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夫喜溢眉宇,“成了!终于成了!” 沈白舒眉间阴翳散去,嘴角微仰,“昔副将,传信将军,解药已成。” 昔明僵硬的脸皮层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沈白舒回首无意间瞥见,心道:脸瘫还是别费力做表情了…… 按照研制出来的解药,军中开始大量捡药给染病者服用。 三位大夫见研药已成,因为沈白舒自己本就是染病之人,不能再让其劳累。遂去了染病者的帐子帮着照看病人。 整个西营充斥着药材的味道,沈白舒置身药材中长大闻惯了这味道,倒觉得无所谓,而军营里的其他士兵纷纷远离西营,躲着汤药的浓烈刺鼻。 沈白舒按照份额占比倒入半碗血融在汤药内。此次所需血量过多,只得划开手掌放血才够。沈白舒放完血坐在案桌边撒药敷伤口。 昔明进帐送饭,正好撞见沈白舒在缠伤口,遂上前问道:“沈大夫,你……” 想问的话被堵在了喉间,因为见着案几上的匕首和半碗血水,昔明顿时明白了这药是如何炼成的。 他难以置信,颤声问道:“不是猫血,是人血?还是你的!?” 沈白舒慢条斯理的缠着细布,悠哉回道:“是,可除却此,别无他法。” 昔明将盛饭的托盘怒放在案桌上,毅然转身离开。 他知道昔明该是去找俞尚临告状了,而俞尚临准会来质问他为何要以伤残自己的代价来救人。 可事实是,沈白舒做的一切都是能救人的,牺牲他一个本来命不久矣的人,去救更多的人,沈白舒他是愿意的。 他本想站起身,却又重重地瘫坐回软椅上,失神盯着案几上的半碗血水,无端笑起来。 所有人都能说他沈白舒任性,但他俞尚临不行。 他沈白舒此生在人前落寞的时刻屈指可数,独独都叫俞尚临瞧了去。 他以为俞尚临该懂他的,至少别生出这些无端的误会,本来自己命不多时,在为数不多的余岁中,他希望和俞尚临之间留下的是旖旎回忆,而不是争执各异。 哪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帐外城内都是等着解药救命的人。 沈白舒敛了悲伤,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意,将半碗血端出去融进汤药里。
第31章 解药已成 城内,焚烧凶尸后的残骸还在灰烬里,将士们打扫着焚烧圈。 俞尚临统计好普救坊里的染病人数,还有此次与凶尸作战受伤的士兵,有的已经战死,战死的尸体送往郊外焚烧,受伤的百姓和伤残的士兵全聚集在普救坊内,顿时染病人数骤增至六百八十余人。 况且与凶尸作战的受伤的士兵是第四批人,发病时间为三日,所有的染病者都等着解药,即使让这些人安顿在此,他们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心如死灰。 付霄将剩余的三具凶尸一并追回焚烧,才回道普救坊来报道:“将军,凶尸尽数灭尽。” 俞尚临仍是神色凛然,质问道:“到底是如何逃脱的,困在卢宁公祠内,即使发作,一并焚烧在内,便不会多出这些伤亡。” 付霄单膝跪地,本来激战之后,早已汗流浃背,回答时也是气喘吁吁:“末将在回营禀报时,凶尸就已经破门而出,四十名士兵们拦不住,尽数战死。等末将再回来时,为时已晚……” 俞尚临闭眸敛神,威严赫立:“伤亡人数尽快统计,遗体焚烧安送回故地。” “是!” “每人记上等军功。” 付霄垂首领命,不敢丝毫懈怠。 “起来吧,可有受伤?” 付霄直起身子,铿锵回道:“谢将军关心,有护甲,也带了面纱,不会染病。” 俞尚临威严收敛,正色道:“你先看着这边,我去找曹辉。” 那老匹夫,城内这么大动静,竟也不遣个衙役来维护安宁,城内今日市集也开不得,主街上物件散乱,不可能让士兵去收拾残局,那这活只得衙役来做。 抛头颅之事,俞尚临认了,但他曹辉想一直躲下去,一事不做,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俞尚临见普救坊内状况稍安,出得门墙跨入旁边的衙门内,曹辉正在大堂内来回走动,看似火烧眉头,实则佯装做戏。 俞尚临人未见,声先到:“曹大人这得多着急,怎不出门瞧一眼究竟如何了?” 曹辉忙汗涔涔迎上去,打马哈道:“俞将军,你来得正好,此事……” “此事该上报州府,派朝廷来赈灾救济”俞尚临未待他说完,打断他说道。 曹辉眼看计划被识破,只得垂首应和:“将军您看,这……实在是凶险至极,况且此次也有不少士兵也……将军不上报恐怕没法交代吧。” 俞尚临大步跨进大堂,掀摆落座在侧位上:“报,怎么不报?还请曹大人一并将药材,善款,以及将士慰问抚恤金一并申报了,曹大人能办妥的,是吧。”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是带着强制性的下令。 曹辉官职本就在俞尚临之下,可一个管城内文职,一个管城防守卫,本就不互相干。 称他为一声县令大人,那是尊他年长,可若曹辉想拿他当枪使,拿他去顶罪,也不看看谁才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 而在曹辉眼里,他俞尚临可是仗着他的州府父亲才稳坐一城主将,从一开始都是虚以委蛇,未将俞尚临放在眼里,但碍于官职还是得毕恭毕敬装孙子。 曹辉冷笑一声:“俞将军太能瞧得起卑职,这善款和抚恤金岂是我区区一个县令能申报的,俞将军太看得起我,将军还是自己与你父亲说,卑职横在中间,反倒横生枝节。” 这一句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说你申报是与自己父亲简单说说就行,而他自己一个外人即使申报了,州府也还会再三考量,时间紧急,孰轻孰重俞将军你自己掂量。 俞尚临敛了笑意,沉下脸色:“我说了,一并申报,曹大人你有异议?” 俞尚临不自己申报的缘由很简单,一份申报呈至京内,需由县城上报至州府,州府再上呈至亘京。 若县丞上报人是俞尚临,且州府上呈至亘京的申请人是俞宗廷,陛下审查时看见的可都是他俞家人在申报。 说到底还是帝王戒心甚重,但凡一方做大,随时都有灭顶之灾。而只要上报的人不是他俞家人,陛下自然不会针对澜州州府。 况且一旦瘟疫之事没有制止住,怪罪下来还得是申报人。 曹辉想拿俞尚临当枪使,当挡箭牌,那他可看错了人,一个从未正视对手的人,又谈何了解对手呢?左右不过是自己一番自以为是,心高气傲。x 俞尚临毅然转身出了大堂,严声勒令:“十日内,我要亘京拨发的药材,如若不见,曹大人等着州府的卸职文书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衙门。留曹辉一人在大堂内捶胸顿足。 军营内 沈白舒看着刚熬好的汤药,自己掩鼻一口饮尽,这药极苦又涩口,加之有血混合,还有腥味。 喝完竟有些反胃,沈白舒赶紧含了块方糖在嘴里,压住反胃作呕。 喝完药出帐去查看第二批的染病者,虽然此处的染病者都已将解药饮下,状况也在逐渐好转,但一碗药仍是不能够彻底好的。 半晌过去,有些之前伤得严重的人,胸膛上的血纹还是没有退散干净,有的脸色还是苍白无血色,看着染病者的变化,至少得饮三副药才够。 韩辰见沈白舒又忧郁的站在一旁,遂上前安慰道:“沈大夫不要太过忧心,解药饮下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的,沈大夫你可饮药了?” 这三位大夫里,沈白舒略微能多聊几句的便是韩辰。因为当初那两位大夫提议以隔壁发病人来试药时,与沈白舒医治观念不合,所以沈白舒不想与他俩打交道。 好在韩辰是赞成他的,不由得沈白舒就与之熟稔起来。 沈白舒带着面纱,韩辰瞧不出他神色如何,只听他淡淡的回道:“刚饮过,劳韩大夫挂念,这儿有你照看,我自是放心的,不知高大夫和黄大夫人去了何处?” 韩辰环顾周围,没见着那两人,“该是吃午饭去了,现在已至午时,沈大夫也去用饭吧。” 沈白舒也懒得管这两人跑到何处去,轻声回道:“韩大夫可吃过了?” “不急,还有两人未饮药,我喂完再去。” 沈白舒本想等他,但考虑到自己是染病之躯,还是少和人接触较好,遂告辞回到了自己帐子。 回到帐内,开始思索药材的事。 经过方才的查看,要彻底将此毒清除,染病的人每日要饮两碗,至少得饮三日才能彻底康复。 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那几味珍贵的药材,俞尚临带回来的药材最多撑下五天的药量。 况且,城内也还有两批染病者,一批爆发的不知还有没有救,和第二批感染的都需要用药…… 那么这药最多撑三天,之后可得怎么办,沈白舒越想越头疼! 干脆不想了,等着昔明送饭来,然而突然意识到,俞尚临今日怎的没来? 按理说药研制好了,昔明通知他,他早该赶过来才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此时的沈白舒还不知城内早已大规模暴乱,这些药材连三天的量都维持不了。 此刻,昔明送饭进来,见着沈白舒端坐在案几上座,眼帘微垂,对他质问道:“将军呢?” 昔明脸色顿时暗下,不肯回答,叫他说谎是不成的,所以他不答。 沈白舒一手支着脑袋,试探的问着:“城内起凶尸了?” 昔明一听,埋着头回道:“是。” “何时爆发的?将军又是何时去的?”沈白舒有些心慌,但嘴上仍不急不慢的问着,他还是记恨着昔明今早给他看脸色的事。 “将军不让我说。”顿了顿又道:“他让你不要担心,很快他就回来了。” 沈白舒敛了眸子,俞尚临竟瞒着他,他有些气赧,沉声道:“出去!” 待昔明出了帐子,沈白舒放心不下,他要去找他。 随后,沈白舒穿戴后护甲,自己出了西营的木门,去临近的马厩牵了匹马绕过昔明的帐子出了军营。 门口的守卫都知道他是营内军医,遂也没阻拦他。 沈白舒不会骑马,所以挑马的时候就选了一匹看似温和的马。 然而刚出营门,沈白舒就被那匹看似温和的马甩下了马背,门口守卫见了,忙跑去搀扶。 守卫担心的问道:“沈大夫可摔伤了?你去城中有何事,不如吩咐我等去办。” 沈白舒连忙遮掩过去:“没有……”膝盖有点疼,但他还是得站直了说话。 侍卫又问道:“沈大夫不会骑马?” 沈白舒有些羞愧,“会的,只是……这马……太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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