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自知造次,没再吭声。 夫人瞧着夜深,又带几个贴身女侍去包饺子,临走拿出几个红封钱串,依次给了弓捷远弓婕柔弓石弓秩和梁健。 大家都只接了道谢,唯有梁健生受不得,连连拒绝,“这却如何使得?” 夫人紧着让他,“大人必然看不上这点铜钱,只是吉利意思。” 梁健还不好接,弓捷远哼一下道,“等下少吃一些饺子也就是了。” 梁健这才笑了,“那并不成。夫人调的馅料又鲜气又水灵,少吃不得。” 一岁之中最大的节,也便倏忽过了。 婕柔年小,勉强熬到子时,硬吞两个饺子就去睡了,醒来闻听兄长又要走了,满满的开怀又变伤心,整个早餐都在泪眼婆娑。 夫人自然好言劝她,“人就在京里,虽说不能日日回来,年节或者有事还是眨眼便到。男儿长大不能只在家里守着,莫要如此,白白让你兄长心焦。” 然而婕柔长日孤单,且又多为继母宝贝,性子难免有些耍娇,如何劝得住的? 直等弓捷远出了二门,仍旧听见妹妹在墙里面哭。他心中甚不好受,隔着粉壁站了半天,直等夫人将婕柔劝回屋里去了方才红着眼眶出了大门,因怕路边过人发现自己失态,步子略微大了一些,不等弓石打帘先蹿上车,猛然瞧见厢内坐了个人,赫了一跳,险些跌落下去。 谷梁初伸手将他拽住,再抖一抖臂膀将他扯进厢内,轻声笑道,“做甚惊成这样?孤便这么可怕?” “你怎么来了?”弓捷远吃惊地问,问完探出车窗朝外看看,并没发现马匹随从,越发惊讶,“自己走过来的?” “和谷矫一起出的门,他先去给师傅拜年,孤来接你。”。谷梁初只是浅笑。 “一大早的,接我做什么?”弓捷远还是不太明白,“我也得去给你师父拜年么?” “孤想见你。”谷梁初按他坐下,拍拍车厢示意梁健驾车,而后平淡地说,“咱们不去。孤王易沾眼目,大年初一招摇过市更要惹人猜测。师父并不在意这些俗礼,谷矫自己过去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清晨寒冷,巷内无人,弓石弓秩离得车近,早把谷梁初的话听在耳朵里面,不由对视一下,心头微微异样。 车子缓缓往回行走,弓捷远的惊诧慢慢平复下去,轻轻哼道,“你来这里就不招摇?我又未曾耽搁,哪用得接?” 谷梁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些等不及。今儿是大年初一,孤想早些见你。” 弓捷远的脸颊立即热了,然后福至心灵地想起今天是他生日,抬眼问道,“你用了早膳吗?可吃面了?” 谷梁初眼里的笑意更深一些,摇了摇头,“还没。” 弓捷远似顺口道,“婕柔缠我,也没吃下什么,等下回去陪你吃碗面吧!” 谷梁初不再说话,慢慢探手过来抓住他的几根手指,先是合掌捏着,然后分开,一根一根摩挲。 弓捷远喉咙有一些烫,身上也起了燥痒,却没抽回手指,反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问道,“夜里守岁,可睡了吗?” “没怎么睡。”谷梁初似是冻得僵了,过了一会儿方才答道。 “我也没怎么睡。”弓捷远说,“子时之后没有了事,以为能睡一会儿,梁健却打呼噜。你是派他来烦我的?” 梁健坐在车外驭马,清楚听见这话,又觉弓捷远的声音柔得令人发麻,又气他编排别人也不背着。 谷梁初轻轻笑了,“那也没有办法,换谷矫来也是一样,孤习惯了,想不到这儿。既缺了睡,一会儿吃完了面,咱们一起补上。” 弓捷远没有应声,只是闭上了眼。 梁健心中大为宽慰,暗想自己这番苦功可没白费。 谷梁初侧首看着弓捷远的脸,看了一会儿凑上那副嫩面轻轻吻着。 弓捷远没动也没睁眼,只将他的肩膀当成枕头一样,靠得安静而又乖顺。 谷梁初在他唇上流连一会儿,捏捏他的脸蛋问道,“困成这样?睡着了吗?” 弓捷远摇了摇头,“你在我家的眼线安在哪里?” 谷梁初没有说话,也没吃惊。 “珠子我给婕柔了。”弓捷远仍旧在他肩头靠着,“她那凤冠上的金银珠玉加在一起,也不值你这东西一半,实在委屈珍宝。下次再打听得小姑娘这些玩耍之事,不必当真。” 谷梁初又去捏他下巴,只不吭声。 弓捷远似终知道有人就在马车外面,沉默下去。 到了王府,二人直接回了书房,弓石提着一些点心和山楂酱,不知该送哪儿去,有些迟疑。 梁健掳去他的东西,淡淡地道,“点心是给王爷带的。” “那酱……”弓石便说。 “可真小气!”梁健随手就塞回去,然后伸指点点他的面颊,“同你主子一样,吃他几个饺子也舍不得。王府常日好饭好菜好车好马,到不见他领情。” 弓石不肯吃亏,哼唧着道,“你可小心,我这主子万一也成你的主子,可怎么好?” 梁健清楚听见,却没再说,只进书房去送点心。 谷梁初揭开点心盒子看看,赞叹地道,“果然精美,必然好吃。” 弓捷远但见梁健把好几盒都送进来,伸手挑出两盒,剩下的朝外推推,“只这些是给你们王爷的,那几盒是夫人带给弓石弓秩吃的,你怎么都给抢来?” 梁健呵呵地笑,抱着那些点心就走,“是他们的?我也跟着饱饱口福。” 弓捷远蹙眉看他去了,抱怨地道,“他倒嘴馋,肚皮又大,弓石弓秩可是亏了。” 谷梁初有些失笑,扳过他的脸去哄道,“等下孤给他俩大大封个红包,管保够买几月点心。” 弓捷远仍不乐意,“外面点心哪有夫人做的好吃?” “那就准他们假,”谷梁初此时什么都肯答应,“再回将府去取。”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弓捷远只不满意,“夫人是专门做点心的么?”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指点
第62章 傻阿辅冲解尴尬 谷梁初似乎有些无奈,扬声喊了一句,“梁健!” 弓捷远不料他会当真,连忙伸手去拦,“干嘛?我说着玩,哪会抠门至此?” 梁健已经探身回来,“王爷何事?” 谷梁初看看弓捷远又看看梁健, 淡淡地说,“嘱咐厨下面汤放宽一些。还有你们三个昨日辛苦,也叫厨下单做几个酒菜一处吃喝,换了吴江和阿辅过来伺候。” “阿辅?”梁健有些迟疑。 “是。”谷梁初说,“她也没旁处去,老不懂得伺候也并不成。” 梁健只得应了。 弓捷远听这名字生疏,忍不住问,“阿辅是谁?” “一会儿就能知道。”谷梁初捏起一块酥糕往他嘴里送去。 弓捷远扭头躲开,“一会儿还要吃面。” 谷梁初便即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尝了,又点头赞,“当真好吃。” 弓捷远脱口笑他,“好像没有见过点心。”说完猛然想起他从前的经历,心里悄悄一揪。 “凡是吃的东西,少了一味调料就不好吃。”谷梁初扣上点心盒子,淡淡地说。 “什么调料?”弓捷远自然要问。 “真心实意。”谷梁初答。 “胡说八道。”弓捷远立刻就哼。 谷梁初又拽他的手玩,“孤认真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做的人放了诚意在内,都会好吃。夫人是个贤良淑德的人。” “贤良淑德有什么用?”弓捷远倒没反驳,“也挡不住命苦。”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谷梁初说,“人的福气有定数的。” 弓捷远只觉十个手指都被他给搓得木了,扯回去道,“这是聊以自慰的话。” 有人推开房门进来,弓捷远扭头看看,却是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长相不丑,神情却有一些呆滞,她端着黑色食盘,盘内摆着两碗汤面。 谷梁初声音平淡地道,“下次记得敲门。” 那个女子明知在对她说,却回嘴道,“我看两个卫长也不敲的。” 谷梁初并不生气,“他们不一样,孤听得出他们脚步。” “王爷便也练着听听我的。”女子竟然又说,“手里端着食盘,不便敲门。” 谷梁初没有再说,瞧着她将食盘送到面前,本来端得还算平稳的面碗放在桌上时候力道没掌握好,里面的汤微微撒溢了些。女子神情自若,一句解释都无,甚至没有补救之意,转身就走。 谷梁初也没多言,拈块巾帕过来擦拭干净,然后端了一碗放在弓捷远的面前。 弓捷远一直都在惊讶,此刻方道,“这位大姐是谁?” 谷梁初轻轻一笑,“眼睛倒毒,怎知她比你大?” “啊?”弓捷远结巴一下,“就这身形,这个做派……” 谷梁初笑了起来,挑面就吃,“她叫阿辅,冬至那天带回来的,你忘记了?” 弓捷远这才想起,心里仍不明白,“皇上就送你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有甚不好?”谷梁初道,“直接,干脆。你不觉得她说话的样子同你很像?” 弓捷远立刻气了。 谷梁初见他拉着俊脸不肯言语,笑着哄他,“面坨了不好吃。” 弓捷远仍旧耷着张脸,谷梁初只好将筷子塞进他的手里,“让孤喂你?” 毕竟应了陪人吃面,弓捷远只好赌气挑了挑又搅了搅。 “好了。”谷梁初自己吃了几口,劝抚他道,“她是孤自己选的。皇后还是北王妃时去寺庙里祈福,路上捡到这么一个小傻丫头,四下张贴告示,好寻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家人,就养着了。幼时也曾同孤玩过,如今皇后贵重,她进不去正殿,只在外面受人冷待,孤就要了她来。以后你就知道有趣。” “她多大啊?”弓捷远便又忘了生气。 “二十一了。”谷梁初说,“叫声大姐你也不算吃亏。” “傻到什么程度?”弓捷远又问他说。 “傻到知道吃饭睡觉穿换衣服,不够干净不够暖和还不成的。好看赖看就需旁人告诉,只要府里别分给她难搭配的,便也不用太过操心。”谷梁初真未吃饭,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一碗寿面已然不剩什么。 “这样的人知道尊卑上下?”弓捷远仍然想问,“我看她会顶嘴,养在别处也就是了,何必专门放在眼前?” “你也没有尊卑上下,”谷梁初非得撩拨撩拨,“孤也不想养在别处。” 弓捷远自又恼了,啪地摔了筷子。 谷梁初立刻得了见证,“说错没有?孤看你也不饿。”说着就把弓捷远的那碗面条也端过去。 弓捷远眼瞧着这人又把自己的面吃干净了,正要寻话滋事,却听谷梁初唤,“阿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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