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把刚才掏出攥在手里的钱递过去,刚好二十九文,笑嘻嘻地道:“那成,麻烦老板给我砍一下骨头,砍小一点儿。” 老板那也是人精,一瞧时乐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要的,但是他坚持一点,说不定就不用饶这一文钱,幸好也不算亏,利落接过钱,将骨头搁在案板上,当当当几下剁开,用荷叶包上递过去。 时乐和老板道了谢,和顾朝朗一起往外走,家里别的都不缺,两人便打算回家去。 今日来镇上的人属实是多,刚刚才遇到大哥,这会儿又遇到村里人,正是前几日去吃席的那家。 顾向晨也瞧见了他们,侧身和旁边的女子说了一句话,两人一起朝他们走过来。 顾向晨是个大嗓门,人还没到近前,声音已经到了,“朝朗,我还说今晚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顾朝朗心里有些好笑,今日找自己的人真不少,还都是一个说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平静地望过去,“向晨哥,怎么突然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向晨咧嘴一笑:“五日后镇上有人招工呢,我就说去叫你一起去。” 顾朝朗点点头道:“我听说了,刚刚遇着我大舅哥,他和我说起这事儿,我还说晚上回去告诉你一声。” 顾向晨当下笑得更加爽朗,“那成,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来。”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那边时乐也和那个女子对上视线。 时乐眼神上下一扫,心里暗忖道:这个姑娘变化真的很大,一身合身的棉布衣裳,头上戴着个银簪子,面色也红润,若不细看,他肯定认不出来是那日遇着的人。 那姑娘瞧着有些羞涩,偷看了时乐好几眼,又低下头。 时乐往前走了半步,柔声道:“嫂子好,我叫时乐,改日来家里坐。” 那姑娘脸腾地一下红了,腼腆道:“我叫明娘,叫我名字就好。” 说完抬眸看着时乐,虽是笑着,声音却有些发颤,“那日多谢你,若没有你的银钱,许是就没有我的今日了,那钱来日我一定会还你的。” 时乐摇摇头,声音更加柔和:“说这些做什么,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几文钱,哪有这样大的作用,这是我俩的缘分才对,来日在村里做个伴,当个手帕交呢。” 明娘眼神里满是喜悦,连声应道:“那可就说定了。” 时乐朝她坚定地点点头,两人凑得更近,小声说着话。 顾朝朗和顾向晨早就说完事情,见他们在说话就没有上前,站在一边等着。 顾朝朗转头看了顾向晨一眼,没说话,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向晨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低声道:“你嫂子是个好姑娘,娶到她是我的福气,我俩好着呢,你别担心。” 顾朝朗本想说自己根本没有担心,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闷声应了。 时乐和明娘这边也说完了话,顾向晨他们刚来,还要去买些东西,双方就此别过。 时乐都快到镇外了,突然想起还有东西忘了买,又拉着顾朝朗回去。 明日就是立冬,得买些糯米回去做糍粑吃。 去到米面铺子,正是热闹的时候,时乐也不耽搁,叫店里的伙计称了两斤糯米,又花去十六文钱。 买完出来,时乐站在路边想了想,确定没有要买的了,才和顾朝朗一起往家里走。 回到家已是正午,来不及煮骨头了,时乐匆忙做了两个快手菜,两人吃过饭,顾朝朗换了一身衣裳,就下地了。 时乐把骨头淘洗了两遍,趁着灶台里的火还没熄灭,拎锅上灶,加水开始煮骨头。 骨头得煮一个多时辰,时乐去后院挑了两根耐烧的粗黄栎木,也不劈,直接就塞进去烧。 骨头煮上,时乐去后院菜地拔了三根萝卜,洗净削皮,用水泡上,一会儿骨头快熟的时候加进去。 时乐收拾好灶台,洗了手,又仔细擦过桌子,开始做棉衣。 顾朝朗的尺寸时乐一清二楚,棉衣就按着寻常衣裳再放大一些。 缝棉衣很是麻烦,得先剪好所用的衣裳裁片,包括前片、后片、袖子、领口等,时乐是裁的棉布做里布,麻布做表布。 裁好布还得缝拼上,时乐一边缝衣裳,还得看着灶台里的火,以免熄了还得重新烧火。 锅里的肉煮沸,飘出香味,时乐放下手里的布回到灶台前,把肉汤里的浮沫舀出来,往里头加了盐,又放了几颗干辣椒和几颗花椒。 然后又回到桌前继续缝衣裳,等衣裳缝了近一半,锅里的肉也快熟了,时乐把萝卜加进去,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等这两根柴燃尽,骨头就煮熟了。 时乐又洗了一次手,继续缝衣裳,等衣裳缝好,太阳都快落山了。 顾朝朗回到家时,时乐正在往里布上铺棉花。 弹好的棉花平铺到里布上,要比布料大一圈,然后沿着画好的线开始绗(hang),周围也要绗一圈,线距可以大一些。 时乐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衣裳,一边指挥顾朝朗做饭,骨头是煮好的,这会热一下就行,再煮上米饭就行。 桌上放着衣裳,两人吃饭都是在灶台前吃的,吃过饭,顾朝朗收拾碗筷,时乐继续做衣裳。 此时天已经擦黑,顾朝朗端着油灯过来,在时乐旁边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明日再做吧,这会儿天都黑了,伤眼睛呢。” 时乐头也不抬,手里正忙着绗袖子,“我再做完这一点就歇,你先洗漱去睡觉吧。” 顾朝朗拨了拨灯芯,坐到一旁等他。 许是顾朝朗太有存在感了,时乐做衣裳都有些分心,勉强缝好两只袖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使唤顾朝朗去烧水, 顾朝朗走到灶台前,伸手试了试,汤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又去屋外拿了木盆,给时乐倒好水。 等时乐洗完,他才开始洗漱。 翌日,顾朝朗早早上山砍柴,时乐则睡到天大亮才起来,洗漱完就接着做衣裳。
第25章 昨日天色晚了,时乐只缝好两只袖子就搁在桌上也没收拾,今早再费些功夫,应该就差不多了。 刚坐到桌前,时乐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昨日买的糯米还没有泡上,又起身找出糯米,放到木盆里泡上,糯米得浸泡四个时辰左右,现在泡上,傍晚做糍粑刚好。 泡上糯米,时乐继续缝衣裳,做棉衣比做寻常衣裳要麻烦的多,棉衣绗缝,表布要看不出线的痕迹,里布留下的绗棉针眼要小,把绗缝线尽量隐藏在中间夹棉里。 时乐平时绣帕子、做衣裳手速都很快,做棉衣则要慢得多,一个是他以往做棉衣的次数少,不太熟练,另一个就是绗缝棉衣比其他更需要一些技巧。 出针时要斜出,衣襟处做贴边,贴边不能用明线,内贴边和里布缝合后还要在缝处压一道线,避免里头支楞棉花,不平整。 顾朝朗砍柴回来,时乐还在做衣裳,所以正午依旧是他做饭,时乐在一旁指挥他做。 昨晚的骨头还没有吃完,汤汁浓郁,拿来下面条最好。 时乐先让顾朝朗去后院菜地里拔了一棵小白菜,洗干净放到盆里,又指挥他揉面。 揉面算是顾朝朗最拿手的部分,他力气大,揉的面也更筋道。 揉好的面团醒发一刻钟的时间,在案板上撒上一些面粉,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平,然后叠层,切条,再用手把它打散,这样才不会粘在一起。 顾朝朗揉面是一把好手,刀工就十分一般,不过他俩都更喜欢吃粗面,倒也正好。 烧火热灶,昨夜剩的骨头汤就留在锅里,今日直接热就成,等汤煮沸,把面条加进去煮,加入少许盐,煮到快断生的时候再用筷子搅一搅,再继续煮上片刻就做好了。 顾朝朗从橱柜里拿了两个大陶碗,盛好面,又往时乐那碗里加了一点儿辣椒面,才招呼时乐过来吃饭。 辣椒也是个新鲜物儿,十几年前才传到他们这,顾朝朗听村里的长辈说起过,那个时候辣椒价钱高,产量也低,一斤青辣椒比一斤肉还贵,干辣椒更是接近百文。 现下倒是便宜许多,普通人家也吃得起,种的人也多,时乐尤其爱吃辣,不过他不爱吃这个,受不了辣味儿。 桌上的衣裳还差一点没收尾,今日两人倒也没继续在灶台前吃饭,端着碗坐在院子里吃,时乐想要盖个亭子的念头更加强烈,到时候再去买一把竹制的躺椅,闲暇时躺一躺…… 时乐想着日后的安排,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嘴角一直挂着笑,把顾朝朗弄得一愣一愣的。 吃过饭,顾朝朗利索地起身收拾碗筷,一边洗一边和时乐说话,“白天我要去小麦地里除草,顺便瞧瞧可需要再浇些水。” 时乐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衣裳放下,勾起嘴角轻笑道:“那你今晚早些回来,今日立冬吃糍粑呢。” 顾朝朗闷声应了,手上加快了速度,几下把碗筷洗干净收好 ,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就去后院拿上农具往院外去。 时乐换了一个颜色的线继续缝衣裳,最后又在衣裳袖口绣了几片竹叶。 时乐揉了揉头站起来,绣了近一日,只觉头昏眼花的,来到院里走了一圈,又活动了一下肩膀,才回到灶房。 他伸手拿起衣裳抖了抖,上上下下仔细瞧了,没有什么不平整的地方,又穿上身试了试,虽说不合身,但十分暖和,试完将衣裳脱下来叠好,和针线盒一起收回侧屋。 此时已近申时,做饭还有些早,时乐打算去抬水浇菜。 后院的菜长大了不少,绿油油的,尤其是白菜萝卜长势极好,这些日子得再添些肥料,浇水除草也不能落下,等冬月里就能收菜去集市上卖,也是一个进项。 家里有一口水井,平日用水很是方便,洗衣做饭,浇菜地都用井水,能省不少功夫。 从水井里打水上来再灌到木桶里,用扁担挑到后院,水桶就放在地沟里,用葫芦瓢舀了泼到菜叶上。 天气冷了下来,浇菜地也无需像夏日那样频繁,前几日才刚浇过一遍,时乐这次就浇的比较少。 浇完菜地,就差不多到做晚饭的时辰了,尤其是今日还要做糍粑,得花不少时间。 糯米从早晨泡到现在,已经变白发软,时乐先将糯米蒸上,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小块红糖出来,预备着等会化糖浆。 若是有熟黄豆更好,把黄豆磨成粉,裹在糍粑上,别有一番滋味,可惜今年家里没留黄豆。 糯米要蒸半个时辰,时乐去后院拔了一根白菜,洗干净,切成条备着。 又把石臼和擀面杖洗干净晾着,等糯米蒸熟,将糯米趁热倒进石臼里,用擀面杖捶打至粘稠。 此时的糯米团已经可以吃了,糯叽叽的口感,在嘴里还有一点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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