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武垣中气十足。 崔芄艰难的在晃动视野中寻找方位,艰难抬手远指:“那里……你可以把我放在巷墙转角……很安全。” 武垣:“不放!” 崔芄闭了闭眼,忍住了没做失礼的动作:“不敢拖累十三郎,我有自保之力。”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武垣只有两个字:“不放!” 甚至崔芄越抵触,他越有这种特殊的表现欲,越来越快的脚步动作里,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兴奋。 “不是对我魂牵梦萦,朝暮盼眼,现在我如你愿,怎的还不开心了?哦我知道了,非是不开心,崔郎是害羞啊。” 还出言调侃,十分的不尊重。 崔芄很难保持理智,气的掐指拧他。 “猫爪子挠似的,这么轻,崔郎是恨我,还是怜我?” 胳膊内侧最容易痛的位置,武垣竟然不在意,哈哈大笑着,继续飞檐走壁,顶多改变姿势,让崔芄舒服点,不至于真吐出来。 崔芄:…… 初时的兵荒马乱过后,视野不再那么晃,倒也慢慢看清楚了。 这好像不是一场逃亡追击战,而是……刺杀?冲着武垣来的? 起初那狠人汉子奔的并不是武垣方向,也没人知道武垣会在哪个方向,可一段兵荒马乱后,那汉子冲着武垣来了。 他的确是个逃犯,身上穿的是囚衣,脸上有受过刑的痕迹,眼神里的凶狠也和普通人不一样,不管本身气势,还是逃命架势,抑或下手不顾一切,全然不管别人死活的表现,他或许不只是一个逃犯,而是个——死刑犯。 看起来像是慌不择路,只想跑,踩翻了百姓摊子,不知道从哪里抢了把刀,伤了人,刀尖有血,因为被官兵追赶仓促转向,不知不觉就冲着武垣来了。 “都别拦老子,否则见谁杀谁!” 百姓们知道厉害,热闹会忍不住看,但并不会走的太前,不知不觉空出的空间,竟也直直通向武垣。 这奇奇怪怪,突然重合的路线,逃犯像是被追赶,无路可选,只有这个方向,可为什么只有这个方向呢?必然是包围圈‘有疏漏’或‘来不及’,只漏了这个口子。 “仓啷——” 思考间,武垣已经跟那个逃犯对上,双方武器碰撞,激出危险火花。 逃犯的刀是在行动过程中抢的,竟然很不错,质刚而厉,非常有重量感,若是迎面重击,恐难以抵挡,武垣手中的是一枚短剑,质薄而韧,看起来似乎不占优势,可他极熟悉这柄兵器,角度力道拿捏到极致,非但能挡,还能挡的很漂亮,手腕灵活一转,转手就转手为攻,杀招凌厉! 逃犯越狱逃命,是拼死的心气,断不会退,凶性十足,武垣怀里抱着一个人,单手应对,竟也能不落下风,甚至招招压制。 “——大理寺逃犯?嗯?” 大理寺…… 崔芄眸底微动。 这人一看就被关了很久,跟他们眼下的案子没关系,可突然发生的节点方式,都很微妙,而且—— 他凝目细看,街上跑得飞快的马车,好像是枫娘子夫家的车标?皮承明在这里?还是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想干点什么? 穿着轻甲的官兵追跨长街,已然在前,翻爬上墙,欲抓逃犯,谁抓到都是功劳,让别人抓到就不是自己的功劳,看似群策群力,实则抢的推的划水的,不一而足,本来武垣一个人就能干的活,变成一群人相互制约,更有甚者,几个眼色会意,暗戳戳攻击武垣。 所有时机都危险又微妙,有人故意引导,有人浑水摸鱼,有人借机搞事…… 这一场大戏,谁得了好处说不准,但武垣要是没抓到逃犯,就是错处,要是还不小心让自己受了伤,就更贻笑大方了。 谁组的这个局?武垣又知不知道? 看起来……是知道的。 “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崔芄声音融在风里,并不真切。 武垣一脸夸张的感动:“心疼我了?” 崔芄:…… 武垣的确经常遇到,他做的事,大多会触碰到别人最敏感的利益网,本就凶险,虽受太后撑腰宠爱,但也因此成了靶子,想要他死的人非常多,陷阱算计更是一个挨着一个来,破得了,算他本事,破不了,死了活该。 所有人都有帮手,他没有,也不能有,孑然一身,以孤胆悍勇行走世间,倒也畅快肆意。 他没说,崔芄却看懂了,突然觉得…… 武垣:“觉得我可怜?” 崔芄摇头:“觉得你挺浪的。” 不怕死,甚至享受在生死边缘试探的感觉,很少人有这种直白的胆气。 武垣一怔,笑了:“崔郎这么了解我啊……” 崔芄鼓励:“你可以更大胆一点。” 武垣:“嗯?” 崔芄:“死了,我可为你入殓。” 一副要接生意的样子。 “哈哈哈哈——” 武垣笑的有点停不下来:“行啊,连殓骨人都有了,我这福气有点大啊!” 一边笑,还能一遍更凌厉的出招,剑啸即出,没人能拦得住,没人敢不让锋,纵使有人心怀鬼胎对付他,不让他抓到人,仍然阻止不了他的脚步,纵使逃犯侥幸钻个空子飞出,下一刻人会落到他手里! 他的脚步哪里是踩着暮鼓声点,是踩着人们心头! 崔芄被剑锋护的很好,并没有受伤,但屡次发现空档,武垣都没放他下去:“为什么不放开我?” 他并不想跟着胆战心惊,一起冒险一起浪。 武垣啧了一声:“底下有人正等着英雄救美呢,我现在放下你,不就是给别人机会?” 崔芄:…… 他其实看到了远处李骞的身影。 左骁卫和大理寺关系好,帮忙追捕逃犯,李骞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甚至可能今天这一幕的发生,与他有很大关系。 “没必要吧……” 不管是为了破案,还是为了他这个人,值当整这么大活? “小意思,”武垣大手将人搂的更牢,“崔郎辛苦点,抱紧我,我呢,尽量稳点,不让你吐,真忍不住吐了也没关系,吐我身上,别客气,我衣服多。” 崔芄:…… 想起武垣扔给他的那件厚披风,早晚有点离不了…… 算了。 “你欠我一次。” “崔郎有点不讲理啊,”武垣跟人交手,还有空撩闲,“我这又是抱你又是护你的,还倒欠你一次了?” 崔芄干脆别过头,不理他。 武垣大笑,胸膛鼓动。 他打这一场架,并未尽全力,有戏耍别人的成分,有借机观察的意图,有故意调侃崔芄的兴趣,到现在,感觉差不多了,一手执着短剑,一手抱着崔芄,交手错身时,长腿突然如鞭扫出,狠狠一挥,再一踹—— 直接将逃犯踹下了墙! 力度之狠猛,逃犯有点没反应过来,顺着墙面滑到了地上。 武垣跳下墙,将崔芄稳稳放到地上,大脚直接踩上了逃犯的脸,还狠狠碾了碾:“跑啊,怎么不跑了?” 逃犯脸都变了形,根本说不出话。 “好!” “十三郎威武霸气!” “十三郎厉害啊!” 围观群众鼓掌叫好,官兵也很快围了过来。 动静这么大,又事关自己上峰,内卫们不可能不动,瞬间上前,列阵武垣身侧。 武垣指了个人来接手,朝远远走过来的李骞微笑:“就不劳三郎你襄助了,此番功劳,某愧受了。” 李骞看看被折腾的说不出话的逃犯,再看看好好站在一边,颊畔甚至有点红的崔芄,气的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把牙咬碎。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武垣完全不给他发挥的机会,拉着崔芄就转身,大手在空中摆了摆:“我还要送先生回家,没空寒暄,三郎见谅啊。” 话说的慢悠悠,脚步走的兔子还快,生怕崔芄心软,招呼都不让打。 暮鼓停时,武垣和崔芄走到了家门口。 天色微暗,晚风已寒。 崔芄推开院门,突然转身,朝武垣伸手。 武垣不懂:“嗯?” 崔芄:“钱。” 武垣更不懂:“什么?” “钱啊,你不是说要给么?”崔芄提醒他之前的承诺,“方才你动作太大,我荷包掉了,晚饭没着落。” 武垣:…… 我是说我给的你不准不要,没说你可以生要啊! 算了,今天心情好,不跟美人计较。 他解下腰间荷包,扔给崔芄,同时倾身靠近:“我可再予你一个奖励——” 崔芄:“什么?” 武垣压低声音:“贵人失物,我并没有拿到。” 崔芄了然,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但你知道它在哪里?” 武垣没说话,只笑的别有深意。 “走了。” 他转身离开,却突然看到远处跑来的手下,气喘吁吁,很着急的样子:“怎么了?” 那人递上蜡封的信:“头儿,屠长蛮送来的东西!” 屠长蛮送来的,就是和案子有关了?这么快? 武垣就没继续走,转头看了眼崔芄,直接拆开了信。 信息不多,多的查探正在过程中,无法迅速传回,但屠长蛮正好问到了一些东西,正好相熟的镖局朋友回长安,他就让人捎回来了—— 说的是灼娘子的身体情况,比如染了肺疾,牵连心疾,天气变化总会风寒发热,咳嗽不止,病严重的时候经常咳血,呼吸短促,时不时头晕,若是在走路时犯了病,晕过去,很容易摔跤,摔跤就会导致身体损伤,比如她的左小臂右腿骨都曾有过骨折,左手食指和右手小指,右脚小指都曾有过严重挫伤骨裂骨折,得是十二三年前吧,她特别倒霉,摔了两回,床上躺了两个月,半年多才痊愈,小小年纪愁的,左边槽牙都掉了一颗…… 屠长蛮将自己打听到的信息一一告知,末了问了一句,为什么崔郎要问这个,可是有什么用? 武垣其实也好奇,为什么要问这个? 刚想出声调侃,就见崔芄脸色突然变了,直直盯向院子里—— “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在哪了。”
第17章 尸骨在我家 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突然晦涩的声音,暮色都压不住的明亮的眼睛…… 十年前那具尸体,真正的灼娘子,还能在哪里? 武垣沉眸,也看向院子:“在你家。” 崔芄提袍跨过门槛:“嗯。” 武垣冲属下摆了摆手,让人去忙自己的事,也跟着进了院子:“你最近忙活的那副骨头架子?” “尊重一点,那是一位姑娘。” 天色已暗,崔芄却一反往日习惯,将收在厢房的骸骨端了出来,摆在廊下石台,烛盏也多燃了几支:“十三郎不是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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