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一听,这和风逐雪讲得有些出入。可是风逐雪没见过杨巅峰,证明他的认知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难道不是三家势力互相争夺排挤吗?竟然暗中还有合作?” 阿飞诧异于此处的势力并不是泾渭分明。 “也有冲突排挤,但那是很久之前了。自打出现叛徒我们领主迁址,又和铁西王四小姐钟离忧合作,这三大势力都对领主有些不满,认为钟离忧是外人,一直都比较排挤,但钟离忧逐渐和王霸旦关系转好,也确实给鬼狱带来不少好处。姚夫人和杨巅峰明面不反对,背地里少不得多商量共同对付钟离忧,不让她分鬼狱蛋糕。 而且你别看他叫这个名儿,王霸旦性格还算好的,不那么为难人,如果是他,祭坛生还者应该不会那么少。但如今第三层归杨巅峰管,十年来再也没人能去见领主。” 阿飞虽不在乎这里势力纷争,却在乎起了杨巅峰。 从风逐雪下山以来,他遇到的总是熟人。那些人一个个都把风逐雪当成神,毕恭毕敬不敢挑衅。 杨巅峰却不一样,他是个风逐雪没见过的大恶人。更何况第三层也是他管,如果真的可以打动他,时间地点都充分,岂不是能借刀杀人? 阿飞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两个字。 宸玉竹很会察言观色,见阿飞对杨巅峰表现得不害怕,抓住他的手臂去探脉,阿飞很快断开思绪甩开手后退。 宸玉竹问,“你练的什么功?怎么身体冰冰冷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像个死人。” 阿飞顺嘴一答:“练的就是死人功,当然没有温度。” 宸玉竹哈哈大笑,却悄悄将这话记在心里。 为防打草惊蛇,他识趣地不多问,转而问道:“你刚刚说你不是风逐雪的娈童,你舌苔上怎么有牙印?” 面对不熟的人阿飞继续糊弄:“···可能我湿气重。” 宸玉竹笑得更厉害,“我的眼睛泡过药,多细微的地方我都能看见,你那上面都结痂了,湿气能让你流血吗?” “再多问对你没好处。” 阿飞的警告不痛不痒,宸玉竹停不下来讲话:“你身上佩的刀是柳刀,既然是柳刀宗的人,你是不是也想杀风逐雪?” “鬼狱有没有比柳刀还要锋利的刀卖?”阿飞没正面回答,宸玉竹当他默认。 “你真以为风逐雪厉害的是刀?他那断水刀说实话就是凡品,没什么特别的。论与武功配合程度,反而比不上柳刀宗的长生刀。你要是在柳刀宗混得好,杀了柳刃和四大长老,得到这把长生刀,那天底下再也没有别的刀能和你比了。” 宸玉竹自知他说这话是有点天方夜谭,柳刀宗如日中天,柳刃和四大长老联手,多少也能和风逐雪打个两败俱伤吧,其他任何人去都是送死。 于是他宽慰阿飞:“哎,其实你根本不用为了刀做到这种地步。别看我这样困在不见天日的祭坛中,就以为我真的蠢,除了上床别的都不会。我看过不少高手来来往往,总结出来一条铁律——任何成为绝顶高手的人,厉害的都不是兵器。 正如风逐雪这么厉害,他厉害的是握刀的天赋,他哪怕不学,哪怕闭着眼,都知道如何挥刀杀人。记住我这句话,别去做无用功。” 这话一出,再次打破阿飞的认知,让他重新陷入迷茫和失望之中。 他不久前才猜测摩罗教教主之是死于没有一把好刀,这厢宸玉竹又说兵器不重要,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呢? 阿飞沉思片刻,想清楚了,再次为自己打气,他依然要去寻找一把好刀。 他的对手是如此强大,风逐雪有天赋,不用好刀没影响,阿飞却不可以,他必须要得到他力所能及范围中最好的刀。 这是武学最残忍之处,纵然阿飞有亡灵书,有采阳补阳,这些歪门旁道的招式可以自学,也能用一张纸就教的会,但天赋不行。哪怕风逐雪真有心教,阿飞也无法沿袭半分。 干等是等不出来结果的,阿飞闭嘴不言,静心练功。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隐隐突破亡灵书第二层,尽管江淮不在,他也已经提前将内容反复背诵,不必为此烦心,只要时机一到,突破根本不是问题。 而这边风逐雪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他刚迈出脚步进门,暖红色的光照进眼里,色彩迷离炫目,首先是看见几对野鸳鸯在肆无忌惮发情。一群赤条条的男男女女全在缠绵,各自寻求乐趣,根本没人理睬他这个闯入者。 他皱紧眉头,不悦地环顾屋内,直奔这条路的尽头,可是呻吟声越来越大,简直像在耳边敲鼓,吵得他头昏脑胀,径自往一处走。 渐渐地出现了许多美少年,一个劲地往他身边靠,上来就动手动脚,风逐雪深知和谐死士浑身是毒,一碰都不得了,因而隔空劈断他们的胳膊,众人却并不仓皇逃窜,反而贴得更紧,直到死彻底。 风逐雪继续往里走,就能看见先前的那些挑战者的死状,多数都极其不堪。心智不稳定的在门口就被迷惑毒死,甚至中途还有各种死状的尸体从半空落下,染红了一地毒血。 这里简直是个大毒窝,风逐雪封住五官神识,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连呼吸都停止,不受这些少年影响,任何气息都不能入侵,只凭直觉行走。 中途又有无数人试图靠毒杀死他,可是风逐雪杀了这么多年人,别人哪怕有一点接近的动静他都能感觉到,他一路虽有坎坷,但基本顺畅,一路走到终点。 门口侍卫拦住人,“先排队。前面还有个人。 ” 风逐雪这时才重新解开穴道,耳清目明,凝神屏息。 前面那个人进去没一会儿就被抬了出去,眼球被挖空,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边流血边嘟囔着“好,好。” 侍卫抬起刀:“进去吧。” 再次进门,风逐雪第一眼便看见杨巅峰,长得和他想得很不一样。 任何人见到杨巅峰都是这种感受。 旁人听见他的名讳,多半猜测此人属于纨绔公子一类,神色倦怠,身体保持纵欲过度的虚浮,连风逐雪也不例外。 没想到杨巅峰长得既不轻浮肥痴,也不像得了羊癫疯,反倒是神采奕奕,身长腿阔, 那只瞎了的右眼也不影响他的相貌。 他的样貌应该偏过很多人。很多变态都是如此,长得相貌堂堂,心却淬了剧毒,干的事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坐在一堆尸体中央,姿态慵懒,随意摆弄着手中一支骨笛,笛身漆黑,通体乌亮,仿佛涂抹剧毒,两旁站着十多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垂首等待吩咐。而他面前的尸体,一具具排成了两排,每一排都是一副完整的骷髅,摆成各种各样交欢的姿势。杨巅峰另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揉捏一具刚死不久的男尸,男尸脸部狰狞,浑身青紫,双眼圆睁,死相极其凄惨。 杨巅峰看见风逐雪,将尸体往旁边的一踢,冲他微笑:“我见过你。” “什么时候。”风逐雪还真不知道。 “你十年前离开祭坛去见领主,那时我正在近前侍奉。” 风逐雪记性很好,他盯着杨巅峰看看,想起来一件事,“你眼睛是我弄瞎的?” 杨巅峰十年前对风逐雪有过念头,那时候他只是个普通杀手。风逐雪才刚刚二十岁,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清隽如雪,黑衣上满是血,持刀站在领主面前,冷厉得叫人不敢直视。 杨巅峰只是略微瞥了风逐雪一眼,流露出那么点意思,右眼就被砍瞎了。 如今风逐雪虽容貌没变,年纪到底摆在那儿,杨巅峰自然就失去了这方面兴趣,但对于折磨他依旧兴致高昂。 既然自己右眼已瞎,那便挖掉风逐雪的双眼、砍掉他的四肢,将他泡在软筋散里,才能让杨巅峰解恨。 风逐雪正想说话,杨巅峰已经抛下尸体,主动来到他面前,“人家总是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何必打打杀杀?” “有话就快点说。” “怎么办呢,曾经的天下第一到我这寒舍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杨巅峰朝他轻轻吹了一口气,尽管风逐雪已经封闭嗅觉,可万万料不到这毒气是从皮肤渗入进去的,防不胜防,万般不情愿地阖眼。 “就送你个好梦吧。看看你梦里在想什么。”
第75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风逐雪这人有个特点,他不会为杀人痛苦。 只要经过他手里死去的人,风逐雪都认为他们该死,完全没有可同情之处,因此他从不愧疚,也不认错。 他听过一些说法,大奸大恶之人夜里经常提心吊胆,只要双手沾过血,一闭眼,死去的人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们不得安生。 风逐雪可不会这样,他记不得他杀过的人,仇家太多,记住他们也没必要。 因此风逐雪很少做噩梦。 他以为他会梦见火光中的若水楼,和一堆烧焦的尸体,但他的噩梦是从捡回阿飞开始的。 他刚眼睁睁看着杨巅峰闭眼,下一刻睁开就回到了枫林渡。渡口边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热闹没有尽头。 风逐雪记得这天在下小雨,他刚杀完梁渡全家,快回若水山之前才得知有个漏网之鱼。 没有仇人会在他手里活下去,风逐雪马不停蹄,辗转来到此处。 骑马来的路上他就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被囚禁的梁渡知道他唯一放跑的儿子也逃不过命运。 就地杀人,再回去转告消息,冲击力并不大。 想半天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他按部就班来到人/贩子处,一眼就看见了阿飞。 哪怕他不说自己的身世,他身上没有烫下的疤痕,风逐雪也认得他。 尽管还小,却不能像面对别的普通小孩一样夸赞一声可爱,他眼瞳是浅色的,那双不甘屈服的三白狼眼和梁渡十分相似,凶狠,执着,这就是叛徒的眼神,毋庸置疑。 看见这双眼睛,他心头当即涌上一股恶心,那股厌恶与仇恨他忍耐住了,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查验瘢痕,交了钱,带兴奋的阿飞去吃面。 他等吃面的功夫,渐渐回味领主告诉过他的话,报仇最低劣的惩罚方式就是死亡。因为死人是无法体会到痛苦的,活人才可以。 正是这句话,他没有一刀杀了梁渡泄愤,将他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十月楼,给他吃给他喝,就是不让他死。 可是难道还要用这招也去对付阿飞?未免令人乏味,反而给了他们父子团聚的可能。 吃面间隙,阿飞天真地问他,能不能认爹,他什么事都能做。 风逐雪算了算,阿飞行乞也有两个多月,又被人、贩子买来卖去,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想急切地握住他这个“救命恩人”的稻草,心情可以理解。 可是听见要当爹,他是真忍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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