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到没?笑死爷了!” “连枪都拿不稳,手法也不对,太滑稽了!” “学没学过枪法啊,没学过上什么台!我家下人随便舞几下都比他强!” “这位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小心点说话,万一是哪个世家的小公子,咱们没好果子吃!” 教头宣布比赛结束,武学营胜,陆屏出局。达生慌慌张张跑上来扶起他,一边帮他拍去衣角的灰尘,一边问他有没有受伤。 仿佛心里的石头落地,陆屏舒了一口气。 有人提醒道:“不是什么世家,是宫里的九殿下。” 大家恍然大悟:“哦,那没事了,哈哈哈哈……” 有人压低声音:“九殿下?就是从黎山园里出来的,课业次次倒数第一,以致陛下不喜欢、皇后娘娘也不管的那位?” “是吧。但有一说一,九殿下是长得真好看啊,那相貌,赛过公主姑娘呢!” “哈哈哈哈……” “嘘,慎言慎言!” 陆屏下了台,听见达生在背后愤愤不平道:“太过分了,区区几个武学营的学生,也敢在禁苑校场上公然欺负皇子!” 陆屏安慰他:“别气,不上心便是听不见,听不见便是不存在,随他们去好了。” 二人走回看台亭子,达生跑去倒了碗茶,陆屏仰头喝完,心道终于不用在太阳底下继续晒着了。 隔壁亭子坐着些早已出局或中场休息的考生,议论着对阵场上的风云人物。听说严仞从比赛开始便一改往日春风得意的脸,变得不怎么笑了,斗武的时候那眼神如猎狼,把对手吓了个半死。 “严世子脸色不太好看啊……” “他不是耍枪耍得很厉害嘛?都连续赢了三场了,场场都被人叫好。” “是啊,怎么感觉心情不好,还一直往西场那边看?” “哦,我知道了。西五场那边有八公主的比赛,严世子怕不是看到八公主输给了霍家的姑娘,心疼了吧?” “有可能,哈哈哈哈……” 于是大家接着议论严仞与陆蔷的关系。 陆屏放下茶碗,对达生道:“你去同皇兄身边的童离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达生应是,又问:“要不要也同严世子说一声?” 陆屏立马摇头:“他忙都忙不过来,还是不打扰了。” 达生点头,小声道:“也对,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一想起上次他在七夕送殿下双兔佩,奴才就来气!” “……”陆屏告诫道,“这事不要再提了。” 达生:“哦。” 下午,入围复赛的榜单张贴在皇城左银门外,陆屏自然是落榜的。因此他也未叫人去看榜,而是在御马场里练了一个下午的马术。 翌日是御马初赛,禁苑校场御马区一大早便已经聚满了穿着骑射服的人。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今日的看台上多了些不参加御马的世家和官家小姐,全是来看赛马的儿郎的。 陆景知道陆屏自小不会骑马,于是一直忧心忡忡。陆屏道:“皇兄放心,我昨日下午练了马的。” 陆景很高兴:“练得怎么样了?” 陆屏脸一红:“就……勉强能慢慢走到终点。” 陆景哭笑不得。 陆屏立刻道:“重在参与,我只要能走完全程就行。”主打的便是一个陪伴。 陆景道:“那你切记不要随意放开缰绳和马镫,慢一点跑。” 陆景被分在第一组,也是看台上姑娘们最期待的一组,连马儿也是最好看的。 御马开始前,陆屏才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严仞。严仞穿着一件黑色织金飞鱼服,外罩一件红色虎纹方领罩甲,高高的马尾髻上束着条红发带,通身大气雍容,大步流星走向起点后翻身上马,一系列动作引得看台上的姑娘们一阵激动。 哨声响起,数匹马应声在缰绳驱使下开始奔腾,卷起烟沙,各自渐渐拉开距离。少年们鲜衣怒马,一层层的裙褶随烈风翻飞,在太阳底下焕起夺目耀眼的光芒。 日头渐渐升高,接近中午,陆屏那一组的御马赛才终于开始。 “九殿下,请到这边上马。” 陆屏走到马儿面前,才知道这马比远远看着的还要高,这马镫也比自己想象的高,光是把脚套进去便已经费了很大功夫。 “九弟,你会骑马么?” 陆屏看过去,说话的人是陆放。陆放很不巧地和他分在了一组。 他没回答,只抓着马鞍用力一蹬,没成功,又回到了地面。 “哈哈哈哈……” 不光是陆放笑得尤其放纵夸张,就连后面看台上的陆蔷和世家姑娘们也在笑。姑娘们尚且拿着袖子掩嘴笑,陆蔷则直接拍掌笑得前仰后合。 陆屏心中叹了口气,重新蓄力往上一蹬,终于磕磕绊绊跨过马背,成功坐到了马鞍上。 哨声一响,旁边的人全都冲了出去,留下一地尘沙。 陆屏:“……” 这个浮躁的世界,能不能有一丝丝冷静? 陆屏一夹马肚,扬起缰绳,伴随着后面猖狂的嘲笑声慢悠悠出发。马儿跑得不算慢,但是绝不能说快,一路小跑着巅来巅去,在整个御马场中显得非常悠闲自在与世无争。 骑了许久,其他人已经绕过一圈回来,开始第二圈。 又一阵呼啸的风从他身边窜过去,陆屏急忙扯过右边的缰绳,让马儿靠边跑。 忽然,急躁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下一刻,左腿被人蛮力地一撞,一匹马擦身而过。突如其来的惯性让整个上半身往又倒去,他吓得立刻夹紧马肚,俯身抓住马脖子。他抬头一看,撞他的人是陆放。 “陆放,你做什么!” 陆放眼里露出狡黠的光:“御马赛有扰马的允许,难道九弟不知道么?可要坐稳了,不然铁蹄无情,若是被摔下马,小心性命不保!” 陆屏心里一慌,抱紧马脖子。 两匹马都在跑,陆放特意勒着缰绳放慢速度,故意靠近陆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你别过来!” 陆放的马又往他身上一撞:“下去吧!” 陆屏惊叫,抓着马脖子的手不住颤抖。他腾出一只手扯过缰绳,试图再靠边退出御马场。陆放好像看出了他的意图,转而驱马到另一边,又一次撞向他。 陆屏的胸口牢牢贴在马鞍上,缰绳掉下去再也牵不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脚上的马镫也脱离了。马儿受惊地长鸣一声,疯狂向前跑。 所有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像是要把人淹没沉溺一样。陆放的笑声,陆蔷的笑声,其余看客的笑声,还有马的嘶鸣。 眼前是迅速向后远去的草甸和沙地,速度快得几乎要飞起,马蹄每次落地便将他整个身体抛向半空。豆大的汗珠滑落下来滴在草甸里,陆屏紧紧闭上眼睛。 所有声音又像潮水一样涌去,只剩下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下猛烈的撞击。 一切都结束吧。他想。 他松开马脖子,身子“砰”一声摔落在草丛里。右腿的剧痛瞬间袭来,他忍着钻心刺骨的痛强撑起最后一丝理智,用力滚落到旁边的马道外。 汗水不用滑落了,直接从湿透的鬓发渗入草丛里去。 陆屏喘了很久,渐渐能听到旁边的声音了,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达生的抽泣,有陆景焦急的喊声,纷至沓来。 “我没事……” 他挤出三个字,却发现喉咙早已干涸,沙哑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叫喊声越来越近了,眼前是青天白云,陆屏忍着痛试图转头看看来了多少人。 下一刻,青天白云被一张脸覆盖,整个身体一轻,他被人捞了起来。 脑子摔迷糊了,这人的脸有些模糊。陆屏腾出一只手,抓到了这人胸前的纽扣,应该是方领罩甲的扣子。 他拼命眨眼,视线渐渐清晰,眼底映出了一张阴沉沉的脸。 是严仞。 —————— 留安台鉴: 久慕高风,未亲芝宇。君所言甚是,其一可息民怒,收爵盈库;其二可整肃廷风,人皆尽职;其三可振奋寒门,使争相立功,国之兴盛指日可待。然所惑也,白虎之堂竟未闻远见。武验将开,望君一切顺遂,稳中求进,意气风发,旗开得胜。伫候佳音。 远山谨启。
第15章 15 他挺喜欢睡我的床 陆屏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但右臂和右脚疼得厉害,还被严仞从地上直接打横抱起来,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身体和心理双双崩溃。 远处传来欢呼,似乎是最后一匹马跑到了终点,比赛结束。 “放我下来。”陆屏道。 也许是他说得太小声,严仞像压根没听到,抱着他径直往看台走。陆屏重复:“放我下来,让达生背我。” 达生连忙弯腰过来等严仞,可严仞却始终没有松手。陆屏确定他是听到了,只不过假装没听到。 陆景心疼道:“太医在亭子里候着,你先忍一忍。” 陆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汪汪地看着陆景。 陆景问:“怎么了?” 陆屏颤声道:“能不能别抱我了……” 这得多丢人啊! 抱着他的人动作一顿,终于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将他放了下来。陆屏强撑着脚上的痛楚,但心里还是送了口气。不料身边的人转到他面前来,随即弯腰蹲下。 “上来。”严仞道。 陆屏:“……” 达生小声道:“世子,让奴才来吧。” “上来。”严仞重复。 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愠怒和命令,低沉得可怕。陆屏咬着牙关虚虚趴到他背上,试图再挣扎一下:“我想回苍篴院,路途遥远,不麻烦世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严仞早已不容反抗地揽起他的膝窝将他背了起来。 只听严仞道:“行,回苍篴院。” 于是他背着陆屏往校场外走去,连跟着严仞手下的几个人和跟着陆景服侍的宫人,连同亭子里候着的两个太医,冗长的一队人马全都往苍篴院涌去。 小小的苍篴院里挤满了人。 脚踝崴了,虽然肿得厉害但每日擦药很快便能好,只是手臂骨折了比较麻烦,需要打石膏。接骨的时候陆屏疼得眼泪哗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愣是没有叫出声,手臂打上石膏后,吊着手还没缓过劲来。 陆景千叮咛万嘱咐后便离开了苍篴院,严仞却还没走,坐在床边连屁股都没挪过。 陆屏由衷道:“多谢你,世子。” 严仞笑了:“谢我什么?” “从来没被人背过,体验甚是奇妙。”陆屏如实回答,又看着他身上罩甲的折痕,过意不去道,“只不过弄皱了你这么好看的衣裳,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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