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只好问那个中年男子:“黄大仙,这是怎么了?” 那名被叫黄大仙的中年男子说:“镇长,我今天在这里丢了三十两银子,被李家的这个李小四捡着了。” 镇长:“那不挺好的嘛,怎么?他不肯认?” 黄大仙:“认是认了,可我丢的是三十两,他还我的只有二十两。” 李小四哭着说:“我捡到的时候就是二十两。” 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说自己丢了三十两,一个说自己只捡了二十两。镇长听了也没了办法,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说得清。 接着他想到陆沉舟还在旁边,眼睛一转,便道:“县令大人在这里,你们细细说了与他听,请他来为你们秉公断案。” 陆沉舟看出镇长在推诿,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细细的问了李小四和黄大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李小四说,自己在河边捡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红绸手绢包着的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碎银子,他年龄小,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拿着包裹回了家给自己的母亲看了。母亲听说他是捡的,便让他回去站在原地等,等失主来认领的时候还给人家。 李小四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黄大仙过来在地上找东西,他便上钱去问是不是丢了钱?黄大仙说是。 李小四也是个机灵的,说自己捡到了钱,但是要先跟黄大仙对一下里边银子的数目。 乡间流通的银子大小不等,很多散碎银块都是从大元宝上,拿剪子铰下来,所以这些碎银子零碎不一,但是大大小小能说得上来。 黄大仙便说一共有二十两,其中两个大的是四两的,三个二两的。剩下几个小的都是一两左右的。 李小四看他说的数目,和红绸布里的银子块数和大小都对得上,便把银子还给了他。 结果没想到这个黄大仙拿了银子之后突然变了脸,改口自己这里边是三十两,非说李小四自己私藏了十两银子。 李小四说自己哪见过这种阵仗,本来是做了好事反而被人讹诈上了,急得都哭了。 陆沉舟闻言,沉吟片刻。问李小四:“你拿钱回去的时候,你的母亲可知道这里边有多少钱?” 李小四说:“知道,我给她看了。母亲看到这么多钱,说指不定人家急着拿这钱办什么事呢,所以赶快让我还回来了。” 陆沉舟又问黄大仙:“你说里边有三十两银子,这事儿可有人跟你作证?” 黄大仙说:“我的仆人,他知道,他能给我作证。” 仆人如何能作证?特别是像这种签了卖身契的,还不是主人说什么他是什么。 陆沉舟闻言敛眉,没有指出黄大仙的仆人做假证的可能性,只是笑了笑,接着着人去请李小四的母亲。 然后又让黄大仙把那个包银子的红绸手绢拿出来给他看。 陆沉舟看了那块布,问两人:“这个红绸手绢当时是怎么打的结,你们还记得吗?” 黄大仙和李小四两人都说记得。 陆沉舟便隔开他们二人,分别让他们二人把那个结照样还原了,两人打的结一模一样。 这时李小四的母亲也到了,陆沉舟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李小四的母亲,那包里银子的块数和大小。 李小四的母亲说的和李小四本人说的完全一致。 陆沉舟手里拿着那个红绸手卷翻来覆去地看,一时没有说话。 这是黄大仙耐不住了,上前说:“县令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陆沉舟抬头,说:“李小四的话与其母对得上,可见他没有撒谎。黄大仙的说法,又有其仆人作证,自然也信得过。”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低声嘀咕说陆沉舟在判糊涂案。仆人的作证如何能当回事?更何况,这个黄大仙一向诡计多端的,坑人是家常便饭。 陆沉舟充耳不闻,又说:“既然两人都没有撒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指了指黄大仙丢钱的地方,说:“碰巧有人和黄大仙一样,在这里丢了银子。又碰巧有人和李小四一样,在这里捡了银子。” 李小四一脸迷茫,看着陆沉舟。黄大仙则微微蹙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他乡人更是不明白陆沉舟的说法,都安静了下来。 陆沉舟又说:“李小四捡的银子和黄大仙丢的银子数目对不上,所以这并不是黄大仙丢失的银子。按我朝规定,无主的银子要归入国库,所以这二十两银子本官要收缴。” 黄大仙闻言急了,上前两步要说话,却被陆沉舟直接打断。 陆沉舟又说:“至于黄大仙丢的银子,本官会下令使人去寻问,看到底谁捡了。尽量早点帮你追回来。” 黄大仙愣住了,说:“这,这……” 上哪追去?本来就…… 陆沉舟充耳不闻,继续道:“另外,本官感念李小四之母品行端正,教子有方。特赏她二十两以作表率。” 说完,他便把手里的红绸手绢包着的二十两银子递给了李小四的母亲。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当着黄大仙的面纷纷叫好。 那黄大仙面红耳赤,可是陆沉舟说的有理有据,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吃了哑巴亏,跺着脚走了。 众人散去之后,陆沉舟别了镇长,和沈云稚往客栈方向走去。 沈云稚问:“陆沉舟,真的是那个黄大仙在撒谎吗?” “嗯。” “你怎么知道呢?” 陆沉舟答道:“那个用来包银子的红绸手绢,我让他们还原打结的时候看了,那个手绢是包住银子之后又打了两个结。” “但是那个手绢很小,如果里边再放十两银子的话,总共是三十两银子。那么小的手绢如果包了三十两银子,是根本没有办法打两个结的。所以黄大仙肯定在撒谎。” 沈云稚蹙眉:“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这么说出来呢?”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问:“沈云稚,你觉得目的重要?还是过程重要?” “什么意思呀?”沈云稚不解。 陆沉舟说:“黄大仙可恶,别人捡了他的钱财后如数奉还,他不仅不感谢,反而还讹诈,该罚。李小四之母品行端正,拾金不昧,教子有方,该赏。” “一个罚,一个赏,这是目的。如果我直接指出黄大仙撒谎,那他顶多被训斥几句。可是我顺着他的话说,让他无从发作只能认栽。” “这叫巧立名目,也就是耍花招。用不太正当的手段,达成正当的目的。” 沈云稚看着他不说话。 陆沉舟被他那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虚,其实按他本来的脾性和作风,应该就是直接指出黄大仙在撒谎,将人训斥一顿了事。 断案一事,讲得是公正不徇私情,他并不会在里面掺杂个人喜恶。 而今天他之所以这么断案,是故意为之,为了给沈云稚上一课。 他避着沈云稚的目光,说:“为君者,有时候也要巧立名目。” 顿了顿,他又说:“只要你觉得目的正当,就别太在意手段和过程。” 沈云稚闻言点点头,思索着,似乎是听了进去。 陆沉舟在心里却想,不对的,这话其实并不对的。他如果是要教导出一位君子,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是没办法,他要教导的是一位储君。 想到这,陆沉舟有一种教坏孩子的感觉,突然心情极差,默不作声地走着。 沈云稚敏锐地察觉到陆沉舟心情很低落,但他不知原因,只能乖乖跟在他旁边。 陆沉舟越走越快,心情很差,越来越差。他在想,沈云稚以后当了皇帝,会变成什么样? 心思深沉?冷漠多疑?不择手段? “陆沉舟……”沈云稚突然喊他。 陆沉舟回头:“嗯?” 沈云稚指着路边卖糖人的小摊儿,说:“我想吃。” 好吧,他想象中的那个帝王的影子还很远很远,现在的储君还只是一个喜欢吃糖的小屁孩儿。 天色渐晚,江边渔火摇曳,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可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沉舟教坏孩子咯…… 教完又自责,哈哈县令大人好可爱。 感觉一直写的太平淡了,在想要不要加些剧情,县令断案什么的。
第22章 官印丢了 流言在乡间总是走得极快,溪边浣衣的妇人,田间耕作的汉子,村头树下抽旱烟的老人,墙角房根儿处扯闲篇的婆子。 再有男人的酒桌,女人的灶前,到处都是适合流言流窜的场地。 总之,当陆沉舟和沈云稚离开青花镇,赶到下一站也就是永安镇的时候。几乎方圆百里都知道,陆县令带着娈童下乡了。 县令大人和娈童本人对此一无所知,沈云稚盘腿坐在牛车上吃坚果,吃得脸颊鼓鼓。 他剥了一小把松子,在手心里攒成一小堆给陆沉舟。 陆沉舟接过来,一口吃掉了。 沈云稚又低着头剥松子,问:“再往下面走是哪里呀?” “永安镇。” 到了江边的永安镇时,正是黄昏,夕阳落于平江之上。几艘渔船经过,江面泛起金色涟漪,浮光跃金。 两人乘着慢悠悠的牛车,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听着渔歌唱晚。 沿江的铺子陆续点上了灯笼,映在江面上,分外好看。 两人在客栈歇下,吃了晚饭,沈云稚喜欢江边刚上岸的鲜鱼,吃了两碗饭,不出所料又撑了。 陆沉舟便和他出门散步,顺便体察民情。 “咦?”沈云稚突然发出困惑的声音,指着路边跪着的一个和他不多年龄的男孩儿,问陆沉舟:“这是在干什么呀?” 陆沉舟循声望去,只见那男孩儿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素白的孝衣,头上插着草标,身后破席卷着一屋,隐约能看见一双黑青的脚露在外面。 这是在卖身葬父。 陆沉舟蹙眉,在身边停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头,长得很清秀,唇红齿白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里盛满凝滞的哀苦,说:“我叫覃云” 陆沉舟看了看他身后裹尸的破席,又问:“你需要多少钱?” 覃云答:“一口薄棺,两叠纸钱。” 陆沉舟站在他面前,沉默不语。一口薄棺,两叠纸钱,竟能逼得一个少年卖身。 陆沉舟问一旁的商家:“镇长何在?” 商家不认识陆沉舟,但是看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飞奔着去请了镇长。 镇长很快就到了,他看了看面色如霜的陆沉舟,又看了看头插草标的覃云,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果然,陆沉舟问:“县上今年拨了款,专为无力安葬者所用,为何还会出现卖身葬父的事?” 镇长脸都白了,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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