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哥,”陆存予忽然问,“我看那些账目上的东西种类很局限啊,都是些木材啊铁器啊之类的普通商品,为什么还要另派人专管呢?这些东西从官道上也可以运啊。” 南遇睁开眼,看了看他,“老大没和你说?你之前不就是跟着你叔父做行商的吗?” 陆存予摇了摇头,“之前我以为叔父只是普通的行商,因为我们一直都有大齐颁发的通行文碟,叔父还和城门的守卫混了个脸熟,走过路过还会分他们两斤茶叶。但我从来不知道叔父竟然认识漱川的摄政王。” “抱歉,既然老大没和你说,那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 陆存予眼中异样的光一闪而过,“没事啊哥,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用认真的。” 南遇以为他是因为没被完全信任而感到失落,伸手拍拍陆存予的肩膀,“我回去问问老大,他应该是忘了和你说了。” “不用,”陆存予笑了笑,诚挚地说,“哥,其实你人真的很好。” “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挺怕你的。” “怕我?为什么?”南遇不解道。 看来这人真是没有一点拒人千里之外自觉。 “就冷冰冰的啊,也不怎么说话,每次想搭话就被你瞪回去。但相处久了就发现,哥你其实还挺爱笑的。” “原来是这样。” “哥,能问你个事儿吗?” 南遇点点头,“你说。” “你是怎么跟着摄政王做事的啊?” “我吗?”南遇手拄着在桌上,想了想说,“七年前,老大救了我的命。” 陆存予瞪大眼睛。 “我家被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全家十几口人,就我和弟弟逃了出来。半路上遇到老大,他救了我,还给了我住处。” “那你弟弟呢?” 南遇沉默了片刻,目光淡淡的,却像盖着一层深色的灰影,“……饿死了。” 陆存予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没事,”南遇笑了笑,“都过去了。” “对不起。” “你又来了,”南遇拆了只鸡翅递到他面前,“吃完了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陆存予点点头,“好。” “我先走了。”南遇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陆存予坐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鸡肉。天色已经很晚,他浑身乏累,枕着手躺倒在床上。 南遇看来是把他当弟弟了。 陆存予甚至想笑,偏偏又连嘴角都没力气扯动。他摇摇头,随手拿起旁边的账本翻看了几眼。 洛半深实在狡猾,记在上面的人名都是假名,即便把整本账本全部誊抄给暗卫营,也很难查出谁是谁。 但是洛半深那里肯定有一本更详细的账目。 要怎么拿到手呢? 陆存予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其实他忘了一件事,其实自始至终,他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漱川国,摄政王府。 束鲤敲了敲门,走进来,“老大,西纥国的使者在王宫等您。” 洛半深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备马吧。” 入了宫,洛半深在大殿接见了漱川使者。人家原本昨日就到了,硬是被他扔在外使舍等了一天。主使大人还是他认识的人。 “王爷,好久不见。”拓跋郁走上前来寒暄,对洛半深行了个礼。 “国相大人,幸会。”洛半深拱手回礼,“本王近日腿疾复发,未能出城迎接,还望国相大人恕罪。” “王爷哪里的话。”拓跋郁笑了笑,“贵国礼仪周到,吾等受宠若惊才是。” “国相大人昨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肌体乏累,在鄙舍可还休息得好?” “那是自然,劳王爷挂念。不知吾等可有幸面圣,递交国书,尽了礼仪才是。” “陛下近日圣体有虞,不宜见风,还请国相大人体谅。” 西纥国相出使,漱川国主连脸都不露,算是是极大的轻蔑。西纥使团中已有人面露不快之色。 拓跋郁却沉稳如常,担忧道,“原来如此,那还请王爷替吾等向陛下问好。” “国相大人放心,宫中已备好盛宴,还请国相大人与诸位来使赏光。”洛半深一抬袖,做了个请的姿势。 拓跋郁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有劳王爷。请。” 怎么说也算关乎国家脸面的大事,给西纥来使办的接风宴,也算场面宏大,形式得体。 待两国朝臣都落了席,洛半深起身,发表了一番客套话,然后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很快有歌女来到殿前,唱跳吹弹,优美的乐声中,宴会的气氛渐渐热情起来。落在洛半深和拓跋郁耳中,却尽是打算盘的声音。 拓跋郁端起酒杯,全场安静下来,数双眼睛盯过来,等着这位主使大人发话。 “诸位大人,”拓跋郁身姿挺拔,面色沉静如水,“吾乃西纥国相拓跋郁,此处有幸担任主使,为两国交好尽一份绵薄之力。在此,吾谨代表吾国君王,恳请漱川王室与吾国长公主结为秦晋之好,以保两国永世和平!” 拓跋郁话音刚落,全场鸦雀无声。 洛半深脸色未变,拿着酒杯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眼神如同结冰一般,刷得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顾诀:???我还没到年龄啊!
第35章 一拜高堂 拓跋郁语出惊人,整得漱川众臣都鸦雀无声。半晌,洛半深才笑道,“若两国真可结为姻亲,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婚姻之事乃陛下家事,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好擅自做主。待禀报了陛下,再答复贵国美意,如何?” “那拓跋便在此就先谢过王爷了。”拓跋郁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重新坐回席子上。 好不容易熬完气氛诡异的接风宴,洛半深回到自己府上,走路带风,脸色说不出的烦躁。 束鲤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自家老大怎么忽然有那么大火气。 “明天发到急报,把陆存予给我叫回来。”洛半深烦躁地说。 束鲤愣了一下,“啊?可是小予应该才到那边没几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半深瞪了一眼,束鲤立即识趣儿地闭上嘴。 “啧,你说这拓跋郁到底想干什么?” “吉恩带兵去打了捷藜,拓跋郁应该也是有所忌惮了吧,毕竟以西纥的实力,对抗我们可能也就比捷藜强一点儿。”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投靠大齐?” 束鲤想了想说,“之前西纥的小国主带兵去打大齐,就说是齐国人给拓跋郁下了毒,都以为回不来了,没想到拓跋郁这么命大。虽然齐国一直否认,但自那以后,两国就交恶了。一直在边境线上有摩擦。” 洛半深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皱着,沉默了片刻,说,“束鲤,去把李元瀚那些人都请来。” “是。”束鲤麻溜地出去了。 洛半深坐在书房里,喝了口茶,还是觉得不舒服。 让陆存予成亲这件事,想起来他就觉得内心抗拒。即便这是个与控制西纥的绝好机会。 是因为陆存予的脸吗?和萧冼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大概在萧冼刚满十五岁的那一年,洛半深陪他偷偷出过一回宫。恰巧遇上有人家在办新婚宴。他俩从从后门溜了进去,看见四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新人穿着喜服在大厅里拜堂。屋门外挤满了人,锣鼓喧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洛半深扯扯萧冼的袖子,“他们在干什么啊?” 萧冼说,“这叫拜堂,是结亲之礼,拜完堂,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永远都不分开。” 洛半深眨眨眼睛,“永远都不分开?” 萧冼点点头,“对呀,会有神明庇佑的。” “那我们也拜堂啊,然后神仙保佑我们永远不分开。”洛半深灵机一动,提议道。 萧冼哭笑不得,“笨蛋,男子和女子才可以拜堂的。” “为什么呀?”洛半深不高兴地嘟起嘴。 “不知道,自古就是这样的。但是,”萧冼看着他,“我们不用拜堂也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那神仙还会保佑我们吗?” “当然啦,只要是好人,神仙都会保佑的。”萧冼握着他的手,笃定地说。 可惜这话才说完没多久,他们便永别于人间,再不得见了。 洛半深看着桌上摊开的折子,却一字没读进去。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阿冼,你这个骗子。” 陆存予接到急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说白了,他做卧底这么久,大风大浪也算是见过不少了,什么境况他都有所准备。独独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被安排去成亲。 “哥,救命。”陆存予哀嚎道。 南遇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走过来瞟了一眼,眉一挑,像在憋笑。 “和西纥长公主成亲?” 陆存予抿着嘴,点了点头。 “你不愿意?” 陆存予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南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真不愿意,回去就直接和老大说。” 陆存予叹了口气,点点头。 南遇帮着他收了行李,把人送到驿站。 “去吧,路上小心点。” “好,放心吧哥。”陆存予翻身上马。 “对了,这个拿着。”南遇塞给他一把银色的短匕首。 陆存予把匕首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笑道,“嚯,还挺沉的。” 南遇笑了笑,“玄铁铸造的,刀刃上淬过毒,你用的时候要小心。” “好,谢谢哥,走了。” 陆存予把匕首塞进怀里,双腿一夹马腹,往前疾驰而去。扬起一片沙尘。 其实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西纥会来主动与漱川交好,他早便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傅珩知道吗? 回到漱川已经是好几天后,陆存予在摄政王府门前磨磨蹭蹭,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你在干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给陆存予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洛半深面色带笑,抱着手站在他身后。 陆存予看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拉着马走了进去。 洛半深追上来,边走边说,“你在生气?” “没有。”陆存予干巴巴地说。 洛半深挑了挑眉,这小孩还跟他闹脾气了。 “好了小予,”洛半深招侍从把马牵走,把陆存予带到了书房。“别闹了。” 陆存予低着头,不说话。 “你就这Ⅸ么不想成亲吗?” 陆存予抬眼看着他,“你让我娶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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