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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人失忆后

时间:2023-08-16 08:00:28  状态:完结  作者:梁上燕窝

九英垂首瞥了他一眼,难得解释道:“人蛊,治病用的。”

容礼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愣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背着手非常大逆不道地开始拽师父的衣袖。

您看看您看看,您找的都什么人呐!

周渊如倒是无动于衷,对着顾承明亲腻话昨晚说了一箩筐,如今却只能拙嘴填补两句:“别怕,也别忧心。”

顾承明扣紧了他的手,不轻不重,令人安心。

“我在这里。”小王爷肩背挺直,眼神温柔。

九英打断这含情脉脉的对视,颇具医者风度地果断撵人出去。

“好凶啊。”险些被撵得摔了个屁蹲的容礼轻声嘟囔。

顾承明绕开他,端坐廊下,视线一直投在卧房中不曾挪开。

九英姑娘性子利落,治病救人却端得仔细,稳妥得夜色悄然密布上天空,月梢探头。

改行打算做情圣的小王爷仍旧坐在廊下,一日滴水不进。

容礼端了碗鸡汤来,心说别医好一个又熬坏一个。

他亲自下厨做的,放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容礼炖药膳的功夫极好,连周渊如那样挑嘴的少爷都能夸口一句不错,乃至于顾喧来要第三碗时被他严辞拒绝,怕把老王爷补出问题来。

顾承明属实是没胃口,谢绝了容礼的好意,奈何容大夫师从钟老,性子倔强,并苦口婆心地感慨一番。

现在再不补,等我哥哥身子康健之后,你真的有可能会变成人干——

顾承明头痛端过,只求容礼闭嘴,得个清净。

房门‘吱呀’一声响,九英跨门而出,难掩疲态,一双清瘦的手提前端过那碗鸡汤,低头一饮而尽。

九英狂放的饮态让容礼愣了下,而后才磕磕巴巴补了一句:“还要吗?”

“劳烦。”九英将碗递给他。

顾承明急切问道:“九姑娘,渊如现在如何?”

九英艰难开口,调动自己熟悉的汉话:“我治得很好,醒不醒,天意。”

顾承明冲她一抱拳:“多谢姑娘。”

他掩不住眼中焦急,便要越过九英进门。纱帐层层叠叠扑下,衬着一灯如豆的烛火,虚虚实实地瞧不真切。

周渊如沉静地睡去,整张脸透着股雪白的肤色,连唇都显得发白,顾承明鼻尖耸动,近乎能闻见一股馥丽的死亡气息,他背脊浅浅颤抖,耳朵贴近心口的白色里衣。

——咚、咚、咚。

虽然轻巧而小声,却使顾承明突兀地心安了下来。

他轻轻伏在周渊如的胸前,眼泪近乎要浸透里衣。

顾承明鲜少会露出软弱,少时不知天高地厚,独自为将征战沙场时,便更不能透出惶恐脆弱,敌军似能闻见血腥味的野兽,磨砺爪牙,眼神冰冷地瞩目着少年将军的一举一动,只等怯战退缩之时,撕碎他的血肉。

他用衣袖胡乱抹了眼泪,浅浅握住周渊如的指尖,又软又冰,似一尊落在雪地的瓷娃娃。

“要早点好起来啊。”

……

……

九英劳累一日,跟在容礼身后喝了一整锅的鸡汤后,便回房睡了整整三日,方才养回了些精气神儿。

若不是知道苗医治病手段诡谲,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容礼还当自己的药膳将人补出了什么问题。

周渊如仍旧睡着,钟老已经摸过脉象,平稳如珠,先前凶险的密毒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是人终究未醒。

“终究是老朽医术不精。”钟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精神气也散退不少,没当初那老当益壮的派头。

“先生言重。”倒是顾暄出来宽慰,“若不是当初先生妙手,也无法解本王与渊如一场劫难。”

听到这话,顾承明缓缓抬头,眼神沉沉,他还记着自己同周渊如有一桩旧案还未结清。

“父王,我有一事想请教。”

顾暄听那语调就头疼不已,却仍然撑着老子的脸面,故作威严道:“何事?”

顾承明将为周渊如擦拭的软帕丢回铜盆,背脊挺直地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父王同渊如达成了什么协议?”

“渊如没同你讲吗?”顾暄不解,像这种暗含前情的往事,最适合有情人之间解开误会,难道不应该说得双方互相泪眼婆娑,情意缠绵,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顾承明眼也不抬打断道:“他性子狡诈,那张嘴又生的厉害,三分的假话也能说成十分的真话,他不想说的事,我也硬撬不出来。”

顾喧无言,心想还躺在那儿不醒的心肝可知道你如此诋毁。

虽说往事难忆,顾喧却仍记得当年从京城悄悄奔赴南疆的周大人。

顾喧当年依靠乌顷木的一番精妙医术才尚且得片刻喘息,命悬一线,轻若游丝。

周大人来得匆忙,乔装打扮不算,还趁着夜色混进了顾王府,不像是来诚心求见,倒像是来行刺。

顾暄昏迷不醒,王府上下没了主心骨,唯一还能当家却还在外头领兵,突然闯入的生人说能救顾暄的命,如何想破脑袋,都咂摸出不靠谱的味儿。

何况又是深夜闯入王府,按理说拖出去打死都不算冤枉,只是那能救顾瑄的说法却恰好刚刚压在此时众人最迫切之处。

顾承明尚未及冠,纵使他天资聪颖,骁勇善战,也免不了战场上的厮杀,私底下的谋划盘算。顾瑄若当真此时撒手人寰,无论是于私于公,对顾承明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是个死局。

顾五只想了片刻,便让手底下的暗卫将人捉来见他。

走进前来,确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和憨厚皮相的青年。

顾五确定自己未曾见过两人,却仍觉得青年熟悉,直至那人冷不丁地开口,清透微冷的嗓音穿过耳膜。

“多日不见,顾侍卫安好?”

顾五静默了半晌,还当是谁,原来是府里小冤家的心头肉。

“周大人请坐,方才多有冒犯。”顾五言语客气,却盖不住心下的焦急,追问道:“周大人所说可救我家王爷,可是当真?”

“自然。”周渊如道,轻巧地单刀直入道:“不过我先要顾承明假作不敌受伤,退一城,在王帐内养伤一旬之久。”

顾五利落拒绝:“不可能。”

如今正是大破敌军的好机会,兵将上下势如破竹,刚将蛮人的气焰打散,如何能在此时自乱阵脚。

“我说了,这只是一个局罢了。”周渊如掷地有声,带了点难掩的傲气说,“一点血都不肯放,你让蛮人如何肯交出解药?”

顾五一怔,他似乎摸清了点周渊如的谋划:“我还当你另有他法。”

周渊如不耐,薄唇一张,尽显刻薄:“我是什么大罗神仙么?人家族内秘毒我都随手弄来解药,我若有这本事,早挟着你们家世子入赘成亲了,还需着我这番苦心经营?”

顾五:“……”这就是他们世子爱得死去活来的心上人。

这话听得顾五无言,倒是惹了另一位一同前来的老者,气得胡须直抖,哐哐哐在周渊如后脑勺上敲了好几下,边敲边痛心疾首道:“混账混账!你何时成的断袖!”

此话,顾五也很想问一问,他强压下繁碎思绪,切入要害问道:“我又如何能相信大人?若此事只是大人与京城那边布下的局,只为绞了顾王府的兵权,好在日后瓮中捉鳖。”

周渊如嫌恶地皱眉道:“你担心我同皇帝联手?”

顾五不语,却未否认。

“可别恶心我了。”周渊如淡淡道,“若不是你家世子…罢了。”

“我同皇帝隔着血仇,他下令屠了容家满门,我的长姐还有其他容家的长辈亲信连一付薄棺都无人收检,若不是我力弱势薄,明儿就该造反去了。”周渊如向来说话办事都滴水不漏,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大逆不道。

他抬眸,深知一番话并不能增加多少信任,从怀里随意掏出两三封信件,以及他的私印。

“我和蛮族的信件往来,还有我的一块私印。”周渊如轻抿了一口清茶,端的是气定神闲,“拿着吧,若此后我有半分私心,便送去京城皇帝桌案之上,周某必定人头落地。”

“按我说得做,顾五。”周渊如长身玉立,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威压极重,“不出十日,我便能拿到解药。”

周渊如补充一句:“别让你小主子知道我来了南疆。”

顾五不解:“为何?”

周渊如懒得解释:“我又不会害他,疼他还尚且来不及,别问那么多,照做便是。”

顾五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若是娶这么个世子妃放在王府里,他必定会英年早逝。

他没法子,只得连夜挑了匹快马飞奔去了战场前线,将周渊如的身份抹去,同顾承明仔细说了来龙去脉。

顾承明眉梢一动,竟难掩锋利,这么些天的战场熏陶,生生将他整个人都凿出了锋锐戾气,他难分喜怒地说:“好,我便听此人一言,如今就算退一城,算不上太大的损失,我照样能重新打回来。”

“若十日后我未曾见到解药,我必定亲手斩下那人的脑袋。”顾承明说道。

顾五沉默半晌,才接了一句:“话先别说太早。”

顾承明:“?”

“属下告退。”

……

……

周渊如从不违诺,他在顾王府与顾五商量完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顾五难掩焦急,若不是切身经历,还当真以为前几日不过是大梦一场。

一旬尚未至,周渊如便如约回了顾王府,此番未做乔装打扮,本貌虽仍旧清绝动人,却掩不住苍白倦容,三伏暑天,就连唇色都是惨白的。

顾五上前搀扶,问道:“周大人,出了何事?”

周渊如轻咳了两声,抽出手来道:“无碍。”

一起扶着他的老者面色不佳,从怀里掏出瓷瓶,摆在面前道:“解药,先前我开的方子可以停了,若是不放心,便让你们府内大夫验过再用。”

顾五大喜,对老者十分客气,毕竟先前这位老者开出的药方,给顾瑄服下后,病情平稳了不少,好悬从鬼门关拽回了半截身子:“多谢先生,在下这就去找乌大夫来。”

顾瑄服下解药后,不过三日便恢复了神智。

反而是周渊如病弱了下来,成了个漏风的破败身子,钟老忙得焦头烂额,整日里便是着手调配药方,煎药补药,半日闲也偷不得。

顾五亲自来问,需不需要乌大夫来帮忙,被钟老冷淡拒绝。

“不必,越少人知道我们在顾王府越好。”钟老围着宽松的外袍,将手中的药材利落切下,他朝卧房里的病西施抬了抬下巴说,“诺,从京城里私自出来的,被发现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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