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予眼睫低垂下去,似是有所犹豫,“不瞒老师说,学生这几年,过得甚是艰难,几次差些命丧黄泉。上天既然让学生活至今日,那些陷害学生之人,”陆存予默默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学生实在,不想轻饶。” 李元瀚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随你吧,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作者有话说】:老洛可以当个星探了
第28章 逼宫 三日后,漱川国少主萧厉携百官朝臣一同前往钤蒙山,举行祭天大典。 当日天气略有些阴沉,香炉中的烟雾缓缓弥散,青山如绸,绿野千里。萧厉一身华贵玄袍,站在祭祀台前,身后立着两排朝臣,洛半深也在其列。众人听着祭司的念词,时辰一到,便依次去行礼上香。 萧厉刚刚把手里的香奉入铜炉,四周便忽然起了大风,飞沙走石,几乎要把祭台上的贡品吹翻。 萧厉看了看起风的方向,眉头微皱。 他昨日才下过罪己诏,即便真有失德之处,也不至于不得饶恕吧。 过了半晌,无事发生,萧厉的心才缓缓放下。 “轰隆――” 天空的黑云不知何时已聚作乌压压一大片,盘旋在众人头顶。一声惊雷,伴着闪电轰然落下,天地惊颤。雨水哗啦倾盆而下。宫人连忙上前遮住萧厉。 萧厉脸色一变,回头怒声道,“哈登莫!这就是你给孤算的好日子!” 那个被叫作哈登莫的大祭司此刻也被雨水浇了个透顶,头上的羽毛都蔫作一片。他战战兢兢地跪下,叩首道,“少主恕罪,这个……天有不测风云,失误难免啊。” “废物!”萧厉怒斥道,“你让孤的祭祀怎么办?” 哈登莫回道,“祭祀大典已起,事关重大,不可半途而废。臣恳请少主继续祭祀。” “你……” “少主,”萧厉还未说完,只见洛半深站了出来,看向萧厉,“还是继续祭祀吧。” 淡淡的一眼,不痛不痒,却让萧厉猛地打了个激灵。 “继续吧。”萧厉一摆手,语气冷冷的。 但哈登莫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人,与洛半深没什么接触,可能真的是失误罢了。 翌日,小国主祭祀遇雨一事,又成了民间的谈资。漱川这几年本正值繁盛态势,近日来却怪事连连,甚至什么冷宫闹鬼的传闻,早传过几十年,此时都又被好事者翻出来,编造出多少流言蜚语,闹得人心惶惶。 异事频发,民心不定,向来是亡国之兆。 萧厉脾气愈发阴沉,稍有不顺心便大肆动怒,不少宫人都因为无心之过受了严惩,宫内日日添亡魂。 国相张策亲自安排了人去查,多日向来竟毫无头绪。反而是民间成立了几个逆反组织,说是什么要有天选之人降世,推翻旧主,开新江山。追随者甚众,愈演愈烈。 搞得朝中之臣也不禁猜疑起来,难道真是要变天了? 五月初六,酉时三刻。宵禁时间已过,夜深人静,家家户户早已闭了门窗。静谧的城楼上,悬着一轮银钩似的明月。 城门外,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数万精兵,已在其中悄然潜伏多时,蓄势待发。 陆存予一个人坐在树枝上晃腿,拄着下巴,目光放得很远,像在遥望什么。 洛半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扔过来一个东西。 陆存予啪地伸手接住,瞟了一眼,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冰璃糖。” 陆存予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南遇让我给你的,”洛半深说。 陆存予愣了一下,“我……” “上次的事,他怕你一直放心里。” 陆存予抿了抿嘴,似乎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很明显,心事又被猜中了。 洛半深抬头看他,“我还没见他主动对谁上心过。” 陆存予没说话,仰头靠着树枝,剥了一颗糖放嘴里,甜丝丝的。 他忽然想到,齐国有个笨王爷最爱吃甜食。吃不了辣的,却还给他点了一桌子辣菜,结果自己一口也没敢动。 陆存予笑了笑,把那包糖塞到了口袋里。 洛半深站在树下,只看见陆存予被月光勾勒得鲜明的侧影。有那么晃神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还在做太子侍读的时候。 萧冼八九岁的时候,常常爬到很高的树枝上,想越过重重楼墙看一看宫外的世界,有一次不小心摔下来,断了条手臂。 结果连着一个月,吃饭都是洛半深喂的。结果好不容易痊愈,又被先皇罚抄了三十遍祖训。洛半深只能日日在书房里陪他抄。 “阿洛,你觉得在宫里无聊吗?”太子抄累了,干脆放下笔,开始和旁边的小侍读聊天。 洛半深阖起手上的书页,想了想,“还好吧。” “整天困在这宫里,我都要无聊死了。”萧冼伸了个懒腰。 “太子殿下想出宫吗?”洛半深认真地问。 “当然啦。”萧冼凑近一点,“诶,阿洛你去过外面吗?” 洛半深点点头,“去过。” “外面是什么样的?我让先生与我说说,他总也不肯。” “嗯,有很喧闹的集市,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和商贩,也有很多店铺,买卖各种各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萧冼的眼睛亮堂堂的。 “百姓日常用的杂货啊,衣食,药材,玩具啊什么的,太多了,我都记不住。等以后,你一定可以亲自去看的。爹爹说了,太子以后是要当国主的。你可以随时出宫,出城,去很多地方,去中原,去江南,哪儿都能去。” 萧冼笑了笑,“那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像汉人话本里的侠客一样,行侠仗义,云游四海,多自在。” 洛半深也笑了,“好啊,以后太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时童言无忌,一转眼,洛半深也走过了不少地方,都是一个人去的。 当年他怎么可能想得到,一直以来,父亲都是在戚皇后那一边的。而戚后,正是萧厉的生母。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成了父亲埋在萧冼身边的隐患。 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走得如履薄冰,解决了临朝称制的太后,又成为摄政王,朝野里一半以上的臣子,早已全部为他效命。 萧厉比不上其母,一心想着臣服于大齐,偏安一隅。是毫无血性的庸才。 也堪称得了天助,亦或是上苍都看不下去那些人的所为,要借洛半深之手,为太子亡魂申冤。尽管他自己也不无辜。 其实洛半深偶尔也会想,就算该报的仇都报尽了,萧冼回不来,又有何用。这无趣的国君之位,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想要。 但是,也总不能让那些人过得太舒坦吧。 洛半深闭了闭眼,让自己不要再想。他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面前城门大开,身后布满黑压压的军队。 他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萧冼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的天下,他总会亲手为他拿回来。 天地一片肃杀,夜鸦都噤声。为首者振臂一挥,发号施令。这一夜的宫廷,注定是场腥风血雨。 “出发!”
第29章 尽是求不得 “洛半深发动宫变?消息可属实?”傅霄放下折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林江渠点点头,“回陛下,五月初六酉时三刻,洛半深带领军队入城,一路通畅无阻,与萧厉的禁军在王宫北门发生血战,大胜。洛半深的手下带人包围了整个宫殿,萧厉被迫主动出来受降。” “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定然不敢公开谋反。” “没错,洛半深声称找到了失踪的前太子萧冼,并要为萧冼复辟皇位。追随者众多,据说连许多漱川老臣都支持了他们,连百姓都没发生什么躁动。” 傅珩一皱眉,“萧冼?漱川大皇子?他不是好几年前就死了吗?洛半深找来的是何人?” 林江渠停顿了一下,“回陛下,那人是……顾诀。” “竟然是他,”傅霄明显惊诧了一下,手指在桌上摩挲,又转头问林江渠,“消息也是他传给你们的?” “是的,他说洛半深觉得他长得和萧冼很像,就让他假扮了前太子,骗过了漱川的朝臣和百姓。” “原来是这样,”傅霄微微一皱眉,“可是怎么会长得像?顾诀的双亲一个是月羌人,一个是汉人,与漱川并无关系才对。难道只是巧合?” “无论是不是巧合,此事都已成既定事实。顾诀以后会成为漱川的国主,这对大齐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不,”傅霄在案前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以前戚后掌权之时,一直主张与大齐相安无事,到了她儿子萧厉,也素来是以和为主。唯独这洛半深,十足的阴谋家,一心相吞并邻国,与大齐一战。现在他彻底掌了漱川的大权,野心再也藏不住,定要开始有大动作。于我大齐而言,并非喜事啊。” 傅霄沉重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有深深的忧虑。 林江渠闻言也变得面色凝重,“陛下所言甚是,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无妨,好歹还有顾诀这张底牌,他以后会是大齐对抗漱川的关键,切记用好他。” 林江渠点点头,拱手一拜,“陛下放心,若出了差池,臣愿以死谢罪。” “对了,刑部说你前阵子亲自去成府找到了成毅的罪证?”傅霄忽然问。 “是的,成毅藏的极深,是从他府上的仆人嘴里问出来的。成老爷的饭食里,一直以来都被掺了九枝草磨成的细粉。年深月久,致使发病时已回天乏术了。但成毅一直否认是他给的毒草,也没能找到买卖九枝草粉的药铺。” “做的不错,有赏。”傅霄点了点头,似是满意的模样,“但既然现在也没法彻底定他的罪,留着他比死了有用,先走个过场,然后放他回去,严加监视。” “属下明白。” “你也忙,先下去吧。” “陛下保重龙体,属下告退。” 林江渠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林江渠前脚刚走,柳观然就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仍戴着白色面纱,神色淡淡的。 “陛下有何打算?”柳观然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山谷里缥缈的回声。 傅霄沉沉吐出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三年期限快到了。” “我知道,但是顾诀,暂时也回不了大齐了,但咳――!”傅霄忽然背过身去,捂着口鼻咳嗽起来。 柳观然眼波微微动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傅霄的脊背,“陛下?” “无碍,”傅霄摆摆手,坐到御椅上,呼吸渐渐平息下来。“但洛半深不会再等多久了。” “陛下说的是。”柳观然点点头,微卷的长发因为俯身垂到身前,泛着浅浅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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