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离侍者,那股气味便又开始变浓了。 哪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气味凑近了闻不出来,远了反而可以的? 他一时想不明白,那气味不难闻,却让人心里直发慌,于是他说道:“你去洗澡换件衣服。” 楚宁一头雾水,点点头,走了。 段渊看向桌子上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头小人,他拿起来看了看,竟然觉得那小人偶有几分眼熟,他左右看了看,视线扫过垂在胸`前的鬓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偶有点像他,只是这人偶广袖长袍,他从未穿过这种看起来是中原打扮的衣服,又许是眼睛不好刻,便将眼睛闭着,长发只一根发簪挽起,多的便披散着,毕竟是雕刻的,不会凌乱,端的是庄重肃穆。 但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不像了,这发式是今日侍者为他梳的,衣服他也从未穿过,这木偶面容简陋,只凭这些个特点根本没 办法断言这就是他。 或许这是侍者在中原认识的人? 一瞬间,他的心情如晴转阴云。 他是把自己当做谁了吗? 楚宁回来时,发现段渊的表情有些不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谨慎地开口询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段渊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一个侍者而已,但当他看到那双温和的双眼时,他又心头颤了一下。 “阿宁,你是喜欢我的吗?”他问。 “是。”楚宁不明白段渊怎么了,为什么又要问一遍这个问题,但无论段渊问多少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喜欢你,我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段渊心情雀跃了起来,这是他要的答案,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你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是阿宁,是一个短暂留在段渊身边的侍者,他不可能给段渊任何的承诺,因为他做不到,但当他看到段渊那双期待的眼神时,他又有些不忍了,现在的段渊多美好啊,可他们真正相遇时,他已经被过去的一切摧残得面目全非了。 “我不会放开你的。”楚宁说,“无论你离开我多远,我都会找到你。” 这番话出自真心,他也为此而行动,但他却从来没想过段渊为什么这样要求,当他看到段渊堕魔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段渊一直渴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段渊怔了怔,他望着侍者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就有人这样一直看着他,于是他便问了出来:“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见过。”楚宁想起每一次对于段渊而言的初见,他似乎对自己总是不同的,这份特殊让他格外的甜蜜,以至于弥补了他被囚于一隅的苦闷。 段渊皱眉:“但我怎么不记得?” “这不重要了。”楚宁笑道:“你总有一天会永远记得我的。” “那这个木偶是我吗?”段渊指了指案桌上的疑似他的木偶。 “是啊。” 段渊眉开眼笑:“为何是这副穿扮?” 楚宁愣了一下,随后便说:“因为我是中原人。” 楚宁将那块七金木雕刻完毕已经是半月之后,这半月来,他感觉自己这具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具身体存活的时间要比他预料的时间短得更多。 姜林来拿平安扣的时候,看着他笑道:“或许你可以去和九渊告别了。” 楚宁有些不舍:“这才一月不到。” “你还想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吗?就是我愿意,也有人不愿意。”姜林用一根金色的绳子将平安扣穿好,他说道:“我看得出九渊对你的态度越发的亲密了,但这可不行,你在他眼里是早晚会死的,避免让他更伤心,你要及时抽身离开。” 楚宁沉默不语,手不由自主地摩挲戴在腕上的金丝线绳,片刻,他问:“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他们最初的约定是除了记忆,什么都要留下,可这是段渊送他的,还亲自替他戴上,他想将其带走,他舍不得。 但姜林却无情地摇头:“你带不走的,这是法宝,纵使现在九渊已经送给你了,但你就真的将其当做了一个只能用来看的配饰了吗?他怎么可能把法宝送人当个配饰用呢?” 楚宁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姜林也没有解释,随他去想象,他食指勾着平安扣上的绳子,甩了甩,说道:“你早些去道别吧,省的拖太久,事情出现变故。” 最近段渊的学习繁忙了很多,他需要修习的术法越发的凶险了起来,他不敢懈怠,精神崩的很紧,常常于睡梦中惊醒。 后来他便用纸折了一只蚂蚁,施法让自己能睡得安稳,楚宁倒没想到这只蚂蚁竟然是段渊为自己弄出来的,他有些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替其分担。 段渊之前抽的魂魄被他封在了上次楚宁看到的瓷娃娃里,除了那一抹魂魄,还有他后来抽的其他魂魄,至于楚宁刻的两个木偶,皆被他放在了柜台显眼处。 段渊早出晚归,而楚宁被限制在段渊院子附近活动,他知道这是段渊怕这里的人伤害他,但他还是忍不住苦闷。 他做好了道别的准备,可看着段渊时,他又忍不住心亏,明明前不久段渊才问过他会不会留在他的身边,虽然自己给他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 段渊睡得很快,他在那些诡异的术法上有所精进,却在别的方面耽搁了,日后不知他能不能追得上,但又想到他后来见到的段渊,他的修为确实不算高,但那些术法却运用自如了,无人敢冒犯他。 他在段渊床边坐了很久,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明天在说。 明早他醒来就走…… 可事与愿违,不知是姜林一语成箴,还是他真的太拖沓,事情当真发生了变故。 他推门出去时,便一眼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一个人:殷非。 楚宁心头大震,殷非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亲自来这里? 但事情容不得他多想,他连忙退回房间,想要关门,可他现在不过一具凡人之躯,无论如何都无法躲避一个修士。 门关不上,一股吸力又将他吸了出去。 脖子被卡主,他并未感到任何的杀意,但死亡的阴影却向他逼来。 杀死一只蝼蚁只需要轻轻用手指碾一下。 “你就是让我渊儿分外在意的小虫儿?”殷非饶有兴致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是从哪儿爬进来的?” 他的手慢慢收紧,眼看这小侍者便要气绝,却不想他手腕的金丝线绳突然暴起,直冲殷非面首。 但殷非毫无所惧,他只轻轻一捻,便将所有金丝捻在了指间,他搓了搓金丝,然后一拉,楚宁的手便被他拉了起来,他笑眼感概:“当真是重视啊。” “你……想做什,么?”楚宁死死地扒着殷非的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的渊儿有更好的,你算什么东西?”殷非挑眉,也不生气,他手一握,灵力顺着金丝震入楚宁的手腕。 一瞬间剧痛令他眼冒金星,随后他便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筋骨寸断,血肉无痕。 殷非勾唇浅笑:“你或许还有一些用处,渊儿长大了,越发的叛逆,该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楚宁心一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非人待遇都可以及时自绝离开,但如果段渊被惩罚,他会遭遇什么?他不敢想,这里从不缺少折磨人的手段。 殷非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无需担忧渊儿,我怎么会伤害他呢?作为父亲,我只是希望他能收收心思,好好修炼罢了。” 顺着他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脸。 楚宁心中警铃大震,他现在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他绝对会伤及神魂……
第103章 无人告诉楚宁,他死后,身体并不会消失,他拼着伤魂的风险想为段渊留一段消息,但却被殷非轻而易举的截了下来,那一瞬间,楚宁感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随后一阵剧痛,失去了意识。 伤及魂魄需要很长时间去修养,姜林去找过楚宁许多次,竟一次也没见到,不由得有些担忧,怕楚宁真出了岔子。 这日他从宅院回来,正巧看到段渊从工房回来,他瞥了姜林一眼,便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径直走了。 自从楚宁那夜被杀,殷非斩其一臂置于段渊床前,楚宁刻下的木偶皆被毁去,他便受了刺激般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他的一些操作。 那日晌午,段渊没有出房门,自己又察觉那具身体已死,原以为是按照计划那般结束,段渊一时不愿接受难过才如此,却不想楚宁是被殷非所杀,还斩下看了系着金丝线绳的那一条手臂。 那条手臂绵软无力,筋骨寸断,像一滩烂肉,而金丝线绳已经损毁,红玉珠子碎了一颗,另一颗也出现了裂纹。 殷非没有取下金丝线绳就是想告诉段渊这条手臂的主人是谁,这便是他的警告。 姜林尚不知此事,再见到段渊时,他失魂落魄,而殷非也在,他令段渊跪下,询问他来历不明的侍者是谁带进来的。 段渊不答,垂首跪着,视线焦点落在一片空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殷非的问话。 姜林上一回见段渊这样还是在段秋水死的那段时间,眼下段渊又是这伤神的模样,他这才意识到段渊竟对楚宁已然上心,有了情。 这才不过一个月,段渊怎么就情根深种?他是这般痴情之人吗?那不过是一个侍者而已…… 段渊不回答,殷非也有些不满:“怎么?是觉得我已经奈何不了你了吗?” 姜林看段渊的状态怕是真这么觉得了,似乎自觉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生死于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在意的,通俗而言,他想不开。 那一瞬间姜林突然觉得头好痛,段渊好难带。 姜林断不能让段渊死在这里,而且他如果落在殷非手里,怕是没那么好死。 于是他站了出来:“宫主,此事是我一人所为。” 殷非眉头拧了起来:“姜林,莫以为我信任你便可肆意妄为。” “宫主,我只是关心少宫主,少宫主独来独往,无交心之人,成日苦闷于修行无益,我便做了一个小人陪他片刻。” “……”段渊有了反应,他猛的抬头看向姜林,眼中满是震惊。 殷非挑了挑眉,不信:“若是做的小人,我怎么会瞧不出来?” 姜林本就来历成迷,他说:“自然是我族的密术。”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段渊,他脸色惨白,难以接受的模样,他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小人存活的时间越短,便越逼真,您瞧他与真人无异,只是因为他本就只一月时限,您即使不除他,他也该死的。” 段渊的眼神一瞬间黯淡无光,姜林看得心中一跳,不知段渊为何这么大反应,阿宁是假的,不是该认为他还可以再做不是吗?难道他就非要之前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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