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往后仰头,闭眼去回避这密密麻麻的痒带来的不堪感受。 “谢墨。” 谢墨的动作一顿。 他们贴得太近,任何细枝末节的变化都会被对方感知得一清二楚,奚砚喝多了反应迟钝,可谢墨没有,他清楚地感受到就在方才奚砚挣扎的动作下,他们两个…… 他的心脏重重跳动:“奚砚。” 奚砚的眼嵌了一丝缝,微微幽光透出来,偷着看他。 谢墨猛地俯下身去,又在他唇畔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下了。 果然,他看见奚砚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清明,还沾了些狐狸似的算计。 不能落下。 谢墨重重呼吸着。 不能落下。 这一吻若是落下,他对奚砚的渴求就会变得昭然若揭,奚砚最是会拿捏他,若是被他看出来,以后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可他真的好渴。 带着水光的唇就在眼前,里面艳色的舌若隐若现,比任何传奇话本中所写的妖孽都要摄人心魄。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奚砚这么勾人? 就好像剥开了那层官人文士的文雅风骨,留给谢墨的却是三丈红尘,他作茧自缚,又欲壑难填。 谢墨松开了手,那三丈红尘倏然远去,他挣脱了快要令他窒息的禁锢,从床上退下来,大口大口喘息。 怎么会……明明想要给他个厉害瞧瞧的人是自己,却反被压制住了手脚,摄住了心神。 奚砚挣脱了桎梏,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徒留摄政王站在原地束手无策,谢墨看了眼奚砚沉睡的安静侧脸,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无声地骂了一句。 晏时悟发誓,他这辈子没做过这么憋屈的事儿。 成蹊被谢墨一股脑的怒火砸得晕头转向,又不敢真的去乔府逮人,转了半天,还是选择向晏时悟求助,可怜晏将军刚换下那身影卫服烧掉,就被成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辞忽悠得满脑门官司,等到真的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乔府门口了。 呸,谢墨就是个王八蛋,这么多年了,他也只是从小王八蛋长成了大王八蛋,没有任何长进! 晏时悟万分不情愿地敲了门,得到的消息是乔松轩醉酒没醒,晏将军有何要事不如转述给贴身服侍的小厮,要是不急就去偏殿略略坐坐,等一会儿乔松轩醒了再来面谈。 晏时悟当时就想跑了,又被成蹊拽住袖子,活生生扯在了原地。 他认命:“我进去等。” 要不然“摄政王说让你家乔大人痛快麻溜儿地滚去摄政王府”这种话,多一个人,晏时悟都说不出口。 夕阳西下,乔松轩终于醒了。 他一醒来就听下人说晏将军在等他,醉酒后太阳穴还在泛痛,他二指抵着缓了会儿,忽然意识到晏时悟背后和谢墨的关系。 晏时悟和谢墨关系好,是上京城普遍知道的事,他们俩当年一个是谢栩贴身暗卫,一个是谢栩亲手救出冷宫、从此以谢栩马首是瞻的不受宠皇子,可能也是脾气相投,一来二去成了好哥们儿,闲来无事拼酒的那种。 有这么层关系,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中午他与奚砚的那顿酒席。 ……不至于吧。 他赶紧洗了把脸,穿戴整齐去见客。 “晏将军!晏将军!!”人未到声先至,晏时悟正咬着苹果怀疑自己到底是被成蹊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见一袭月白色长衫匆匆忙忙地从门口进来,形容略显慌乱,“真是万分对不住,乔某实在不知晏将军会来,照顾不周,得罪得罪。” 乔松轩在上京城里自小浸淫,上下九流那套他都会些,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秉着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念头,他先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晏时悟立刻扔了苹果:“言重了言重了,乔少卿言重了,是晏某突然拜访,礼数不周之处,少卿见谅、见谅。”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把人拖到摄政王府去,归根结底,他连谢墨到底为什么生乔松轩那么大的气他都不清楚,乔松轩又上来摆了这么一副低姿态,自己都觉得没脸说接下来的话,只好摆得更低。 两人虚与委蛇了好一番,才勉强坐下。 乔松轩直切正题:“是以,晏将军有何事找乔某?” 晏时悟露出个尴尬的微笑:“乔少卿,晏某有话直说了,其实我此次来并不是出于本心,实在是受人之托。” 乔松轩眼皮一跳:“哦?” “摄政王他……听闻今日中午乔少卿与奚丞相交谈甚欢,是以……是以……是以……”晏时悟搓了搓手,实在编不下去,“摄政王好像不高兴了,非让你去一趟,松轩啊,我也是不想的,但他都找到我这儿了,我实在推不动。” 他本来以为乔松轩会露出一副莫名的表情,没想到听说谢墨不高兴,乔松轩反倒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笑容,那笑容格外意味深长,恍惚间,晏时悟好像有那么一瞬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但只有那么一瞬,乔松轩又收起了表情:“哦,那我就去一趟吧,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别让晏将军难做,也别让摄政王好等。” “松轩,你是敞亮人。”晏时悟比了个拇指,哥俩好地揽着他的肩膀,“虽说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但无论如何,你顺着点儿,形势比人强,别惹恼了他,让自己吃苦,何必呢?” 乔松轩拱手小幅度摇了摇:“多谢晏将军,乔某心里有数,有数极了。” 酉时一刻,乔松轩昂首阔步进了摄政王府的门,恰好,奚砚一梦初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找水喝。 承端在一旁等半天了,立刻把温水递过去。 奚砚一口气喝完,缓和了些干涸的嗓子,余光瞥见自己手腕上发青的指痕,疑惑道:“我醉了的时候摔到了哪里吗?” “没有吧……”承端舔了舔唇,“小的就扶大人到了门口,然后……” “然后?” “然后就被摄政王抢去了。”承端期期艾艾道,“摄政王挺生气的,扛着您踹开门进了屋,然后就把门锁上了,所以……” 剩下的他就没看见了,他顾着和成蹊掐架去了。 奚砚好像迷迷糊糊有些印象,但不是那么清晰:“罢了,无所谓。” “大人,还是有所谓的。”承端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他家主子少生些气,委婉道,“乔大人来了。” “乔大人?松轩?”奚砚没转过弯来,“他来干什么?” “摄政王差人叫来的,叫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怕是——” “咣。”奚砚重重跺下水杯,当即就要下床,“他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这是又在作什么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剑影 谢墨在作什么妖,承端不知道,他只知道奚砚这幅怒气冲冲的架势前去势必要火上浇油,当即在他下床的那一刻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挡住了他的去路。 承端殷切道:“大人,冷静,冷静,您这么去不行。” 奚砚踩在地面,凉意从脚心蔓延开来,将他发热的头脑冰得冷静了些,他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 乱了乱了,他本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奚砚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问承端:“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谢墨要叫乔大人来?” “酉时一刻,冬天天黑的早,日头快落了。”承端回忆了下,“方才大人回府,小的本想扶您回屋,结果被摄政王抢去了,您好像说了些什么,王爷就暴跳如雷,当时就要拿乔大人来。” 我说了什么?奚砚对此全无记忆,他懊恼地想了会儿,发现真的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只能另寻出路。 “这样,你派人立刻到庄王府上,就说乔大人被请来摄政王府了,怕是不大妙,请庄王殿下前来保一保乔大人。” 承端表情扭曲:“这……摄政王得罪人那么多,五王爷算是个中翘楚了,这不等着要把事情闹大了么?” “就怕闹不大呢。”奚砚对着铜镜整理衣冠,“这事儿不知道缘由,但确定的是因我而起,我再怎么出言,谢墨总有办法能给我堵回来。可庄王不一样,他是谢墨兄长,又是这件事的外人,闹起来丢的是他们的脸,跟咱们无关。” 承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刻小跑着去了。 奚砚重新束好了发,手腕隐隐作痛,他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看了看,像是手指攥出来的痕迹,于是他伸手去摸,用左手抓右手,果然完美贴合了指痕。 谢墨干的? 奚砚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他拽过大氅,往正厅里去。 正厅中,晏时悟坐在一旁喝茶,眼珠子透过那瓷白的茶盏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瞟了好几个来回,谢墨不动声色地摆弄自己的那些金器物件,乔松轩就立在中间,不让坐也不说话。 对峙半晌,乔松轩无奈开口:“王爷,若王爷无事,下官今晚还有要事,实在不能久留。这便告辞了。” “本王让你走了吗?”谢墨把小物件扔在桌上,咕噜噜一阵响,“乔少卿去南方查案这么些天,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那不妨让本王来教教少卿,在这上京城里,究竟谁是规矩体统。” 话音未落,成蹊当即带人捧着一些审讯刑具走了进来,乔松轩任大理寺少卿审讯过那么多犯人,这些东西见得太多,一眼看下去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仓皇道。 “摄政王,我好赖不计也是个从四品大理寺少卿,你居然要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你疯了吗?!” 晏时悟也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一遭,当即茶杯都快翻了:“王爷,还请三思。” 谢墨那双蓝眼睛笑盈盈地盯着乔松轩,沉甸甸地含了一眸子的冰冷,像是外面不化的冻雪:“私刑不私刑,也不是由你乔松轩说了算的。” 乔松轩盯着谢墨:“那还请摄政王说说,下官犯了什么罪,要对我上严刑?” “你惹本王不痛快了。”谢墨的语气轻佻又放肆,“你带着本王的内人去喝酒作乐,如今又站在这里堂而皇之地与本王对视、冒犯本王,所以,本王必须罚你。” 乔松轩不可置信:“王爷,我是大理寺少卿,本朝律法我背的比你熟多了,你方才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是能够动我的。” “是吗?那看来本朝律法有纰漏,本王明天上早朝,立刻要求群臣商讨,把这几条加上去。” “摄政王!” “成蹊,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动手?” 成蹊当即拎起一条带着倒刺的长鞭走上前去,两个手脚麻利的护卫按住了乔松轩,他脸色惨白,没想到谢墨是来真的。 那长鞭有两指粗细,上面每隔三寸就挂了细细的刀片,一鞭下去皮开肉绽,是平日严刑逼供时最常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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