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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帮忙，将那位乌大夫写的关于秘毒的医案都带来给我。”钟老处理完受伤的药材，瞥了眼顾五说道。 顾五掩不住震惊，追问道：“周大人他——” 钟老打断了他，冷笑道：“不然呢？你当蛮人都是蠢货，什么投名状都不交，便白白送上一丸解药？” 顾五问道：“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毕竟解药顾瑄已经吃了，再过两天人都能生龙活虎地起来耍一套拳了。 “他不似你家王爷，顾王的毒是擦着伤口进的心脉。”钟老轻捋过胡须，“蛮人给他喂毒后，我也为他施过针，吐出来了一些。” “不至于同你家王爷那般凶险，但若是我研究不出解法，也只有一年活头了。”钟老摇头叹息道。 “我这便将乌大夫的医案拿来给您。”顾五听完后，跑得飞快，似乎还用上了轻功。 钟老搁下药炉，起身来到周渊如卧房内，问道：“我这般说辞，不知周大人可否满意？” “阿翁何必取笑我。”周渊如难得示弱道，他拭过嘴角的血迹，“我不过是想做做文章，挟恩图报罢了。” “什么屁话。”钟老骂他，吹胡子瞪眼：“你当自己还能活很久？最多五六年，那还是老天保佑了。” “阿翁医术高超，定不会看渊如年纪轻轻便殒命的。”周渊如堂而皇之地给钟老带高帽。 “边去儿，你戒了断袖这破毛病，我再保你十年寿命。”钟老忽得想起那日的惊人之语，差点气息不顺，什么入赘成亲，听不得听不得。 “那算了。”周渊如摇头，忍不住叹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谁风流谁啊！ 钟老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三下脑袋，没好气儿道：“去去去，想办法解决你那牡丹的亲爹去吧。” 牡丹他亲爹不过两日便来拜访，秘毒已解，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顾瑄看着比先前还要龙马精神。 “本王此次危在旦夕，周大人愿意出手相助，真是让本王不知怎么感激才好。”顾瑄摒弃了多番虚礼，打量了起了面前的周大人。 好一个面若冠玉的人物，虽在病中，却也难掩风姿，斯文矜贵，又忍不住想起当年他年少得志，连中三元的文采风光。 像丢在江南锦绣里养大的公子哥，顾瑄略微想不通这样的读书人是怎么敢单枪匹马地闯蛮人大营的。 “王爷唤我渊如即可。”周渊如微躬身，行了个晚辈礼，“我在京城时与世子交好，也曾听世子提起过王爷威名。 “渊如此番费心周折许多，本王不知该如何谢你，我已经加派人手盯着那蛮族大巫，一有解药消息便会动手。此外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本王必当竭尽全力。”顾喧说的是真心实意，此前又得知周渊如为求一记解药，宁可自身陷入险地，心下暗叫不妙，他同这位周大人实在无甚往来，总觉得对方这般劳心劳力，所求甚大。 老王爷来之前焦虑地扯掉了好几根胡子。 顾五默默在心里补充，所求是挺大，但和王爷想得应该不会一回事。 周渊如抬眸，声音轻浅道：“我要同王爷借兵，来日扶持五皇子赵瑾夺位。” 顾瑄笑颜散去，面容肃然，冷声问道：“周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今日本王便当从未听过此话，解药本王会尽力差人去寻。”顾瑄一甩宽袖，转身欲走。 周渊如道：“王爷不对三月前那场败仗奇怪吗？我方粮草无故丢失，蛮人本已被逼入绝境，却突然有如神助，兵精粮足。” 他毫不意外顾瑄的转身，继续道：“王爷虽忠君爱国，可这顾府上下，领兵在外的世子和其余十万的军士，王爷当真不顾念一二吗？” “周大人一张巧嘴，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应该明白猜忌辱上是大忌。”顾瑄神色冷肃，再不见当初的和煦。 周渊如说：“蛮人手段狡诈，想两头都吃，王爷在半年前应当收到了一封信。” 顾瑄背手，悄然握紧了拳头。 “今上也收到了。”周渊如取出一封信来，“信是我默的，并非原件。” “一派胡言。”顾瑄一目十行看完信，随手揉乱丢弃，“皇帝若不是个傻的，就该知道与虎谋皮，如何能成气候，我南疆十万将士守的是国土边境，黎民百姓的天下太平，他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王爷领兵善战，打得太好，太迅速，这样的功绩让他们生出了自得意满，皇帝从未觉得蛮人为虎，他不过将蛮人当作了一枚棋子，一枚收复南疆将士，削王夺权的棋子。”周渊如眼底浮出几分浓烈的不屑。 “王爷若不信我，等来日世子大破敌军，自可细细拷问。”周渊如轻咳了几声，不着痕迹地用手帕拭去嘴角的血迹。 顾瑄不语，眸光锐利如鹰，死死地钉牢周渊如。 周渊如不惧不乱，坦然自若地对上顾瑄的目光。 顾瑄道：“本王自会查个清楚。” “我虽有私心不假，但还望王爷三思，今上只知弄权玩势，罔顾百姓生死。同蛮人联手，性子自傲愚蠢，如此君上，久掌权柄，此后必定生灵涂炭，苍生不平。”周渊如强撑着下床，如松柏一般的脊背深深弯下，他行了一礼，斩钉截铁地说道。 “——还望王爷三思。” 顾瑄并未说话，只颓废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顾瑄说：“纵使你巧舌如簧，未有铁证之前，本王不能信你。” “自然。”周渊如答道，“若王爷应我，渊如当拼尽全力，万不让顾王府陷入绝境危地。” “大人手段，本王钦佩。”顾瑄倒不是敷衍，像周渊如这种他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三个的文弱公子，能够孤身私来南疆，还能从蛮人手中骗出一份解药，心计手段都非常人所及。 “我同世子在京中交好，情深意重。”周渊如从腰间的香囊中寻出一块玉玦，“此为凭证。” 顾瑄双眼瞪大，不孝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送人啊！ 这玉玦虽不似顾家的虎符能号令兵将，但也能调动顾王府的精兵暗卫。 “此后我定会好好地护着他。”周渊如手急眼快地将玉玦塞了回去，并不领会顾瑄快还回来的目光。 定情信物，并不是很想还回去。 “此事再议。”顾瑄说，决定此后等逆子回来，马上罚人去跪祠堂，而对于周渊如借兵之事，从始至终他都未曾点头。 …… …… 顾承明指尖勾住那块碎过的玉玦，此前气急攻心之时，拿死物撒气，此刻倒是体会出几分心疼来。 顾瑄叹气道：“之后我派人去查，没想到皇帝当真糊涂到这个地步。” “糊涂，他可不糊涂。”顾承明嗤笑，“南疆藩王，横据三十年在老皇帝心里一根尖刺，有机会拔除，不过是几座城池，几千兵马俘虏，便能换来南疆边土。” 顾承明说：“他要高枕无忧的权势，哪怕撕下一块肉，也不觉得疼了。” “父王向来英明神武，这样的大事确是不能同当年鲁莽无状的我细说，我算什么，虽破三军，战功赫赫，不过武夫罢了。”顾承明说道，很难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 “……怎么不对躺在那的撒气，他拟的计，端得手段。”顾瑄道，你老子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同他还有一腿，谁他娘知道情深意重，情深到鸳鸯交颈，意重到并蒂莲心。 “自然是要计较的，只是还没到时候。”顾承明淡淡道，将碗中的药汁轻轻喂进周渊如的嘴中，只可惜进少出多，褐色的药顺着嘴角留下，隐入脖颈胸膛。 顾承明轻轻叹了口气，拿过软帕，拭去药汁。 他将周渊如扶正，端好药碗，眼也不抬地说：“出去。” 其余人默契散去，只余他和周渊如两人。 他捏了捏周渊如的鼻子，秀巧高挺的鼻尖透粉，他轻声道：“还要睡多久啊？周大人，知不知道你欠我实在很多。” 他端过药碗，饮了一口。 片刻后，顾承明端出空碗，侍女连忙上前接过，只剩容礼从布袋里掏出几颗圆糖，还沾着浅白的熟粉，他双手献上：“吃两颗，散散药味。” 顾承明接过，往嘴里一送。 “小容，给我也来一颗。”顾瑄伸手道，被容礼拒绝。 “王爷！您一天十来颗还不够，再吃下去要烂牙了。”容礼叹气，先前也没人说过老王爷是贪吃鬼啊。 药膳要进补，零嘴也要吃，容礼真怕顾瑄吃出什么问题来。 顾瑄咂摸了一下嘴，遗憾地走了。 容礼叹气，摸着几乎空空的布袋：“我本来还想给哥哥留些的，前先他中毒的那些日子，我不让他太过嗜甜，怕性热伤肺，连零嘴糕点都断了。” “没事，他尝过了。”顾承明漫不经心地说。 容礼嘶了一声，低声道：“喂药的时候亲也就罢了，喂完怎么还亲？” “管好你自己。”顾承明冷酷道。 周渊如沉沉睡着，九英虽不乐意在久待，但却仍然答应留下直至周渊如醒来再离开。 容礼偷偷学了苗语，但说得颠三倒四，在九英听来便极具个人特色。 “哥哥é%/&醒来ùà——不走？” “我医得很好。”九英说得汉话，虽僵硬但清晰：“我很会医。” 容礼连手语带比划，鸡同鸭讲了半天，只得到了九英姑娘超自信的回答。 “我很会医——” 容礼叹气，随后放弃，将力气全力使用在了炉上炖的鸡汤，手中的小扇近乎扇出残影。 他从炉中倒出一份清透油亮的鸡汤，散着几分特有的菌菇的鲜味，鸡肉轻轻用筷子一拨，肉质软嫩脱骨。 容礼特意留出一份给周渊如，而后对上九英目光灼灼的视线时，他犹豫了半晌问道：“九姑娘，你要一起来点吗？” 九英点头，留下一句汉话。 “我超会喝。” 日子实在过得很慢，对顾承明来讲，每日都在抱着几分盼人苏醒的期待，周大人却日日叫他失望。 中秋已过了很久，早不是团圆的日子。 秋风起，树叶疏疏落下，他记得周渊如喜蟹，素白的手拿着浅银的器具拆蟹，转眼功夫，南疆世子的盘子里就落了一只完整的蟹肉，周大人拿着软帕擦手，浅浅挑眉说道：“吃啊，等什么呢？” “我难得伺候人，明日御书房你若考不中第一……”周大人实在很懂恐吓。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顾承明说。 “是啊，我坏得很。”周渊如撑着下颚，望着他笑，“那还要同我交好吗？小世子。” 顾承明忘记自己当时接得什么话，只记得当时被周大人蛊惑得不轻，低头猛扒饭，连难得澄蟹是什么滋味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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