道:“淮丽段家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白袍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猜到天道弄一个姜林出来意欲何为了,他没出声,姜林说:“第二个交易,我让你脱离黎号镜,你现在也算自由了,可要跟过去?” “晚些再说。”白袍人想到了别的事,他问:“当年段渊率一众魔修去找害黎号灭族的段氏,为何会放走一个?他为什么这么做?”⊥ “哦?原来还有活口吗?”姜林对此事甚是意外,他稍稍思索,便道:“那时他被我诱导堕魔,所思所想是偏执的,他放过一个,兴许并非出于善意,你想,他就是那个活下来的唯一一个。” 白袍人沉默了许久,又说:“后来不一样了。” “嗯。”姜林也不知认可了白袍人的哪一个意思,他说道:“人心诡测,这便是最大的变量。” 然后姜林语气变得咬牙切齿:“尤其是他,我无法去推测他的任何行为……” “他宁愿拿走屠生玉,也不要黎号镜。” “……”白袍人侧目,屠生玉好像是姜林锻给自己的,却阴差阳错被段渊炼化了。 其实,也算不得阴差阳错吧,段渊一根筋地想要离开而已……
第141章 苏恭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大碍,一夜之间,半城死伤到底是件大事,晚些时候还会有更多的门派修士前来,他还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段渊是苏恭的救命恩人,城主想他留下来事后好好道谢,他急着出城自然不会同意,倒是讨要了一些灵石。 苏恭虽然生活在这混乱的城池,但或许被城主保护得不错,幼时这座城已经开始受魔教庇护,以至于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今日猝不及防意识到昨夜如何惊险,差点因一时贪玩跑出城主府而丧命,便忍不住害怕。 幸好这后怕在段渊醒来之前便已经被段家弟子安抚了下去。 段渊想回段家弟子的身边去,待会离开也无需特意等他,苏恭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正常人从危险的地方离开必然不会想要再回去,他却好像已经把昨晚的一切给忘了,屁颠颠地跟着段渊走了。 段渊也懒得管他,再次获得灵石他心情颇为明朗,对苏恭的一些话也会挑一些来回答,只是说着说着,苏恭又想起了昨夜买醉的原因,他的情绪低落了起来,问段渊:“为什么有人有灵根可以修仙,有些就没有呢?” 段渊有些惊讶,随即他也陷入了迷茫,是啊,为什么呢?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明显还难以逾越的鸿沟呢?没有灵根的凡人穷极一生都看不到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触碰不到,却知道那些东西存在,而有灵根的人即使没有人带领他入道,也最终因为灵根带来的生理好处与凡人普通的人生分道扬镳。 “我真的没有灵根吗?”苏恭已经问过了许多人了,但似乎一直没有死心。 段渊忍不住看他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个让人感到难过的事,凡人永远不可能入道,同样的,他们也不会理解修士在修行一途所付出的努力,面临的风险,即使他已经亲口告诉了苏恭,修士之间的杀戮永远存在,即使他已经亲历过一次来自于修士的屠杀, 他依旧看不到修士的真面目。 他们潜意识里只有修士面对凡人时的光鲜亮丽与优越,他们仰慕修士的存在,有永远无法走入修士的世界。 修士在凡人的世界里参与太多了,以至于会让凡人对自己的处境而不甘,愤恨,生出执念来。 “你想过你如果能修行之后要做什么吗?”段渊问。 苏恭认真地想了想,道:“加入宗门,拜一个师父,然后学有所成,惩恶扬善……” 段渊不想嘲笑他,但他还是要说:“你的弟弟拜入了谁的门下?他学有所成了吗?他对与你们比邻的魔教是何想法?” 苏恭一愣,段渊的问题,他好像一个也回答不上来:“我……我只知道我弟弟被雨霖门带走了。” 雨霖门是一个擅用符箓的门派,但他们门中也有一些擅用灵术与灵阵的修士, “修士千千万万,真正能拜入师门的却寥寥无几,多的是人穷极一生都只站在入道的门坎前直到老死,灵根只是你区别于凡人的一个不同而已,你没去看过你城中那些只是练气境界的修士吗?”段渊是记得这座城中有放弃修行的修士,他们大多是天资愚钝,进阶无忘的,没有哪个宗门会需要这些人,散修他们也做不成。 “资源是有限的,他们掌握在强者手中,往下分配的也只是他们不要的,一层一层分下来,你说说那些资质一般甚至下品的修士能得些什么?没有资质可以用资源推上去,可你没有资质,谁会愿意将资源浪费在你身上?”段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若是你觉得自己如果有了灵根,说不定会有好的资质去获取好的资源,那你又错了,若是你无人庇护,你得到的资源会被与你同等资质的修士觊觎。” 苏恭愣住,半晌他才说道:“怎么和凡人一样,你争我夺?” 段渊说:“就是比你们多些能耐的凡人而已,你莫要高看修士了。” 见到段余的时候,段渊又看到了更多的段家人,想来那些段家人得到了什么消息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在别处他又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修士,段渊只扫了一眼,那些人都与泛叶宫隔着一段距离,而泛叶宫又守着花楼不准任何别的人靠近,现在那些人正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段余看到了他,连忙走了过来,道:“你回来了,事态严重,我们现在就得回去,道友可愿到我们段宅小住几日?” 说是小住,恐怕更像是想要防止他接触别的门派,也不知道他们从这场献祭的残余之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段渊没有拒绝,毕竟他现在没有拒绝的能力。 或许是真的紧急,段余竟然拿出了灵舟,赫兰城与淮丽城本就对修士而烟算不得多远,若是用上灵舟,指不定上舟还未找地方坐下就看到了淮丽城的影子了。 段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进入正道势力的内部,这里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气息要干净纯粹很多,魔教虽然不全都是魔修,但到底是魔修多与正常修士的,魔修的气息混乱无序,弥漫在空气中给人沉闷污秽的感受。 段家人将他安排在了客房便无人再搭理他了,他乐得清闲,也趁机好好修养,赫兰城主只是一介凡人,能给他的灵石品质下乘,能从中获取的灵力微乎其微,现在也差不多被消耗干净了。 但凡能被稍大一点的势力选做为大本营的地方都一定是灵力相较他处浓郁的,段渊在段家打坐半天恢复的比在赫兰城停留的那些时间都要好得多。 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不知道段家人这段时间有没有商量出什么有用的来。 看段余当时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场献祭带来的影响若真的足够大,他们应当不会独自去面对,毕竟惊动的势力不少,日后正道定然会有一场大会商讨,希望那时不要波及到他。 不过那场献祭所用到的灵阵太过特殊,再加上白袍人对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反而让他心中少有的泛起了几分好奇,那个献祭的目的是什么呢?若是将灵阵还原了出来,是否就会知道? 他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找出了一片稍微平整开阔的地方,然后取出印泥,他又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沾上印泥的墨便先还原了天上的灵阵。 此时他不必担忧魔教的人在这附近将他认出来,心态也放松了很多,如此也能更加的投入去研究灵阵之间的联系以及走向。 天上隐入云雾的灵阵并没有灵力的支撑,这意味着它是伴随着地上灵阵而衍生出来的,这种相互不影响走势,却又相互影响的灵阵并不多见,毕竟一个灵阵的所有消耗都要倚靠另一个灵阵,其消耗是大于一加一的,而地上作为主体的灵阵为了保证其平衡,一般会将其画成较为规律对称的走势,但献祭的那个显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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