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爹爹?球球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堂哥哥”。 “这一类和家里长辈一路的称呼,会使我们师徒之间更加亲近,”琼芥搬出费竹老爹的道理,“看你刚刚的表现,应该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这个小孩子是风息族,看着和华清渡还有点像,也是可怜见儿的,听他说父母亲人俱亡,琼芥不由想起从前的自己,生了扶助怜悯之意。 球球忍辱负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爹爹!” “很好,”琼芥拿出师父的款儿,“你叫什么名字?” “……球球。” “那我赐你一名,就叫费球吧。” “……” 另一厢的华清渡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乱了辈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喷吐沫星子的人,此人名叫格拉,是平宥丹殊的部将,一向看华清渡不顺,横眉眼道:“臣觉得华城主一派独享西南处不可,平宥部本就缺一少食,再匀给外人……” “外人”两个字一出,华清渡便长叹了一口气。 “格拉住嘴,”平宥丹殊道,“风息一族与我平宥部乃是姻亲,渡儿是我的亲侄儿,哪里是什么外人?” 他声音低沉,格拉赶紧请罪,“是臣失言。” “格拉将军也是思虑周全,”华清渡微笑道,“让风息族与平宥部杂居,从此亲如一家,再不分彼此。”他说罢,向丹殊方向看了一眼。 平宥丹殊褐眸一动,“渡儿当真如此想?那我……” 赫珠突然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将平宥丹殊的话切断,华清渡着意看了他一眼。 “那我再想想,我们下次再议,”平宥丹殊说。 散会之后,华清渡向赫珠一拱手,“赫珠大人。” “不敢不敢,华城主。”赫珠满面堆笑地回礼,面上却有倨傲之色。 “刚刚听到赫珠大人咳嗽,想是身体有恙,平时操劳,也要多加注意……”华清渡淡笑摇扇,又一拱手,“告辞。” 赫珠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脸色一沉,绕了几个圈,又进到大殿。 “赫珠,”平宥丹殊看到是他,不悦道,“你不是赞成将风息部逐个击破,分而治之吗?为何渡儿已经答应了,你又来打断我的话?” “臣有罪,”赫珠跪下道,“但臣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的华城主……分而治之,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 赫珠蹙着一双秀眉,“臣听信传言,以为华城主是昏庸无能之辈,风息城能在戎军手里支撑这么久,全赖密盒威慑与风息军英勇,今日看来,却是万万不够。” 平宥丹殊睁开眼睛,“你是说……” “华清渡乃华舜与则昭夫人之后,华舜是英雄,您的大姐、则昭夫人更是有勇有谋,明明都已经出嫁了,居然还能让先族长不顾祖制,要传位于她……这样的父母,又怎么会生出孬种?”赫珠咬牙说道。 平宥丹殊的脸色并不好,特别是在赫珠提起平宥则昭的时候,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但还是道,“你言过其实了吧。” “族长且看,他丢了城池却在风息一族中威望更盛,就知臣没有言过其实,”赫珠伏地陈情,“他今日同意分住,如此轻易果决,您又怎知他不是想让风息一族渗透瓦解平宥部?将我族一口吞下?” 两狼相争,必要分出胜负,一片草原又怎么容得下两个王。 “他敢!”平宥丹殊拍案,“他华清渡没有这个本事!” “就凭他是华舜和则昭夫人之子,我族内就不会少人拥护,”赫珠字字恳切,自下而上望着平宥丹殊,“族长,碧瞳华氏狼血之后,风息铁骑虎狼之师,不可不防啊!” 平宥丹殊自首领之位走下,在大殿内踱步,眼色忽明忽暗,半信半疑,“我还是不信,渡儿那么不成器,好玩好乐……” “族长,”赫珠一双眼睛白多黑少,“苍狼披着羔羊皮睡了再久,也还是苍狼。”
第15章 你儿子? “你笑什么?” 铁手一提门帘,迎白衣人进去,“我笑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被人当成傻子耍。” 他自己倒了杯热奶茶,一饮而尽,只听旁边人又道:“你刚刚说,丹殊首领找你去商议如何给我们划分驻扎地,结果如何?” 华清渡将茶碗一落,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划分?” 琼芥张口便道:“杂居。” “是了,风息军民加起来近两万,这么个庞然大物,若集聚起来,换作是谁也不放心,”华清渡苦笑了一声,“但那赫珠心思重,我爽快答应,他倒不肯了。” 聚居能够省去不少麻烦,但琼芥却感觉华清渡兴致并不高,小声问,“这是好事,你怎么不开心呢?”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华清渡反问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踱到床榻位置,却下一秒跳了回来,指着地上,“这是哪位?” 琼芥的地铺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陌生小孩儿,绒毛一样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小额头上,冒着鼻涕泡睡得正香,水嘟嘟的小嘴巴时不时咂巴一下。 华清渡伸出恶爪,提猫儿一样把小东西拎了起来,球球骤然被闹醒,回神之时双脚已经悬在半空之中,拼命扑腾,他一眼瞄到了琼芥,十足委屈,滚下一串金豆,大喊道:“爹爹!球球真的抽筋了,不能再练了!” 不知道这位堂哥哥是有多不喜欢他,让他蹲在小树林里一直到太阳落山,还骗他这是“马步”,哼!马才不这样站着!球球最后累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在空中了。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华清渡的神情有些玄妙,“你儿子?” 说完,他把球球掉了个儿,脸朝向自己,这小子居然还长了对绿眼睛,他扯扯小孩的胳膊,又扯了扯腿,又冲琼芥道,“你生他的时候……贵庚啊?” “……” 球球眼睛直了,怎么这个大哥哥,长得和爹爹长得更像呢? 先前球球昏过去的时候,琼芥已经有些自责,赶紧把小孩子从华清渡手里抢回来,“这是我徒弟。”又将逍遥一派的规矩和华清渡复述了一遍,听到他讲“将来大概还会收些徒弟”时,对面人的嘴角抽搐了下。 华清渡看着被琼芥搂在怀里的小家伙,“小鬼,你叫什么?” 球球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抱着琼芥的脖子,“……球球。” 球球?地上滚的那个吗,好蠢的名字。“你姓什么?大名叫什么?”华清渡越看这个小孩子越眼熟,像是在哪见过,球球眨眨眼,“姓……华,大名,没有大名,就叫球球。” 还是本家?从没听说过风息城还有第二支华氏,但华清渡没听说过自己的哪个倒霉亲戚给孩子起这么草率的名,华清渡粗声粗气地道:“你爹叫什么,别看他,我说你亲爹!你亲爹叫什么,你总该知道了吧?” 球球眼睛大亮,“华礼大将军!” 华清渡的绿眼睛上下扫视着小笨瓜子,缓缓吐出三个字:“华震秋。” 球球的嘴张圆,“是了!我是有这个名字。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清渡表情有些复杂。他统共只见过这位“球球公子”一面,是在他满月宴那一日。 球球是四房华礼的长子,当时还未取名,只因如珠似宝,被华礼夫人唤作“宝儿”。礼夫人喜好热闹,善于办席,头子的满月席更是置办隆重,彩绸横挂,锣鼓喧天。 席间有人通报,说门外来了一名赤脚和尚,自号“万事皆明”,一定要见老爷与夫人。华礼夫妇虽觉奇怪,但想到远来是客,于是邀请这位和尚进院共饮。 仆人备好素斋,他却荤素不忌,只管吃肉喝酒。他大吃大喝,末了,满嘴流油地走到主桌,向华礼夫妇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一物,要交与贵公子。” 礼夫人忙问是何物,和尚请出一张纸笺,交与她手,“此为贵公子命格。” 到底是父母忧心,礼夫人的打开纸笺的手指都在颤,华礼有些怨这和尚多事,只得安慰地扶助夫人的肩。 礼夫人睁开紧闭的双眼,却见纸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华礼大怒,只觉这和尚是来搅局,正欲捉住申斥。那和尚却大笑三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连半片破烂衣衫都没留下。 只听礼夫人惊呼一声,那张纸竟然缓缓显出字迹,文法飘逸,结构凌乱,不似寻常写法,倒像出自哪位天外来客之手。 一行判词如下: 功震千秋,贵不可言。 华礼又立刻转怒为喜,着人去找那赤脚和尚踪迹,遍寻不见,只好在城中庙内供了个百斤大海灯,又给爱子取名,“震秋”二字。 初次听闻此事时,华清渡一方面觉得新奇,另一方面觉得华礼是蠢。幸好自己的爹没什么大权独揽的心思,不会对弟兄不利,倘若换做个刻薄君主,这不是引着主君将刀往自己脖子上割? 而此刻,他开始思考这道判词的真实性。 贵不可言?功震千秋?就这么个长得像杆,笨得流油,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住,随随便便认爹当儿子的小东西,会是天降紫薇星?就这? 华清渡看着赖在琼芥身上的笨球,再次确定——“那和尚骗人”。 还没等华清渡就串辈儿一事与这小兔崽子算帐,天降第二道噩耗——琼芥要留这笨崽在主帐里睡。华清渡自然一口拒绝,琼芥面露难色,“球球父母双亡,看顾他的嬷嬷生病了。他还这么小,没人照顾,你却要把他赶去哪里?” 华清渡刚沐浴完毕,惫懒地靠在塌上,“管他去哪里,这屋里有外人在,我就睡不着觉。” 他又不知道犯什么病,明明这几日自己在他近身的时候,睡得酣如猪猡,此刻却又说受不了和外人共处一室。琼芥没办法地摇头,说了声,“那我带他出去”,便一边托着球球,一手卷起自己的被褥,向外面去。 华清渡还在得意自己斗争胜利,却看见琼芥在地上打的地铺也没了,一径道:“你又去哪儿?” 琼芥回头:“我们爷儿俩不叨扰你清梦。” 华清渡这下慌张,又立刻态度斗转,好声好气地将这“爷儿俩”请了回来。球球被洗得干净,经过一系列事儿,也知道谁对自己好,小屁股一扭,就钻进了琼芥的被窝里,甜着嗓子叫“爹爹”。 琼芥“嗯”了一声,任由人小鬼大的小东西搂着自己脖子,相比费竹,他称得上一位“慈父”。华清渡看着这一大一小依偎着的温馨场面,气得太阳穴疼,一径吩咐,“你把那脏东西放我床上!” “什么脏东西?” “华震秋!” 最后,球球还是和华清渡挤到了一个被窝,俩人都一脸不情愿,仿佛受了大刑。等到第二日,琼芥叫两人起床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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