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到这些信息,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我们通过这些来竞标?”宴云楼的声音很冷淡,着重强调了“非常规”几个字。 “这不是一回事,”宴开元摆摆手,“我们通过这些信息调整我们自己的产品、价格和交易流程,未必不能达成目的。更何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做这件事,不代表其他竞品公司也不做,信息不对等在交易市场上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云楼,你要记住这一点。” 宴云楼见宴开元的严肃表情,知道他的话大概不似作伪,于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浮雪’的生意好得很,你要尽快联系江辞把事定下来,省的耽误事。” “好,”宴云楼应道,又突然问,“江辞知道由我去找他交接吗?” “我跟他打过电话了,”宴开元笑了道,“他知道这次收购是你做的,还夸你年少有为。” 宴云楼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道高亢的男声带着笑意殷切地从门口传来,“姑父,我刚从环海定了两份餐,他们新开了粤菜馆,您不是最喜欢……” “表弟也在啊,”段莱达的笑意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好长时间没在公司里看见你了,最近学校里很忙吧?” 段莱达二十五六,个头不高,肤色发暗,容貌勉强算得上齐整。他将手中端着的两份精美外卖盒放在桌上,低头假装关切地看着宴云楼。 段莱达是宴云楼继母段玲的侄子,段家家境不好,只段玲一个人通过努力考上了大学,后来又进入电视台当上了主播。她那时候在主持一档财经类节目时遇见了宴开元,两个人暗度陈仓有了几年地下情,后来她不知怎么又突然怀了孩子,这才成功撬掉了原配的宴太太坐上了这个位置。她嫁入宴家之后算是彻底实现了阶级跨越,连带着家里三个哥哥都鸡犬升天。段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三个哥哥比她年纪大了不少,进入中盛集团没干几年就接连了休,临走之前想办法求着宴开元把家里的孩子弄到了集团里。 段莱达就是段老二的独子。 除了一个表姐在小学里面当老师,他跟他表弟都完全遗传了父辈的劣质基因,脑子不够聪明,做事也不用功,但非常擅长溜须拍马和抢别人的功劳。宴开元允许他们跟在身边学东西,两个人正事不做多少,只会想尽办法在宴开元身上下功夫,以为把这个姑父搞定就万事不用愁。他俩对外人拿皇亲国戚自居,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样子,但下面的人忌惮他们的身份,总也是敢怒不敢言。 宴云楼向来是瞧不起他这两位表哥的,他也明白段莱达说这句话其实是跟宴开元告状,暗示他对公司的事不上心,“最近学校是挺忙的,”宴云楼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听一个院士的讲座,好的大学就是这样的,校内活动比较丰富。” 段莱达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高考落榜让他爹塞钱进了一个野鸡大学,混了四年挂了无数科,最后还是靠钞能力勉强拿了个文凭。他再笨也听出来宴云楼是在讽刺他,一时间气的脸色铁青,幸好他正站在宴开元身后,不然好表哥的形象怕不是要立马破功。 “你这样两边跑是要辛苦一点,不过我相信你能应付的来。”宴开元说,“公司的事还是要多学多看,这样你才能尽早接班,我也就能早点退休了。” 段莱达觊觎中盛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心里知道若是宴云楼真的接了班,那段家人是断然没有好果子吃的,只不过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沾亲带故的屋外人,现下除了眼睛喷火地盯着宴云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的收购案就非常成功。哦对还有莱达,”宴开元没忘了他这个侄子,“你们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功,莱达这次做的也不错。” 实际上段莱达在这个团队里是真的屁用没有。每天净做的就是把团队同事的进展逼问一遍然后到宴开元的办公室给他报告邀功,明明无聊地直打瞌睡还装作加班的样子在宴开元下班的时候跟他偶遇,要不就是在团队里胡乱指挥,端着个“监工”的架子做些猫狗都嫌的事儿。 “我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罢了,”段莱达弯下腰,对着宴开元笑得十分谄媚,“还是表弟的领导带头工作做的好,我们才能超额完成这次任务。” 他话没说完,身前宴云楼已经站起来,厌烦的表情懒得遮掩,跟宴开元说了声“走了”,看都不看段莱达一眼,转身出了门。
第11章 宴云楼给江辞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那边有模糊的回音,仿佛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环境里,水滴碰撞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 江辞叫了一声“云楼”,语气听着挺高兴,“找我有事?” 真虚伪,宴云楼心想,明明已经从宴开元那里知道了自己会来找他,还装出一副意外之喜的样子来。 “嗯,我父亲不是找过你了?”宴云楼说,“想跟你谈一谈合作,你现在有没有空?” “真不巧,”江辞说,“我现在人在南边儿呢,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三天之后回去,到时候你到我公司来聊?” 没等宴云楼回话,他又笑道,“要不你来找我也行,我行程不是那么紧,还能顺便带你玩两天。” 宴云楼想了想,当真答应下来,“你哪一天空一点,我过去。” 江辞愣了一下,声音里忍不住染上笑意,“呦,行啊,那就后天吧,你明天在家里准备准备,这边明后天预报的有雨,御寒的衣服多少也带一件,别感冒。” 宴云楼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他只待一天,因此只随身带了一个背包。上飞机之前江辞给他发消息,说他在山沟里谈生意,会派一个手底下的人去机场接他。 他刚从大厅出来,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迎过来,很恭敬地叫了一声宴少爷,“我叫杨谦,”他自我介绍道,“江总派我来接您。” 这男人身高中等,长相中等,打扮中等,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放到人堆儿里一眼就找不到的人。 “你好。”宴云楼对他说。 杨谦办事很妥帖,知道他们这种高门大户行事小心,又或许是江辞一早嘱咐了他,他接到人之后立马给江辞去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到宴云楼手上。 “接到人了?”江辞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宴云楼随口应了一声。 “给你的惊喜喜欢吗?”江辞笑嘻嘻地问他。 “什么惊喜?”宴云楼不解道。 江辞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没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那边应该是很忙,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宴云楼先去招待所等他,他忙完回去两人再聊。 杨谦带着宴云楼下到机场停车场里,七拐八拐之后冲着一辆越野解了锁,一开车门,后座上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是干什么?”宴云楼皱眉问道。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江辞的“惊喜”,只不过心里无论如何不能觉出喜来,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气的快要爆炸。 “江总嘱咐我路上买的,说是要第一时间拿来迎接宴少爷。”杨谦也有点哭笑不得,“这边民风淳朴,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拿着去接您,恐怕其他乘客和家属会有些不理解,我就自作主张把它留在车里了。” 宴云楼想到江辞给杨谦吩咐做这事时的语气表情,几乎立刻就想买票打道回府。 车子驶出机场才发现室外天气有点阴沉,云朵压的很低,空气十分湿冷。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杨谦向他解释,“江总应该跟您说过了,他谈生意的地方在一个小村子里,过去还要开两三个小时的车,后半段路不太好走,您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 “没事,我不累,”宴云楼说,“辛苦你了。”他其实有点好奇江辞在这么偏远的山区能有什么生意可谈,但是江辞手底下的人嘴不是一般的严实,他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随意打探的印象,便就此作罢。 杨谦倒是没骗他,后一个多小时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车子行驶在没被修整过的泥土地上,地面坑坑洼洼,颠的宴大少爷脑仁疼。后来又开始下雨起雾,山间能见度很低,杨谦只能又放慢车速,这样一来,到达他们落脚的招待所时竟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钟了。 招待所很小,一看这建筑物的外观宴云楼心底就狠狠一跳。 江辞跟他说过住宿条件不好,但他没想到是这么不好。一共两层的小楼,墙上刷的白漆都剥落在地,招牌上五个大字掉了三个偏旁,另一个在大雨里摇摇欲坠不知道要砸到谁。 院子里停了几辆车,加上杨谦刚才接他的这一辆,一共四辆越野。 宴云楼大概能猜到江辞带了多少人来。 走进招待所,一个大妈正听着雨声打瞌睡,见着宴云楼一张沾了水汽的俊脸,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哈欠也不打了,老兴奋地一个劲儿盯着他看。 宴云楼穿了一件长款风衣,黑裤和马丁靴,行走间威风凛凛,衬着一张混血浓颜,像是电视上的男模在拍大片。 他对这种目光已经免疫多时,并不觉得冒犯或不自在。海城离这里有段距离,但语言上相差不远,因此他差不多能听懂大妈说的话。 大妈夸他长的俊,“还有你那个老板,你们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她跟杨谦说。 杨谦用本地话回了她一句什么,宴云楼有点意外,“你是本地人?” 杨谦笑笑,“小时候在临市待过一阵子,算是半个本地人吧。” 大妈拿了房间的钥匙递给宴云楼,宴云楼洁癖发作,拿一点点指尖勾着那个串钥匙的绳,好像上头有多少细菌污垢似的。 大妈撇撇嘴,这个男娃,长得够美,神仙似的,但是性子不太好,不像另一个男娃。 宴云楼进了屋才觉出崩溃来,他从小到大娇娇贵贵养起来的,从没住过这么简陋的房子,空间很小,一张半新不旧的大床放在正中间,二十年前的那种老式彩电,窗帘脏旧的看不出颜色来,尤其是浴室,水管线路露在外面,地上的砖结了黄斑,洗手池附近漂着铁锈…… 宴云楼看一眼就要血压升高,血溅三尺。 但他也知道,既然江家太子爷都在这里屈尊留宿了,那就意味着附近确实没有比这条件更好的招待所了。 宴云楼强迫自己深呼吸,吸气再吐气,闭上眼睛冷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觉得受不了,要不是外面下暴雨,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个屋子里多待。 他打开手机想搜搜附近村镇的招待所或旅馆,却震惊地发现不知道是因为暴雨还是基础设施的问题,他的手机竟然没有网络。 最可怕的是没过多长时间,他竟然看到床铺上方的天花板正稀里哗啦地往下漏雨,那块墙板已经被雨渍染成了黄色,落在床单上的雨混杂着掉落的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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