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孔珧看他走神急忙喊他,“刘菲菲去了后山,要不要跟上?” 戎策随即点头,站起身来:“这不是废话。告诉刘菲菲,找个机会撇下剩余的护卫,游魂极有可能在她独身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还有,不要用火铳,后山的每棵树都比她大几百岁,烧着了、劈断了让她爹出钱赔。” 帝泽书院的院使坐在书房批改学生递交的策论,但是时不时朝着博古架上摆着的两瓶杜康酒瞥上一眼。夫人端着一碗温热的糖水从走进书房,院使即刻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念手中的策论:“今日有闻岳州七河县县令与当地匪帮勾结一事败露,罢黜问罪之举,威慑贪官污吏。然不知此事与岳王几多关联,而其尚未有任何改革之策……” 什么乱七八糟的,丁点大的事情就牵扯到京城权贵,现在的学生真是没东西可写了。院使在这篇文章上写了个大大的丙中,然后放到一旁,端过夫人手中的碗。 他夫人自十八岁便跟他情定一生,如今两鬓发白,依旧是夫妻恩爱。“今日上了两堂儒学?” “一堂儒学,之后实在是头晕目眩,便交给常先生讲。”院使翻过下一篇文章,夫人站到他身后,掌心覆在他太阳穴上,慢慢轻揉。“你瞧他写的,东海水军寒冬时日仍勤加操练,不过都是讨好之词,何况,金秋九月何时到了寒冬时日?” “夫君若是疲惫,我去给你找些小说来读,”说罢她站起身,“先把糖水喝了,今日将红糖换了蜜糖。” 院使舀了一勺糖水送入口中,甜得有些发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错,不错。” “夫君,怎么不见了那只青铜雕像?” “什么雕像?”院使话音未落,只听见书房的木门被人啪一声推开了,戎策冲进来的瞬间手上多了一张纸符,啪一声贴到院使夫人的背后。 像是被刹那间吸取了灵魂一般,夫人站在原地不能再动作半分。院使看看夫人再看看被撞坏的木门,活了七十年第一次体会到怒火中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戎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违背了太祖十训第三条,急忙弯腰给院使赔礼:“孔珧与我说今日傍晚见到了您夫人,但是我记得,上次回到帝泽书院查案的时候,在您房中发现了一份悼词。” “你何时擅入我书房?”院使双手颤抖,他记起来了,夫人的确已经病逝,而那是两三年前的事情——自己为何全然不觉?他强撑着与戎策对话,目光却瞥向书桌上的一碗糖水。 怪不得味道不同,原来不是她的手艺。 “大人,”戎策见生死离别见的多了,自然懂院使心中所想,说道,“令夫人应当是挂念您,所以未曾转世投胎,想要等您百年之后共渡忘川。她现在被歹人控制,不过我已经摘了招鬼符,也将她定在原地。您,您还有点时间与她叙叙旧……” “不必说了,我清楚如何做,”院使摆摆手,“留我二人些时间,你先出去吧。” 戎策给他深深鞠了一躬,接着退出房门,将勉强挂在门框上的木门关上,心里想着,要不要让白树生来做个免费的苦力,反正他三百六十行有三百行都做过,修门难不倒他。 “大人!”孔珧跑过来,手中捏着半张快要燃尽的黄纸,应该是他从谁人手中抢下的,“那人去了后山!一道黑影,与我一般高,应该是锦春。” 戎策抽出血刺,走出三步发现孔珧跟着他,便说:“你等着黑白无常。” “监察大人说——”让我看着你。孔珧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戎策已经跳到了房顶,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帝泽书院的校服虽然好看,白色为主镶着水蓝色的边,但是不利于隐藏身形。 而且显胖。 “站住。”戎策从树上跳到空地的巨石之上,血刺距离那人的后背只剩一拳的距离。但他答应过杨幼清,入了伏灵司就不会再杀人,所以刀尖一撤改为挑起那人身上的黑色斗篷。 月光之下,白色的帝泽书院校服异常显眼。锦春转过身来,身后是深渊万丈,他已经没有退路。 “果真是你,”戎策上前一步,忽然血刺被锦春贴上了一道符,瞬间重达千斤一般,跌落在地,戎策的肩膀都被拽得一疼。不过他有拆招的计策,点了火折子扔到符上,灰飞烟灭之际,戎策再度抬起血刺。 锦春已经备好了下一张纸符,戎策却快他一步,绕开他袭来的手腕,直接斩断他腰带。揣在怀里的那些纸符飘落一地,锦春紧皱眉头,骂了一句方言随后想要飞身跳到戎策身后,但技不如人,被戎策抓住衣领按在地上。 “说!招鬼是为何?” “我已经发了信号,不到半刻钟,我的属下就会赶来,”锦春发出一阵让人心生寒意的诡异笑声,“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那我黄泉路上一定拉上你!速速招来!” “告诉你也无妨,”锦春脸颊在地上摩擦出几道血痕,显得他更加狰狞,与白天见到的翩翩公子大相径庭,“我们要找一样东西,一样属于绎国的宝物。北朔蛮族,天生强盗,总有一天会被上天惩罚!” 戎策已经猜到,他们这一番举动,最终的目的是一个铜像,而十有八九真正的目标,是戎策从黄泉带回来的那块铁疙瘩。南绎极有可能知道那铁疙瘩到底是何物,所以他们才会猜测北朔将它放在了阳气最旺盛的帝泽书院——而事实上,戎策差点就把它拿来垫桌脚。 “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说那是南绎的东西?” “哈哈哈,一群傻瓜。”锦春的眼中多了几分不屑。 戎策见他不准备说出实情,便换了个问题:“如何招来大公主游魂?” “如何?当然是挖了她的坟!”锦春说完随即放声大笑,戎策拎着他的后颈狠狠砸在地上,瞬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锦春笑得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她长得真漂亮啊,可惜了,死得那么惨,脖子上的刀痕那么深!” 戎策被彻底激怒站起身,一脚踹在他腰上,血刺顶住他后心:“闭嘴!” 锦春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越发疯狂,说道:“你对她这么上心?果然,伏灵司就是北朔皇室的走狗!不,连一条狗都不如!” 戎策手中的刀在空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影子。 杨幼清看到了蹲在树下的戎策,他怀里抱着染血的血刺刀,头颅低垂,像是在等他师父。杨幼清叹了口气,继续向前,忽然见到林中空地里,赫然躺着锦春的尸体。他愣了片刻,疾步走向戎策,拎着他领子将他拽起来。 戎策瞬间意识到杨幼清此举何意,奋力挣扎起来:“老师!人不是我杀的!” 苏涣看了一眼尸体上的伤口,胸口偏右侧有一道狭窄的伤痕,及其像是血刺。他沉默了,此时若是给师兄帮腔,怕是自身难保。杨幼清的怒气已然浮于眉眼,苏涣加入伏灵司一个月,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生气。 “戎策,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血刺那天说过,它不能背负人命。伏灵司,斩鬼不杀人,刑部、大理寺会接手这件案子,需要你逞什么能?啊?”杨幼清朝着戎策膝盖窝狠狠踹过去,戎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面前就是锦春的尸体,白色的帝泽校服上有至少十处刀伤。 戎策颤抖着,这样的怒火他承接过,在刚入师门的时候,杨幼清告诉他想要伏灵司不杀活人的时候。 “老师,你信我,信我!”
第53章 关禁闭自然要跑 “老师!”戎策话音未落,脑袋被杨幼清按到了锦春的尸体上,鼻腔里瞬间都是血腥的味道。那血肉外翻的伤口距离戎策的脑袋只剩下一指的距离,双眼甚至不能聚焦去看。 杨幼清气得双手握紧了戎策的脖子和胳膊,逼着他和这具尸体紧紧贴在一处:“戎策,你进来愈发无法无天了。你伤人,我罚你静跪罚你抄书,你杀人,我想我没什么可以罚的了。” “您凭什么赶我走!”戎策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剧烈挣扎着,“不是我杀的!方才他说有支援,果然来了一个黑衣人,可是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直接杀了锦春!锦春丝毫没有防备才会被他砍了这么多刀!” 杨幼清冷笑一声:“我们从三条路包抄上来,没有见到任何不速之客。” “他轻功很好!是真的!一定是明晞府觉得锦春暴露,想要清理门户!丢车保帅!” “我认不出血刺刀的伤痕?刀伤血迹如何解释?” “他那把刀,不,更像是匕首,模样与血刺十分相似!用刀套路也相似,我们过招,血刺上是刺客的血!您想想,锦春已经是弃子,随时可能透露情报,明晞府下杀手不足为奇!” 杨幼清眯起了眼睛,说道:“好一番辩解,戎千户真是思维活跃。” “老师,您信我,我从来不对您说假话的。”戎策说话间嗓音已经沙哑,被杨幼清拽着后脑勺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在颤抖。他被迫仰着头望向师父,说道:“您罚我什么都好,别赶我走。” “哭哭唧唧像什么样子!”杨幼清对锦春的死因有所疑虑,而且戎策真的不敢对他撒谎,“师弟在旁边看着,不嫌丢人。” 戎策明了,这是师父肯退一步的意思。他急忙站直了身子,说道:“我会继续查的,您给我个机会。” “战文翰会跟进,”杨幼清松了手,问道,“这些伤有没有你造成的,你有没有想过杀他。” 戎策一愣,杨幼清的威严像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一般,逼着他点头——他是真的动过杀心。随即他挨了杨幼清一脚,退后两步摔倒在地,忍不住喊道:“老师!” “你活该。” 廷争进门就给曾皓跪下了,曾皓拦也拦不住,扶也扶不起来。末了无奈说道:“锦春是明晞府堂主这件事,大家都没料到,他招鬼骚扰师长、同窗,也自然是明晞府的主意,我不会怪你的。” “可始终,明晞府是燕王府所管辖,”廷争低着头,难得的神情严肃,“王爷,此事一出,你在北朔的境地会更加艰难,皇室那边也会有风言风语,你得挺住。” 曾皓摇头:“挺住如何,没挺住又如何?我无心参与夺嫡之争,这件事情,我只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北朔如何调查、如何惩罚,那是他们的自由。左右都是我带来的人作恶,扰乱了书院的安宁,我甘愿受罚。” “王爷……” “不必说了,你这几日避避风头,毕竟此事,”曾皓想说和你无关,但是他还是有几分疑虑,便换了个试探的口气问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对明晞府真的是毫无了解?” 廷争抬头,不知何时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对他起了疑心:“王爷,明晞府是明晞府,燕王府是燕王府,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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