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仙!”村民一边掏银子一边说道,“大仙真是神奇,年前我们家的耕牛少了一只,大仙说是我爹的魂舍不得家里的老牛。我就去坟上一看,竟然摆着耕牛带身上的犁!真是叫我爹唤去了!” 一旁有人附和:“对对对!大仙不仅知道天上的事,地下的事,连咱人间的事都算的来!前几日我二姨娘头疼脑热,让大仙看了一眼,大仙就说是我二姨夫偷吃。果然,就是那个混蛋搞得姨娘魂不守舍!” 杨幼清穿了一身朴素的棉衣在人群后面,两手揣在胸前,低声问道:“信吗?” 戎策抢着回答:“老师您教过解梦不过是图个心安,再说预测天气用一条咸鱼就做得到。前一日摸了一手水,这就是要下雨了。” 杨幼清又问:“耕牛和偷情呢?” 白树生答道:“我知道!牛是他抢了去的,人也是他勾引的!” 戎策胳膊肘顶他:“他能勾引你二姨夫?” “今日有外来客。”凤麟忽然开口,众人的目光四处打量,不多时便注意到了这几个生面孔。不等三人说话,凤麟看向戎策,说道:“客人面色发黑,又生了一双蛇眼、鹰鼻、雀耳,面相如狼似虎,是穷凶极恶的命格。”
第76章 方术 戎策愣了一下,面黑是他晒得,蛇眼是天生的,但是剩下两项明显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他们为了混入这座县城,特地穿了当地人常穿的粗布棉衣,偶尔大声说话也带了森州的口音,这凤麟大仙如何推测他们是外地人? 杨幼清一扯他袖子:“看后面。” 戎策回头,这才发现那凤麟大仙说的是他身后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彰显高贵身份的锦衣,雕刻精美的玉冠毫无瑕疵,非富即贵。再看面相,同样是皮肤黝黑,而且一双狭长的蛇眼,戎策瞬间想到的,也是如狼似虎。 凤麟大仙又说道:“本仙掐指一算,你今夜将有血光之灾,必须抓九十九条野生青蛇,取其蛇胆入酒,再静修九九八十一日,方可破解。” 那人一开口便是京城的口音:“信口雌黄,别拿小把戏骗人。” “如果我算的不错,你名叫赵元同,官至工部虞衡司郎中。曾有一女,红颜薄命,可知为何?”凤麟见那人面色骤变,便更加神秘地说道,“因为你前世罪孽深重,今生又贪图荣华富贵,阎罗王便要抓你女儿偿命!” 赵元同勃然大怒,抬手指他:“胡说八道!” 戎策凑到杨幼清耳边,后者下意识扭头躲开,戎策锲而不舍靠近:“要不要喊护方司抓人?上次有个入魔者挑衅官员,闹得沸沸扬扬,案子解决之后护方司的监察可没给好脸色看。” 杨幼清还没说话,就见那凤麟大仙忽然一阵抽搐,一时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哭得歇斯底里。众人一阵骚乱,紧接着便看凤麟挺起身子,从莲花座上跳下来,小碎步跑到赵元同身边,伸手抓住了他伸出的右手,双眼脉脉含情。 赵元同愣神的空隙,就听凤麟细声细语说道:“爹爹,爹爹是我,蕊儿,我被人从黄泉召回来看您来了。” 黄泉二字听得戎策一个哆嗦,前几日刚见了黑无常,这鬼差还是一副被欠了钱的模样,不给好脸色。 “爹爹,蕊儿三岁牙牙学语,您教我佛经,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果,今生作者是,”被鬼上身的凤麟一举一动都是小女子作态,手中好似挽着手绢,颇像是大家闺秀,“爹爹,女儿好痛啊……” 他喊了几声冤屈,接着又一阵战栗,末了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一般摔倒在地。应当是差一点摔倒在地,戎策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发觉他后背冰凉。 看了一出好戏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无非是说此事有多不可思议,或者说凤麟有多不可思议。 戎策加入伏灵司五年,见过不少鬼上身的情况,但一般只有接近于煞的恶鬼才能侵占意志薄弱的人。这蕊儿姑娘并无恶意,凤麟又结结实实,这情况戎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非真的是通灵? 赵元同愣在原地,面色发白,他怎不记得三岁的女儿坐在自己怀中,对着竹简佛经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语句,铃铛般的童音绕梁。 他没有说任何话,哆哆嗦嗦走出人群,背后有人嘲讽有人讥笑,一概充耳不闻。 白树生忽然转身,想要追上去,被杨幼清拿折扇挡在身前:“做什么?” “问个究竟!” “胡闹,”杨幼清怒斥一声,“他又不是目标,你追他做什么?” 白树生许久没开工,一身劲没地方使,抱着剑原地转圈。戎策让他转得眼晕,一脚踢过去,低声道:“想抓人是不是?你去查查那个凤麟的底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生人,生平履历,有无妻儿,都给我查清楚了。” 白树生嗖一声跑了,杨幼清笑了一声:“什么都扔给小白,你想偷懒?” “这不是小白在信里说梅雪山庄如何如何漂亮,饭菜如何如何可口,我想去,”戎策顿了一下,“我想带您去看看嘛。梅雪山庄一年只开三个月,再过几日,这里的雪便化了,山庄也将关门落锁” 杨幼清看着四散的人群和被一半信徒拥护着离开的凤麟,问道:“你请客?” “我请啊,过年有不少礼物。” “哦,看来是我忘了亲王逢年过节的礼遇有多少,”杨幼清将扇子收起来,抬腿便走,“明年开始没有压岁钱。” 梅雪山庄是沈家众多的资产之一,管这地方的是沈家老爷嫡出的三少爷,一副文弱书生相,习惯了冬暖夏凉的气候,一辈子没出过森州。虽说山庄多客人,但是来者多是有修养的文人墨客,或达官贵人,他也没遇到过棘手的事情。 直到今日,小厮匆忙跑来,说有一客人在雅间醉酒闹事,不仅砸了做摆设的白瓷瓶,还误伤了两个路过的丫鬟。 “那,那我去看看。”三少爷从书桌后面站起身,顺手摸了摸怀中的银两够不够息事宁人。他犹豫片刻,转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把没开刃的匕首,至少能装装样子。 他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另一个小厮匆忙跑来,说道:“少爷,少爷,有两个人将那醉酒客人拽走了。” 三少爷松了口气,坐回去,继而问道:“赔钱了吗?” “没,没,没敢要。” “为何?你知道那梅雪山庄最便宜的花瓶要多少两银子吗?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小厮吓得哆哆嗦嗦:“那两个,是,是佐陵卫的人。” 三少爷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差点落了地,被他慌忙捞起。半晌,他恢复了平静,说道:“算了算了,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客人,再叫他赔钱。房子打扫干净,佐陵卫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老爷也不行。山庄还要开门做生意,趁着最后几天能赚多少是多少。” 戎策皱着鼻子将醉成烂泥的赵元同带回他下榻的客栈,杨幼清简单和店小二交代了一下,要了两碗醒酒汤。等到了房间,将戎策把赵元同扔到木板床上,杨幼清才一折扇敲他脑袋。 “老师!剩饭没来得及打包,您倒要打我?” “混小子,谁让你亮腰牌?伏灵司办事需要这样打草惊蛇?” “反正前几次来都穿着官服,若是有心他们早就知道森州有案子,再说了,那花瓶您赔得起吗?说起来也是,您把京城那个二进院租出去,一年也能有不少钱。左右您也不住,每次都回孟府跟我挤一间。” 杨幼清作势又要打他,不过赵元同吹了一阵冷风缓缓苏醒,开口就问:“胡众那个狗……狗东西,在哪呢?” 戎策疑惑地望了一眼杨幼清,随即想到方才在梅雪山庄,他们听到打斗声之前,赵元同在跟一个人吵架。那人名叫胡众,听谈话内容,他是赵元同的下属,而且因为办事不利才导致赵元同在森州耽误多日。 至于具体是何事,戎策颇为好奇,给杨幼清使个眼色,不等他阻拦就凑到迷迷糊糊的赵元同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在。” 杨幼清无奈叹气,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赵元同喝了整整一坛酒,就算不是陈酿也早就上了头,根本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晃了晃,说道:“定额二十万,你一万,一万都没给我拿回来,我怎么和工部交代?” “二十万什么?”钱?工部好像不管税收,难不成是赃款?赵元同这人是虞衡司的头儿,虞衡司是收集动物皮毛、树木树皮等等材料来做兵器、机械的地方,或许是二十万头野猪? “森州……漠城旁边,那么大那么大的山林,那么多的矿谁都没碰一根手指头,二十万乌金只不过是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赵元同想要探身,但是失败,摔回床上,“你要是再不把事情办妥了,拿,拿你是问!” 乌金。 怪不得得跟工部交代,这东西是管制品,只有朝廷才有权开采,和火药并列是打胜仗必备的原材料。乌金矿既然资源丰富,何以这么久都没挖出一星半点?戎策想到方才在梅雪山庄看见胡众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就觉得这事有蹊跷,看来的找机会跟这个家伙会一会。 安置好了赵元同,杨幼清已经在这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扔给戎策一间的钥匙:“保持警惕,这个人今日被鬼上身吓到了。” “这家店可挺贵的,您哪来的钱?” “我给他们看了令牌。”说罢杨幼清将伏灵司令牌扔给戎策,他接住,才发现师父不知何时把自己的令牌偷了去。 “您的呢?” “忘带了。”杨幼清推门进入自己的卧房,想要关门却被戎策迈进来的一条腿挡住。他皱眉,望向不听话的徒弟:“想挨打?没事做明天就去跟胡众,找不到线索别回来。” 戎策把整个身子挤进来:“这地方太邪门了,我怕您有危险,不如咱们住一间,好歹有个照应。小白回来肯定累得要死要活,单独留一间给他当奖励。” “打地铺吧。”杨幼清没拦着他。毕竟戎策说的在理,有这个徒弟在,他能睡得安心一些。 戎策麻溜在地上整理出一个窝,他习惯了做这些事情。等他钻进被窝,杨幼清已经躺下睡着。片刻后戎策又从被窝里钻出来,到窗边开了一条小缝,吹着乍暖还寒的春日冷风。 中秋节去淮静宫的时候,母后催他早日离开伏灵司,去岳州坐他的王位,最好能够找一个世家之女联姻,以免受人欺负。只有这最后一句是母亲的本意,而前面那些是必要条件罢了。 但他这辈子就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因为他的出身和灾星的名头,娶了谁都是耽误人家。再说,姑娘一听嫁给天煞孤星三皇子,跳井自杀也不进花轿。戎策记得在黄泉的时候,五官王吕说他命格混淆,或是穷凶极恶,或是一世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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