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我们可不可以休息一下?”陆存予小心翼翼地说,语气里有点委屈。 南遇一把勒住缰绳,环视一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翻身下马。 陆存予才得以歇口气。 两人坐在风化的岩石上,陆存予找来些枯树枝,点燃了篝火。火光像一匹有生命的绸缎,不断舔舐着虚空。南遇背对着他,面向远处。 陆存予掏出出城前买的胡饼,递了一个给南遇。 “南遇哥,吃点吧。” 南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 “多谢。” 篝火劈哩叭啦地,时不时炸出红色的小火星子,是这苍茫天地间唯一声响。 陆存予知道南遇其实不用这么赶,只是讨厌自己罢了。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真是搞不懂。 填饱肚子,陆存予抱着膝盖,闭上眼,仿佛熟睡。 天光熹微之时,陆存予被南遇叫醒,两人仍在加急赶路,但是气氛似乎也没一开始那么僵。陆存予有些追不上的时候,南遇会稍微等等他。 过了几天,两人终于抵达了西纥的都城。 进城的假身份是一早就备好的,城门卫不曾发现有异,看了一眼证件就放他们进去了。 陆存予不是第一次来西纥,却还是兴致颇高。看着沿路的异域风情,满眼放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西纥的都城与大齐其实已经很相像,除了路上行人服饰有差,连建筑风格都可以看出明显汉风。不过十六国之前受过齐国很长一阵子的压制,有这些变化也不算奇怪。 南遇瞟了他一眼,“别大惊小怪的,小心被人发现。” 陆存予努努嘴,“像南遇哥这样看见美食美景都无动于衷的才更令人怀疑吧?” 南遇低头看他,似乎是没想到这小孩还回嘴。 陆存予一指旁边的小吃摊,“我要吃那个!”边说边拉着南遇走过去。未等他开口,陆存予已经叽里呱啦跟老板说了一通。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在小板凳上等食物。 南遇:“……你会说西纥话?” “会一点,”陆存予一边倒茶一边说,“之前商队里有个大伯是西纥人,他教我的。” 南遇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粉已经端上桌,连带一些香喷喷的小食,引人食指大动。 陆存予递了筷子给南遇,然后开动,一边吃一边说,“这几天天天吃那个干巴巴的饼,我都快吃吐了,唉哟好烫好烫……” 南遇连忙把茶水端给他。 陆存予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伸着被略微烫伤的舌头,“谢谢哥。” 南遇愣了一下,低头默默吃起自己的东西。 吃饱喝足,两人订了间客栈,毕竟一直在街市上晃悠也不大合适。 陆存予刚倒在床上,就听南遇说,“过来。”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陆存予凑过去,“哥你有什么吩咐?” 南遇不适应和人靠这么近,却也没退开,只是拿出一张图纸,铺到桌上。 “这是?”陆存予盯着看。 “西纥王宫的防御图。” 陆存予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么厉害!” “记好了,我只说一次,”南遇指着地图,“这是天机署,你要记的东西就在里面。今晚,我们要走的路线是……” 陆存予认真听着,目光始终没从图纸上移开过。 在客栈休息到天晚,终于到了宵禁时候。陆存予和南遇换好夜行衣,悄然潜入了西纥的王宫。 陆存予虽然武力值不太行,但是被南遇带着,竟也自在如风地躲过了巡查的军队。一路来到西纥的天机署。 天机署占地很大,是西纥重要的国家档案馆。把守森严,有四队禁军轮流值班。 但是南遇行动迅捷,趁换班的缝隙,带着陆存予闯了进去。速度之快,就如同做了一场梦。 陆存予:“……”漱川第一快还真不是盖的。 天机署禁明火,里面隐约的光亮,应该是夜明珠。没想到这么晚里面还有人。 “在这里等我。”南遇低声说,未等陆存予回应,已经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陆存予蹲在墙角,把窗户捅破一小片,往里窥探。 夜明珠的光亮渐渐朝他这方靠近,陆存予屏住呼吸,借着幽微的光,隐约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张脸很眼熟,戴着西纥的冠冕,差点让他没认出来。 楚择书……为什么会在这里?暗卫营派出的卧底? 楚择书并没有发现他,拿了卷什么东西后就转身出了门。陆存予跟着过去,听到禁军喊他丞相大人。 见人已经走远,陆存予只好返回原地,南遇已经拿着一本书走过来,丢给他一颗小夜明珠。 “记下来吧。” 陆存予点点头,开始翻看那本书,原来是密码表。书用西纥文写成,还掺杂不少奇奇怪怪的符号。陆存予记得有点头疼。 还好书不厚,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陆存予看完最后一页。把书还给了南遇。 “记住了?” 陆存予点点头。南遇迅速地把书放了回去。 “走吧。” 两人飞身上屋檐,正要离开之际,忽然一支利箭飞射出来。陆存予被南遇一把拉到了身后。 “有刺客!”一队接一队的禁军纷纷赶来,把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陆存予注意到领兵之人,正是楚择书。 “我引开他们,你找机会先走。”南遇说。 “那你……” “快走。” 南遇推开陆存予,跳到了众人面前,一时间数柄弓箭全部指向他。在禁军全部追击南遇之时,陆存予从侧门悄悄溜出去,回到了客栈。 在客栈里等了许久,窗户忽然被揭开,一个人影翻进来,刚落地便倒了下去。 陆存予连忙走过去扶他,“哥!” “无妨。”南遇低声说,身上有浓重的血腥气,看来是受了挺重的伤。“去打盆热水,再拿块干净的毛巾来。” “好。”陆存予急急忙忙去了。再回来时,南遇已经解了上衣,整片小腹都是血淋淋的,一支长箭没入其中。南遇咬着牙,握住那箭柄狠狠一拽,闷哼一声,终于把箭拔了出来。 陆存予立即把热毛巾按上去止血,颤颤巍巍地用袖子去擦他身上的血,一边擦一边掉下眼泪。 “哭什么,死不了。”南遇脸色苍白,看向陆存予的目光却几乎带着些安慰。 “……对不起哥。” “不关你的事。”南遇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收拾一下东西,天亮就启程。” “可是你……” “我没事,”南遇撕开衣服,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西纥的人很快会查到这里,不能久留了。” 陆存予看着他,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第24章 菀菀类卿 “他怎么样了?” 洛半深走进屋里,看着床上紧闭着眼的人,转头问束鲤。 束鲤端着一盆清水,正在给刚才用的器具消毒,“伤口拖了好几天,有些发炎,但是不严重,烧退掉就行了。” “陆存予呢?”洛半深看了看四周。 “他大概是受了点刺激,回来就躲去房间里,一天没出来了。” 洛半深点点头,向门口走去,“我去看看这小孩,南遇就交给你了。” “老大,”束鲤在后面叫他,又犹豫了一下,“南遇这几天都非常虚弱,如果小陆有二心,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但他一路跑着回来,应该中途都没有休息,刚到城里就倒在了街头。还好衣服上的纹饰被望楼的禁卫认了出来,才来府上禀报。” 洛半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水……”洛半深刚走,南遇就醒了,说话声音沙哑。 “来了来了,别说话。”束鲤连忙倒了水递过去,把人轻轻扶起来,喂他喝水。 南遇微微睁开酸涩的眼睛,“我回来了?” 束鲤给他额头上换了块湿毛巾,“烧糊涂了?” 南遇沉沉吐了一口气,他这几天一直是半昏迷的状态,五官都像封闭了一样,变得很迟钝。他几乎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只是耳畔总是有个臭小孩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疼。 “小南?”束鲤看他刚醒就出神,伸手在南遇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南遇回过神来,“没、没事。”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没有。”南遇立即恢复了平素的冷脸。 “胡说,我明明看见了!” “你看错了。” 束鲤:“……”这死脾气到底是怎么来的。 另一边,洛半深已经来到了陆存予的屋子。敲了两下,没人应。他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存予坐在桌前,洛半深只看见他的背影,披着一层浅淡的阳光,风吹入窗时,那少年的长发轻轻飘动,像溪中的水草。 洛半深愣了一下。 似乎很多年前,某个慵懒的午后,他莽莽撞撞推开一扇门时,里面也有这么个人,不慌不忙地放下笔,转过头来,嘴上在说他毛燥,脸上却带着笑。 太像了。像到洛半深呼吸一滞,胸口处闷得发疼。 但他很快恢复了一贯平和的神色,轻轻走过去,看见陆存予的桌上摊着一沓写满了字的书页。洛半深只粗略过了几眼,便认出是西纥的密码集子。 居然真的记得住。 但是那字迹……着实不怎么好看。可能是写得太快的缘故吧,待会儿让人誊抄一遍算了。 陆存予写完最后一个字符,转头看见洛半深,脸色一变,“洛、洛先生。” 洛半深笑了一下,这小子居然叫他先生。他还是第一回 听到这种称呼。 “怕我?” 陆存予摇摇头,眼睫低垂着,“南遇哥的事……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他自己受的伤。” “不是,他是为了保护我才……” “小予,永远不要为别人的过失自责,南遇不是在保护你,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洛半深认真地说,“他自己能力不足,是他的问题,与你无关。” 陆存予低着头,理了理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递给洛半深,“这是南遇哥取到的东西。” 洛半深接过来随便翻了两下,“小予,该好好练字了。” 陆存予小声道:“……这不是重点吧?” “让你练阿……那个大皇子的字迹,学得怎么样了?” “啊这个,”陆存予就着摊开的白纸,写下几个漱川字,昂首冲他得意地笑了下,“我觉得还挺像的。” 洛半深盯着那几个字,迟迟没有说话。 陆存予渐渐有些心虚,抿了抿下唇,小心翼翼地问,“是不行么?” “不,”洛半深扣住陆存予的肩膀,目光与他相接,“你做的很好,小予,真的,非常好。”
63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