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哦。”白游也随着他笑。空荡的空间里只有风逐雪神色紧绷着。 “夺走武功要多久?” “十几天,真正完全剥离还要等到你被砍头的时候。” 阿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拔出卡在门上的长刀,习惯性地抚摸着刀锋。 白游使了个眼神,阿飞被风逐雪带走了。暗门阖上,一点痕迹不留。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若水楼,阿飞也不知这是何处,等他再次醒来,手脚已经被完全绑住,缠得很紧,动弹不得。 风逐雪坐在他身边,罕见地疲惫。 阿飞剧烈的挣扎惊动了他,他问,“要不要喝水?” 阿飞一静,脸色病态,“你骗我。” 风逐雪给他喝了口水。 阿飞看了他一会儿,“你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骗我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你有过机会。” “有吗?你说会站在我这边的时候?”阿飞嘲讽地笑笑,“你迟早会把我带到白游面前。我早就暴露了。” “不是。是在你两年前成功离开我的视线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就不该回来。”风逐雪似乎有些后悔,“我没想到白游出现得这么快。你抢走了他的武功,除非你真的死了才能躲过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回蒙古,叶城刚闭关的那段时间。” 所以阿飞对此一无所知,流明无霜就更不会知道了。 “我带着人回若水楼和你做买卖,我又想杀勤义王,你说你会帮我,还可以打折,你有没有想到今天?”阿飞自嘲地笑,“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呢,原来都是要还的。欠下的债要还,父亲的罪过无法赎清,就要儿子用一辈子偿还。” 阿飞的话像冰锤凿在他心里。 “你根本没办法反抗白游吧?”他问。 “有,但不是现在。” “在我死了之后才能反抗?” “不会。” 风逐雪没有阻止阿飞去杀勤义王,是因为如果阿飞不主动出现,等到白游失去耐心再带他来,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更没有他操作的余地。 “风逐雪,我不知道应该相信你哪句话了。” 风逐雪心里一紧,俯身看着他的双眼,“你不会有事的,最近这些天你呆在这里更安全。白游和柳刀宗之间的事很复杂。” “先许诺我很安全,然后等到你们夺走我的武功,再将我推出去当成凶手,就像三年前你废除我武功的那天,利用完就可以扔掉?能不能换个套路,都看厌了。” 阿飞说这些的时候情绪也不激动,像在聊别人的人生。 风逐雪的手颤了一下,抱住阿飞,“给我时间。阿飞,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帮你,我也愿意站在你这边,可白游是个疯子,没法糊弄过去,等他把该杀的人杀死,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但他的确能让若水回来,你不是很心动吗?你既想让若水回来,减轻你的负罪,又想让我活命,觉得你一个人活着太孤独了,是吧?” 风逐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选择若水,就不该幻想着骗我可以两全其美。你哪怕在白游来见你的第一天就把我绑着送给他,我都不会这样。” “阿飞。”风逐雪抱着他抱得更紧了。 “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阿飞眉头都没有皱,眼睛也一眨不眨,眼泪无声落下,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命我自己救。”
第130章 赎罪 风逐雪以为阿飞至少要消沉一段时间,但阿飞除了叫他滚,吃喝照旧,当他不存在。 风逐雪他没有骗阿飞很多,至少这段时间他还是不出现的好。 一个人闷坐着无聊,他有时会让爱因斯坦过去和他聊天。爱因斯坦不会武功,没有流派,更不会泄露消息。 敏锐发觉到有大事发生的爱因斯坦已经打算跑路避难,临走前被风逐雪莫名其妙绑架去见阿飞。 阿飞看起来倒不是太伤心,就是人特别憔悴,没有精神,总让人感觉他会这么安静地渐渐衰败下去。 爱因斯坦从风逐雪那里得到保证,证明延迟一个月跑路不会有事,他就暂时心安住下来。 期间阿飞问过他这里是哪里。爱因斯坦说是一处深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算是安全。 然后他就不怎么开口,爱因斯坦看阿飞好像是发呆,叫他的名字,他也不应和。 爱因斯坦不好多问,生怕把阿飞问抑郁。 好在他没有不吃不喝,每天都过得很规律,就是不愿再说一句话。 白游为了夺回武功需要让阿飞暂时消失,因而柳刀宗与小汗王留下一堆烂摊子,这些必须要解决。 摊子都落在风逐雪身上,他一回去见到流明无霜就通知了两件事,一是阿飞被皇帝的人捉住,二是勤义王的确死了。 流明要去救人,无霜拉住他,不能冲动,一切都要先传信回柳刀宗再说。 流明质问风逐雪,“有你在阿飞怎么会被捉住?你是不是和那个蠢皇帝串通好了?” “没有。中途出现了意外。” “意外?” “白游出狱了。” “谁?”流明不明所以。 无霜也紧张起来,“那阿飞是被白游捉走的?” 风逐雪点点头。他不会全盘托出。 无霜明白原因,思索片刻当即决定和流明一起回蒙古。白游出现,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风逐雪处理好他们之后去见白游。 白游问,“你那徒弟安顿好了?没闹着要自杀?” 风逐雪忍着脾气说,“我做到了你要求的,现在我要见若水。” “可以啊,给你一柱香时间够吧,”白游笑容可亲,他不会把人逼得太紧,“不过若水才醒来没多久,你最好别太激动把她吓死。” 据白游所言,若水在放火的当晚中毒昏迷,被逍遥派的人趁乱劫走,想要私下威胁风逐雪交出断水刀,但被其他门派截胡,黑夜里若水自此不知所踪。 逃出丘狐山以后白游当然是要找老仇家挨个秋后算账,有一个算一个,算到红叶谷谷师头上时,白游竟然在此发现若水的身影。 这些年来若水被红叶谷这帮钻研毒术的当成试验品,她又是羌若秦的女儿,百毒不侵,更让红叶谷产生浓厚的研究兴趣。等白游发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泡在药桶里,骨瘦嶙峋,头发所剩无几,长睡不醒。 按照辈分,若水与风逐雪都是他的孙辈,白游清楚这么多年下来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了,更别提曾经臣服于他的信徒。他既然要帮手,那操纵了若水就能控制风逐雪,他不介意带若水走,也不介意花大心思唤醒她。 果然,他出现在王都时,风逐雪还没那么听话,直到告诉他若水的消息,他就变得言听计从。 若水被白游藏在宫外一处内宅,周围都是摩罗教真正的弟子。风逐雪被带进密道最深处才看见她。 若水缓慢地眨着眼,似乎是在辨认。 风逐雪握着她的手,很久都说不出话。 “你好像一点都没变啊,真是难得。”她轻声说。 “对不起。”风逐雪蹲在她身侧,不再盛气凌人,道歉时非常紧张,无法镇静,像有人拧住了他的心脏又瞬间绞紧。 若水的眼睛转得很慢,说话也迟钝不少,却没有怨言,“你不用为我听白游的话。” “他告诉你我这十年做了什么吗?” “说过了。”若水望着他,她没有笑,凹陷的眼眶放大了她眼里的沉寂,“你答应过我不再折磨人,何况是无辜的人。” “你对我很失望?” “是。”若水神色一动,像在回忆很久远的过去。 “你不怪我没有找到你?”风逐雪想不到若水竟然一点怨怼都没有。 “这是我差点害死姐姐,又阴差阳错逼你杀死母亲的代价,我心甘情愿待在红叶谷惩罚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宁愿不让我找到你么?”风逐雪愕然不已。 “不然凭你的本事,如果死了,怎么会十多年都找不到尸体,如果活着,也听不到半点消息?” 寒风砸着细雨吹进来,扑面冰冷。 “可是你也知道当时是摩罗教忽然夜袭中原,皇帝要我出战,却没有说来的是教主,我以为来的是四长老,他们发誓要烧灭若水楼,拿你的命威胁,我不得不去。” 若水当时已经被长老派来的杀手暗杀,危在旦夕,风逐雪不得不迅速做出决定。 到了战场上,为首的正是羌若秦。 羌若秦怒火中烧,大骂他是叛徒,劫走了她的女儿,还煽动她和自己造反,出刀异常狠辣,风逐雪已经后悔应下,他武功比羌若秦高不了多少,非死即伤。 关键时刻,风逐雪被羌若秦屡次三番侮辱,羌若秦毫不留情刺向他的腰腹,风逐雪再无法忍耐,下意识一刀还击。 等他回过神怔怔看着满身的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摩罗教众人也趁着他发愣时救走了教主。 捷报频传,中原大胜,羌若秦重伤不治,摩罗教分崩离析,如晦失踪,若水非常伤心,她痛恨摩罗教,可是又无法彻底割舍她的母亲和姐姐,她们对她一点也不差,是她自己太异类,要离开这个泯灭人性的地方。 一如叶城曾经说过,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永远快乐幸福。一旦踏进这个深坑就一刻也不能回头。 她以为建若水楼可以帮助更多的人,结果让若水楼成为争夺权力的工具,她以为她的母亲姐姐会顾念亲情,摩罗教愿意接受若水楼,改变理念,武功并不只要看到别人痛苦才有意义,结果依然是自相残杀。 她终于明白世道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个人一群人改变。 众人要推举她当盟主,若水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母亲。 她问风逐雪要不要当盟主,又清楚风根本不是这块料,没人看着他,他只会杀更多的人。 若水看着眼前变得越发寡言的风逐雪,缓缓说道,“我错了。犯错难道不该接受惩罚?没什么好怨恨的,一步错步步错。” “那你就这么丢下我?” “从前我不让你杀人,你难道不是很压抑,人也郁郁寡欢。我走了,不再绑着你,至少你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我没有为自己活过。” 年少杀人,是为了成为摩罗教最好的杀手,青年杀人,是希望实现若水的理想,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他杀人是要讨回公道,让做错过事的人遭到报应。 他的想法是如此简单,也如此空洞,以至于以为若水死后完全不知道该有怎样活下去的目标。只剩下复仇最明确,最有动力。 他要这些人敬畏他,害怕他,他身上有永远洗不掉的血腥味,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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