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点点头:“也是,对我重华弟子,那些人就是想伸手,也要掂量掂量……” 看着自家师兄的脸色,赵瑜话语卡了一下:“等等,师兄,莫非……你是想收他为徒?” “他很好。”殷千阳淡淡道。 “他……”看着他平淡的表情,赵瑜想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算了,师兄你决定便是。” 顿了顿,赵瑜露出几分忧色:“只是他身上的蛊毒,杏楼能治好吗?” 殷千阳沉默片刻,“他既是我的徒弟,我自会想办法治好他,杏楼不行,还有其他人。” “也是。”赵瑜点头。 话题告一段落,殷千阳看向赵瑜:“你此番出来,可还有其他事?” 赵瑜笑了笑,神色透出几分温柔:“下个月就是连家老太太的寿诞,连情那丫头托我到漳都帮她找份贺礼。师兄,待会儿我先行一步,过几日再来寻你们,正好趁这几日,给师侄准备一份见面礼。” “你自去便是。”殷千阳道,“准备何时提亲?” “……还没到那一步。”赵瑜脸色微红,轻咳一声,“师兄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了?” 殷千阳微微一笑:“你是我师弟,我不关心你,要关心谁?” 看着他脸上浅淡的笑意,赵瑜却微微睁大了眼:“……师兄,你笑了。” 殷千阳一怔,笑容淡了下去。 蓝衣青年却看向火堆边沉睡的少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看来,他真的很好。”
第17章 拜师 “那么师兄,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御剑而起,赵瑜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年,剑诀发动,翡剑载着他升上半空,朝漳都赶去。 风压卷起长发,衣衫猎猎作响,疾驰在夜幕之下,赵瑜脑海中却回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抹笑意。 他有多久没见到师兄笑了? 一年?两年? ……不,好像自从那混蛋死后,大师兄就再也没笑过。 “二师兄……花遥……” 赵瑜刚被家人送上重华时,心里是不屑的。 他是侯府幼子,家里向来千娇万宠,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天赋又高,自幼听着旁人恭维长大,自认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直到进了重华,看见了殷千阳,他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那时起,他就将殷千阳当成了目标,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像大师兄那样厉害的人。 但殷千阳性情寡淡,又被掌门太和真人教导得不苟言笑,让他敬畏有余,亲近不足,想着,大师兄就该一个人独来独往,高高在上,让所有人仰望才是。 门中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应该说,他们这一辈弟子,就没有不崇拜殷千阳的,但谁也不敢靠近他,只敢远远看着。 直到花遥的出现。 花遥来了之后,赵瑜才意识到,原来大师兄也是会笑的,他也会累,会吃饭,会睡觉…… 他也是个人。 大师兄很喜欢花遥,从一开始,赵瑜就知道。 成为太和真人的三弟子后,他每每在花遥面前放话,说要取代他,成为大师兄最疼爱的师弟。 但其实,赵瑜一直明白,在大师兄心目中,谁也取代不了花遥。 当年的落雁坡一战,赵瑜并不在场,等他收到消息赶到时,战争已经结束了。 那时,落雁坡已是一片火海,他在大火中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殷千阳的身影,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时,殷千阳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迎上去,脚步却突然顿住。 殷千阳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在他怀里,还抱着已经失去生机的花遥。 看着花遥胸前的雪魄剑,赵瑜意识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时的殷千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他是平静的。 但赵瑜却仿佛看见了一个布满裂痕的琉璃瓶,只需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唤道:“大师兄……” 殷千阳静静看了过来。 与之对视的一瞬间,赵瑜忽而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空洞、又死寂,一点光都看不到了。 他的大师兄,仙门首徒,天之骄子,本该恣意潇洒,淡定从容,却怎么这么痛苦,这么狼狈? 赵瑜放低声音,轻轻地呼唤:“大师兄,我们回去吧。” 殷千阳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要带他走,找一个……有桃花的地方。” 那一年,赵瑜跟在殷千阳身后,看着他抱着花遥的尸身,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了桃山,才停下来,将花遥埋在了那里。 花遥死后,殷千阳就变了。 他还活在这世上,赵瑜却觉得,他已经离开了。 留下来的,是备受敬仰的紫羲仙君、重华掌门,而不是“殷千阳”这个人。 可刚刚,他又见到了殷千阳的笑容。 那像被什么东西所牵系着,又落回了人间的笑容。 看着前方的夜幕,赵瑜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希望那孩子的毒能早点解开,有他在身边,大师兄也会好起来吧……” 想到少年身上的毒,蓝衣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生死蛊……花遥啊花遥,你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 翡剑如一颗碧色流星,消失在天际。 花遥一直关注着那边谈话的二人,只是离得太远,他也只能听到“徐伯”、“重华弟子”、“杏楼”这几个字,知道他们大概谈到了自己,别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此时见赵瑜走了,他也不再装睡,听着殷千阳的脚步声,等他回到火堆边后,装作一副被惊醒的样子,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赵仙长呢?” “他有事,先走一步。” 殷千阳望着他,问道:“做噩梦了?” 少年摇了摇头。 “继续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殷千阳道。 少年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即躺下,而是看着天空,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剑修的视线转了过来:“怎么了?” 少年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刚刚赵仙长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吧,我在想,要是我也会飞就好了。” 少年望着夜空,眼里的向往几乎要溢出来。 “要是会飞,我就能看看天到底有多高,人间到底有多大,云是什么样子,和下面看到的是不是一样,老鹰有几根羽毛,山顶的石头是不是更圆一些……”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最后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就是想想,赵仙长和仙长你一样,都是仙人,仙人才会飞,我只是个凡人而已。” 殷千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也可以做到。” 他本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再说出这句话,但此刻看着少年憧憬的表情和眸中掩藏不住的失落,却觉得,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了。 “唐尧,你可愿拜我为师?” 少年愣住了。 花遥也愣住了。 什么?他只是遵循人设,表现一下唐尧的无知,怎么殷千阳突然就要收他为徒了? 不过,看着剑修认真的神色,花遥慢慢弯起了嘴角。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少年呆了一会儿,慢慢露出惊喜的表情,转而又有些无措:“我、我可以吗?我只是个凡人,什么都不会,也没有练过武功,我、我还有蛊毒……” “你可以。” 殷千阳打断他的话,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无需考虑这些,你只需告诉我,你可愿意?” 少年张了张口,半晌,重重点头:“我愿意。” 剑修便微微露出笑容:“如此便好。” 少年看着他,也慢慢笑了起来。 他也觉得很好。 重华掌门,向来由掌门嫡系弟子继承,若无弟子,则交给同门嫡系师弟。收他为徒,也就意味着他在殷千阳心目中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虽然不知道殷千阳到底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但成为殷千阳的弟子,无疑能更好地接近他。 想想看,等到殷千阳相信他毫无威胁,彻底放下戒备时,自己从身后捅他一刀,那时,殷千阳会露出怎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是想想那时的场景,花遥就险些笑出声来。 他按捺住兴奋,让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惊喜难耐,道:“仙长……哦不,师父。” 对上剑修沉静的黑眸,少年有点紧张:“师父,我听说拜师要行拜师礼,是要敬茶还是要做什么,我、我不会……” “无妨。”殷千阳道,“如今出身在外,多有不便,拜师礼日后再补。眼下你好好休息,明晚我传你一套剑诀,你先背熟,待解了蛊毒,回到重华之后,再开始学习剑招。” “好,都听师父的。”少年乖巧点头。 他重新躺下,老老实实闭上眼睛,不多时便睡熟了。 殷千阳一直关注着他,见此不由莞尔。 宠辱不惊,不急不躁,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他对唐尧并无要求,也没想着他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即便唐尧拿不起剑,他也会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徒弟,好好护着。 但若是唐尧自身能有些天赋,把剑练好,那么他就能多一分自保能力。 毕竟,世事无常,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他。 一夜好眠。 第二日,照旧赶了一天的路,傍晚,待唐尧吃饱喝足之后,殷千阳让少年盘膝坐下。 “剑之一道,博大深远,学剑之前,需得先了解剑的习性。” 站在少年身前,殷千阳淡淡道。 “剑者,兵中君子也。人有心,剑亦有心,人有骨,剑亦有骨。人之气与剑之气相合,人之心即为剑心,人之骨即为剑骨。剑心持正,方得长久,剑骨凝实,方能守恒……” 讲了一遍习剑的要点,见少年听得认真,殷千阳方才将入门剑诀缓缓道出。 花遥跟着念了两遍,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 他曾经也跟着殷千阳学过剑,对这套入门级的剑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以前不练,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不想修出灵力之后,引起殷千阳怀疑。 此时他已经成了殷千阳的弟子,又想着多表露点天赋,提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不会藏拙,眼睛一闭,就开始引气入体。 殷千阳对这些一概不知,见他念了两遍,就若有所思的闭上眼,周身灵气翻涌,不禁有些惊讶。 这种姿态,分明是已经有所明悟,进入了顿悟状态。 唐尧的天分,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毕竟就连殷千阳自己,当初也是花了小半天时间,才成功领悟剑诀,仅仅这样,便已算天资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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