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别跟这儿瞎打听。”江五啧了一声,气哼哼地教训他,“师父的话不管用,让你老实养伤也不肯听,做事情老是毛毛躁躁的,顾前不顾尾。”邵凡安噼里啪啦的被训了一通,江五又让他转过身去,“脸朝那边,运个功,让我看看你这恢复成什么样了。” 江五捋了捋袖子,刚一抬手,手掌还没贴到邵凡安后背上呢,面上忽然就是一变。 邵凡安半歪着头,立马就察觉到不对了,江五那一伸胳膊呲牙咧嘴的,明显是疼着了,他师父身上肯定带了伤。 他赶紧上前查看一番,师父上衣一撩开,倒算还好,不是多重的伤,就是左肩上落下一大块淤青。 他去拿了药酒给师父推药,江五让他揉得脑门直绷青筋,一开始还梗着脖子硬挺着,后来实在挺不住了,就黑了脸:“你这两下再给为师送走了,你手劲儿轻着点。” “师父,轻了哪儿管用,您忍着点儿。”邵凡安低着脑袋给师父推淤血,边揉边问,“您这伤是怎么来的?谁能伤着您?” 江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这趟出行,是去追查苏绮生的下落了。段崇越的那个大儿子,前几天发现了苏绮生藏身之处的线索。” 邵凡安推药的手顿了顿。 江五也停顿了一下,忽然爆了一句粗话:“操他祖师爷爷的苏绮生,当年那些腌臜事儿还真是他做的,我她娘的是瞎了眼了才会认贼做兄。” 江五连骂带啐,寥寥几句讲了讲他之前的行踪,简而言之,就是他、玄清真人、代华,还有段家大公子段亦麟,他们四个人一路追寻苏绮生的下落,最终围剿并重击了对方,可惜关键时刻还是被搅了局,让他跑掉了。他们四个身上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新仇旧账,老子回头一定都要从他身上讨回来——嘶!你轻着点儿!”江五凶了邵凡安一句,又看了看自己徒弟,末了还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回来了,回来也好,哪儿都没咱自家山头待得舒服,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儿我也懒得管,咱也不求人,你身上的伤师父给你想办法。” 这天之后,又过了小十天。 青霄派师门上下五个人,这会儿总算是聚齐了,小山头上明显热闹起来。 江五天天抱着酒壶往躺椅上一歪,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小徒弟修行。那两个小的每天被训得呜呼哀哉的,扁着嘴也得练功修行。相比之下,二徒弟就省心多了,二徒弟不用他盯,每天按时晨练按时打坐,勤奋得不行。 邵凡安身上带着伤呢也没能偷着懒,江五这几日天天让他对着纸人练起符。 起符算是基本功了,就算他只有一成的修为,那也是说起就起的。他欻欻几下撕出个小纸人来,蹲在地上,两指并拢,指着小人说“起”,那小纸人便一下子弹了起来。 江五撩着眼皮瞅了瞅,把纸人从地上拾起来,再用功力一甩掌,将纸人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上,然后顶着大太阳扇了扇风,又让他起。 邵凡安习惯性要往前走,江五扥这领子一把给他薅回来了:“谁让你动了,就在这儿起。”说完还拿鞋尖在泥地上给他划了道线。 这线和树干中间起码隔了三丈远,邵凡安愣了愣:“离这么远?” 江五瞅了瞅他,啥也没说走人了。 邵凡安闷头琢磨,他身上虽说就这么点儿修为了,可这个起符的距离,讲究的并不是修为深厚与否,而是控劲儿,势头得准。 就这么着,他天天上午对着树干猛练,功力使没了下午就打坐调息。 他身上的修为能用的一共就那么点儿,说空就空了,弄得他每天都精疲力竭的,可起符又起不好,他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回回都能练出一身汗来。 每天一到时辰,宋继言就给他端水过来,他从重华带出来的小药瓶还没吃完呢,一天两次,准时吃药。吃完药以后宋继言还会把水杯接回去,有时候心疼了,就会劝他多休息。他抹一把脑门的潮汗,笑得大大咧咧:“欸是有点乏,你给师兄捏捏背。” 后来又过了几天,晌午那会儿,祝明珠和祝明辰在院子里玩闹,玩着玩着忽然吵起嘴来,邵凡安听见声儿就去看了一下,俩小孩打成了一团,他给俩人分开了,问打什么架,祝明珠撇撇嘴,说祝明辰说大话,祝明辰说房檐下有小龙。 邵凡安一听就乐了,按了按小师弟的脑袋:“有什么?” “有小龙。”祝明辰气鼓鼓的,“房檐下有条白色的小龙。” 祝明珠笑话他:“你多大了呀?这世间哪儿有龙?” 祝明辰急咧咧地抬手一指:“你自己看呀,就是有条小白龙,就在那里。” 童言无忌,邵凡安本来是当着玩笑话听的,结果顺着小师弟的指尖一看,竟然真的在房檐下看到一条“小白龙”。 说龙其实不是真的龙,而是一条白色细长的虚影。那白影并不大,约有小臂长,盘踞在房檐下,被院里的阳光一映,看着像是发着莹白色的光。那影子细看之下,确实也是神似龙形。 一瞬之间,邵凡安还以为自己眼花,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小白龙应该是谁用法术召出来的灵体。 会这种法术的,除了重华派的前辈,邵凡安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他没多耽搁,赶紧进屋去喊了江五。 江五出来抬头一看,眉毛立刻就皱起来了,他没说话,沉着脸一扬袖子,那小白龙歘地一下就进他袖子了。他兜住袖子,回屋待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就戴上斗笠了,看着样子是又要出门。 邵凡安追上去问:“您这刚回来几天啊,这就要走?” 江五口气不太痛快,简短地应:“很快回来。” 说完就大步出门去。 结果师父出去了没半个时辰,大门又有了动静。 祝明珠是一副闲不住的性子,立马提着裙子小跑着开门去了。 邵凡安还愣了愣,心说师父这一趟回得也太快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山都没下完吧? 他下意识扭头往门口看,宋继言正给他按脖子呢,这时便把他脑袋摆正了,说:“别动。” 邵凡安就老实坐好了,两条腿一岔,两手拄在膝盖上,眼睛一闭:“对对,就这里,多按两下,舒服得紧。”他身上一松快,贫嘴的劲儿又起来了,笑呵呵地在那儿说个没完,“我家老二就是聪明,学什么都快,日后一定——” “你怎么不进去呀?”祝明珠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你不是要找大师兄吗?” 邵凡安睁开眼,先是看了看正对着门口说话的祝明珠,接着又顺着她脸的朝向扭了下头,然后就和一道视线对上了眼。 段忌尘白着一张脸,沉默着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 来啦!
第88章 邵凡安彻底愣住了。 段忌尘怎么会突然出现的?他不是被他老子连劈了两道天雷吗?这么快就养好伤了?崇山祭被中断那么大的事儿,他居然没被罚关禁闭? 而且……他来青霄干什么?? 邵凡安其实挺惊讶的,心里还有点儿异样,可面上一点儿没显,他沉着张脸,半天没说话,倒是在他身后的宋继言适时开了口:“段公子,你此行来青霄,是有何事?” 段忌尘不错眼珠的盯着邵凡安,并不回话。 邵凡安本来松松散散的靠在椅背上,这会儿也站起来了,皱了皱眉,跟着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段忌尘默默杵在门口,还是不说话。 邵凡安眉毛皱得更紧了些,他师弟师妹都跟这里看着呢,他不愿当着小辈儿的面多说什么,就起身出了大门。 他走到段忌尘面前,站定了,回手一捞,还把大门虚掩上了,彻底把在屋里探头探脑的小师妹的视线给挡住了,然后转头又问了一遍:“段忌尘,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段忌尘嘴唇颤了颤,说了一个字又说不下去了,只是脸色苍白的死命盯着邵凡安。 邵凡安本来是瞧着段忌尘的,这会儿就把视线错开了。对面这一副吞吞吐吐说不利索的样子,他看着就起火儿。段忌尘回回情绪波动一大,说话就开始费劲,以前不知道说什么了,经常转脸就跑,这次倒是不跑了,还擅作主张的追了过来。可追来了又说不出话,这还不如之前一紧张就打磕巴。 邵凡安简直满心烦躁的,开口时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谈不上友善:“你究竟想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耐心跟你在这儿没完没了的耗。” 两句话刺得段忌尘面色又是一白,他攥了攥手心儿,又重重咬住下唇。 段忌尘的状态可能不怎么好,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色也很浅淡,被狠咬了一下才稍稍见了些红。他胸口一起一伏的,小声开了口:“邵凡安,你……你骗我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了,我……” 一听这个,邵凡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计较?你关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计不计较?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屁话的吗?段忌尘,这里是青霄山,不是你的重华派,你在重华是小少爷,在我青霄你屁也不是,听明白了吗?” 邵凡安每说一个字,段忌尘的面上就更难堪一分。 他脸上浮出一片不太对劲的红晕,呼吸有些紊乱,可还是上前半步:“邵凡安,我是……我是有话想对你说,你……” 说着说着,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抓邵凡安的手腕,邵凡安反手就给他甩开了。 甩那一下没使多大劲儿,段忌尘却是被推得整个人都晃了晃,往后一跌,后背嘭地一声撞到门框上。 “你……”邵凡安也愣了,刚要开口,就看到段忌尘眼神一散,然后身形不稳,慢慢软倒下去。 邵凡安赶忙一把揽过他的腰,给人扶住了。结果一贴近,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薄汗,探手一摸,有汗的地方摸着湿湿凉凉的,嘴唇却干燥得很,呼吸也急,鼻息间喷出来的气息又很热。 邵凡安怔了怔,喊了两声,段忌尘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点反应没有,看着像是昏过去了。 “继言!”这下他也有些上火,一嗓子把二师弟叫了出来,两人半扶半抱地把失去知觉的段忌尘弄回了屋。 当天晚上,段忌尘身上就起了热。 宋继言略略懂些医术,诊脉不会,但外伤还是能看一看的。他帮着看了一眼,对邵凡安说:“没什么大碍,背后有些淤痕,但不算伤重,突然昏厥,大抵是伤未愈又长途跋涉,再加上有些气结于心,这才犯了热症。” 邵凡安听明白了,就说段忌尘怎么挨雷劈了这么快就好了,合着就没好。 段忌尘在屋里睡着,他也没进屋,就在房门外抱着胳膊站了站,点了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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