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魏九安玩着小王八,白羽尘则倚在软塌上,边吃水果边看奏折。 白羽尘突然道:“子矜啊,羽昼早晨和我说,他要去边关走一趟,估计要待一个多月,让咱们办宫宴的话不用叫他了。” 魏九安道:“哦,知道了,要不然今年别办宫宴了,南临上供还要应付,直接让前朝大臣们歇几天假,都各回各家吧。” 白羽尘笑道:“还是魏大人顾虑周全。那不管他们了,你想不想出宫玩玩?” 魏九安翻了下小王八的壳,道:“可以啊,听说宫外在为中秋的庙会做准备,咱们也可以微服去看看。” 白羽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笑道:“好呀,你想去就行。”说着,拿出一颗葡萄细细剥了皮。 剥完了皮,葡萄变得更加光滑水润,白羽尘将它放在盘子里,又剥了几颗。 白羽尘道:“说来也是,羽昼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去边关了?之前可没见他多喜欢那地儿。” 魏九安又给小王八翻了个个,道:“九月十九,是明泽的生辰,还有大概一个月,估计湘王殿下是想明泽了。” 魏九安叹了口气,道:“明泽葬在边关的枫树林上,湘王殿下自然要去边关看他。” 魏九安道:“九月底,枫叶也该红了吧。” 白羽尘将他揽入怀中,喂他吃了颗葡萄,道:“子矜,不要想那些难过的事,陆明泽也不会想让你愁容满面的。” 葡萄的汁液可真甜,把魏九安心头的苦都解开了。 魏九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白羽尘让小王八四脚着地,可算饶过小王八了。 白羽尘道:“子矜,吃几个葡萄吧,挺甜的,我刚给你剥好。”说着,又给他拿了个葡萄喂进嘴里。 魏九安朝他一笑,这一笑,与之前有区别了,这次的笑容反而干涩,像是强撑起来的。 魏九安道:“羽尘,我也想明泽了。” 白羽尘愣了一瞬,随后笑道:“那等过完中秋,我带你去边关慰问百姓,也顺便鼓舞民心。” 魏九安笑道:“好。” 中秋当天。 下午,白羽尘就换了件素衣,也给魏九安挑了件新衣裳。 魏九安笑道:“隔三差五就穿新的,你倒是懂献殷勤。” 白羽尘给他换着衣服,笑道:“好看嘛!我媳妇穿什么都好看!” 换好衣裳后,白羽尘将他拽进自己怀里,笑道:“子矜,要不然你扮作女子吧?” 魏九安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你怎么不扮?” 白羽尘啧啧道:“我太高了,太显眼,还是你扮更好看。” 魏九安又是一个白眼,最终还是不愿意。 中秋当天的晚上,一轮圆月高悬,挂在京城上头。 白魏二人出了宫,身着素衣,就像是平常百姓人家。 刚出宫门,入眼便是一片华灯,刺眼极了。 中秋真好,到处是行人,不像平日,皇城根儿也没有生气。 魏九安笑道:“当初我到京城的时候,还没有这般繁华,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世间。” 白羽尘笑道:“因为你的变法,无论是京城还是郊外,百姓不再居无定所,孩童们也不用为上学发愁。摄政王,你是大梁的功臣。” 魏九安只笑笑,不语。 白羽尘道:“子矜,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素来听说有几家摊子特别好吃,我去给你买来,你不要乱走。” 魏九安笑道:“嗯,那你快些。” 白羽尘去买吃的,魏九安就在原地等他。 这时,一个瞎子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碗,身后杵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卜卦算命”四个大字。 瞎子听见了魏九安说话,便道:“小伙子,要不要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魏九安往他的碗里放了一枚铜板,笑道:“那就试试。” 瞎子听见了瓷碗和铜钱相撞的声音,笑得灿烂,道:“那您想算什么?姻缘?仕途?还是命途?” 姻缘么?他已经有白羽尘了,不用算了。 仕途么?他的仕途已经不能再烂了,又是变法又是领兵,到头来换了骂名。 还是命途吧。 魏九安道:“还是命途吧。” 瞎子点点头,道:“您的生辰八字?” 魏九安也不记这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道:“丁酉三月初六辰时。” 瞎子算了算,面上悲哀,道:“您要听吗?” 他这条命,还会怎么失败呢?他也很好奇,但是他觉得,再怎么难过,也不会有现在的处境难过了。 魏九安道:“说吧,我不会忌讳的。” 瞎子道:“您的卦象是挫难不利之卦,乃凶。苦难多啊。” 魏九安笑了笑,道:“多谢了。” 挫败不利?他失去了亲朋好友,真的不利的话,也到头了。 按照陆明泽说的,苦到头了,甜日子也就来了。 老天也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啊。 这时,白羽尘也买完吃的回来了,他递给魏九安一块糕点,笑道:“算命去了?想不到你还信这个。” 魏九安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笑道:“也不能叫信,好奇罢了,我还真没算过命呢。” 白羽尘找了个地方,和他一起坐下来吃东西,边吃边道:“算出什么了?跟我说说。” 魏九安笑道:“算出,我日后定然平安顺遂,无忧欢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吉卦呢。” 白羽尘一怔,随后还是笑了,无奈地道:“子矜啊……” 子矜怎么会平安顺遂呢?子矜再也没有平安的福气了。 魏九安这个名字,不能给他带来九重平安了。 子矜啊……真是会扯谎。 但白羽尘没有戳破他,而是顺着他笑道:“那我的子矜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魏九安也笑道:“我就说嘛!定是吉卦!上天不会让我无路可走的。” 听他这样说,白羽尘心中酸涩,别过头去不看他,忍住了泪水。 魏九安知道白羽尘难受了,为了缓解气氛,撑起一个笑容,道:“羽尘啊,是不是眼睛难受了?这几天一直熬夜批奏折,熬坏了吧?回去我给你找点药膏敷上。” 白羽尘转过头,也对他笑道:“无妨,不碍事的。” 魏九安又拿了块糕点,笑道:“说来,你还没跟我逛过庙会呢,这算是第一回。” 白羽尘笑道:“若你喜欢,以后每次有庙会的时候,我都带你来。” 魏九安笑道:“好,每年都来。” 白羽尘笑道:“这样,你还能来好多次,等咱俩老了,拄着拐杖我也搀着你来。” 魏九安道:“老了之后,就没有来的兴趣了。” 白羽尘笑道:“谁说的,还没到老的时候呢,等到了两鬓斑白的年岁,我还要和你一块儿回云南呢。” 云南,又是云南。 魏九安道:“羽尘,等明年年初,桃花开的时候,我想回云南看看了。” 白羽尘思考了一下,随后道:“好啊,回家看看,挺好的。” 魏九安点头,道:“嗯,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把糕点吃完后,白羽尘带着魏九安继续顺着人群往前走。 魏九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感慨,道:“羽尘,要是你我能日日出宫玩乐就好了。” 白羽尘笑着开玩笑道:“那你我估计要被后世骂死了。” 魏九安哈哈一笑,道:“是呗。” 二人继续往前逛,看见一棵树,树上挂满了许愿牌。 白魏二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老板娘笑着冲他们二人吆喝道:“客官来看看吧!求子求缘求高升,写了定能实现的!” 白羽尘道:“子矜,想去写吗?” 魏九安考虑了一下,道:“可以啊,写呗。” 白羽尘拉着他走了过去,买下两个牌子,借了两根毛笔。 白羽尘拉着他坐下,笑道:“一起写吧,谁也不看谁的。” 魏九安笑笑,提笔便写了——“社稷安定,大梁太平,百姓喜乐,亲朋长生。” 落款写的是“长生殿”。 社稷安定,大梁太平,百姓喜乐,亲朋长生。 这就是长生殿。 安稳的日子没了,如今魏九安求的,是天下万民长生。 故为长生殿。 白羽尘也写——“江山永固,天下升平,吾爱魏贤,喜乐安康。” 提笔国家,搁笔家国。 身为皇帝,先国后家;但身为世间平平无奇的凡夫俗子,于私而言,先家后国。 家国并存,国家共兴。 这时,魏九安抬头,冲白羽尘一笑,道:“羽尘,我写好了,要不要看看?” 白羽尘将自己写的递了出去,笑道:“行。” 魏九安和他交换后,也笑道:“方才还说谁也不看谁的,怎地这么快就变卦?” 白羽尘嘿嘿笑道:“你想看,我就悉听尊便呗!” 魏九安“切”了一声,不搭理他了。 看完之后,白羽尘笑道:“原来,长生殿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你希望自己长生的,原来是为了求亲朋长生。” 魏九安也笑道:“你更有意思,还‘魏贤’,我是贤良的人吗?” 白羽尘笑赞道:“怎么不是?咱们魏大人心怀苍生、为民操劳、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视死如归、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半生功名、不求利禄、蔑视门第、碧血丹心、举世无双、博古通今、不骄不躁、出生入死、成仁取义、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德才兼备、赴汤蹈火、肝胆相照、光明磊落、刚正不阿、铁骨铮铮、宁折不弯、孤高傲世,怎么不能算大梁第一贤德之人?怎么不能称为‘魏贤’?” 魏九安:“……” 魏九安真诚发问:“亲爱的白郎,您说这么多,不渴吗?” 魏九安为表真诚,他甚至还眨了两下眼睛。 白羽尘亦真诚地道:“还真不渴。” 二人一起眨眼睛。 妙极了。 二人把牌子挂上去,白羽尘还特意把自己的牌子挂在了几乎是最高的地方。 魏九安疑惑道:“挂那么高做什么?到时候人家都看不见。” 白羽尘笑着搂住他,道:“挂高点,神仙就看见了,到时候,愿望自然会实现。” 魏九安笑道:“想不到你还信神仙之说。” 白羽尘看着他,道:“为什么不信?神仙会帮我完成这个愿望的。”随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吾爱魏贤,喜乐安康。” 二人相视而笑。 接着走。 似乎到了庙会最繁华的地方,人群都聚在这儿,连动都不动。 魏九安抬头道:“羽尘,前面是不是有什么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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