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愧疚吴帝体贴入微 年逾古稀的江太医被传唤进宫的时候还以为陛下突发什么疾病,火急火燎的赶往宫中才发现卧在龙床上的竟是新婚的景王。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晋公子。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见晋公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乍一像是没了呼吸。 难道是床帏上太...... 江太医浑身一哆嗦,赶忙将头低了下去,唯恐人到晚年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宫闱秘事,不能安享。 “江太医,你快来瞧一瞧!”年轻的吴帝立即从床上起身,常年沉着冷静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些焦急。 江太医不敢多想,连忙放下药箱,拿过晋公子手臂给他号脉之时,才看到他满手的血污,不禁吓得心中一颤。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陛下对晋公子做了什么? 江太医心中已是害怕到了极点,然而老态龙钟的手还是稳健地落在晋公子的手腕上。 然而他却并未摸到晋公子的任何脉象。 江太医猛然一惊,差点瘫坐在地:“陛......陛下......” 江太医抬眼看向吴帝,见他神色凝重、一脸忧虑,惊怕之下更不敢将晋公子已无脉象之事禀报。 吴帝面色又沉了几分:“江太医?” 帝王的压迫宛若惊雷压阵。 这样的吴帝让江太医甚至相信,如果晋公子就此薨逝,他或许也得陪葬。 毕竟在宫内日久,又是危急姓名荣辱的时刻,江太医心中再三告诫自己要平稳心神,如实几次之后忽然冷静下来,他将指尖贴紧晋公子手腕,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微弱的脉搏。 宛若绝处逢生,江太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回禀的时候反而带了些颤音:“陛下,晋公子乃是失血过多,只要补血益气、多加修养即可恢复。” “没了?”吴帝似乎不太高兴。 江太医心中便又是一紧,又贴着晋公子的脉把了一会儿,道: “从脉象上来看,确实并无大碍。” 蛊毒看不出来,就意味着没有办法进行治疗。 “你下去吧。”吴帝失望地挥了挥手。 “是!”江太医见状,赶紧退下。 太医一走,卧房内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敢出声,唯恐被殃及。 隔了一会儿,吴帝仍是不放弃地道:“王英,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看。” “不用叫了,”沉默许久乐栉终于出声,他看着景王这副模样,早又气又急,他知道他一旦出声就收敛不住,可眼下他再也忍不了了,“你以为我们梁国的太医没有看过?还是以为梁国的太子没有用呢?” 他说这番话,早就做好了迎接天子之怒的准备。 即便是边上刚领了命的王英也做好了承接天子之怒的准备,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然而吴帝那边却迟迟没有回音,半晌才说:“你们都下去吧,乐栉留下。” “是。”王英松了口气,赶紧退下。 屋内便只剩下吴帝与乐栉两人,乐栉不知他要干什么,沉默了半晌后,才见他坐到了晋苏床边,一脸愧疚地看着他。 这会儿知道愧疚了。 乐栉忍不住责怪道:“若是前几日喝了养血汤,照常进食,此刻也不会差点连脉象也摸不到。” “为什么不说?”吴帝看着晋苏,看着他此刻苍白的脸庞,看到他如此清瘦的身躯,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对抗蛊毒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样煎熬的状况下坚持到找到郑玟。 吴帝的眼神了尽是担忧和心疼。 乐栉不知道吴帝忽然哪里来的这么多对景王的感情,明明不久前还无情地让景王禁食。 乐栉有着诸多不满,想说帝王无情,想说吴帝这样假惺惺给谁看,可看着这样的吴帝,他满腔的愤怒还是突然就降了下来: “王爷每回都会这样,应该不会有事,虽然每回都会被折腾掉半条命。” 听了乐栉的宽慰,吴帝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从一旁地水盆里拧了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景王满是血污的手来。 “我来吧。”乐栉伸手过去抢帕子,又觉得自己过于无礼,找补似的加了声,“陛下。” 吴帝却伸手将他挡开,道:“我来照顾他,你若不放心,便在边上看着,若放心便歇息一夜,明日白日里来照顾。” 乐栉心里自然是不肯,然而寄人篱下,见吴帝又是真心照顾,虽不懂缘由,但只能任由吴帝,只是不放心地在一旁仔细看着。 不多会儿,婢子煎了药汤过来,乐栉赶紧接过,到了景王身边又被吴帝挡了,道:“我来喂他。” 乐栉捧着碗不让:“王爷昏着,你若喂得不好,呛着他。” 吴帝举着手坚持了一会儿,到底没有用帝王的权威压着乐栉,甚至退了两步,给乐栉让开了路,只不过眼中细细观察着他喂药的手法。 他忽然就想起松兹山的一些模糊的片段来。 受伤醒后几日,因身上伤口未愈合,时常还会忽然发热,烧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便会有一只冰凉的手贴过来。 他那时候虽然烧得糊涂,但分明知道这是谁的手,却装作烧得糊涂了的样子,抓住那人的手不放。 头上便会传来一阵轻笑,接着另一只冰凉的手便会用手背贴贴他的脸颊,直至他失去意识......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那昏迷时候的场景还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消散。 吴帝握住景王的手,深深地看着。 如果......如果不曾再遇到他,此生他要都要带着这些妄图尘封却难以忘却的记忆孤独一生。 一旁的乐栉看着深情的吴帝:...... 这难道是新婚丈夫会忽然出现的深情? 一夜过去。 守了一夜的吴帝仍然没有等到晋苏,临上朝前,一边由婢子服侍更衣,一边目光落在晋苏身上不肯移开。 “什么时候会醒?” “往常到了白日就会醒一回。”乐栉说着也有些着急,自我安慰似的说道,“或许这回失血过多,身体又弱,要多等些时候。” 吴帝听了脸色更沉,吓得服侍更衣的婢子手上一抖,没了轻重。 吴帝摆了摆手叫人退下,又在床边弯下腰,伸手在晋苏额头上贴了贴,不放心道:“如果有什么反常的,你只管着人来喊孤。” “是。”乐栉道。 吴帝全然一副舍不得走的模样,让一旁的王英只得开口提醒道:“陛下,再不走该迟了。” 吴帝又看了两眼,这才上朝去了。
第五十五章 晋公子无情被判十八层地狱 “你虽然没有行过恶事,可一生冷漠无情,仍要判处你入十八层地狱,你可有异议?”火红的地狱之火将阎王爷的面目映照的凶神恶煞,他口中的话更是能吓得世间众人胆寒。 然而阎王殿下的晋苏面色未变,仍然是那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连说出的话都轻描淡写,仿若生死轮回与自己无关一样。 “无异议。” 晋苏的话音刚落,身体便仿若被抽去了阳气,浑身如同失重一般开始往下坠落—— 坠落在刀山地狱里,晋苏感觉到一把把刀划破自己的皮肤,刺透内脏,穿过身体。 坠落在冰山地狱里,寒冷像是虫子一样钻进他身体里,刺进骨头缝里。 坠落在火山地狱,滚烫的火焰炙烤着皮肉,火星子在身上跳跃,皮肉一点一点地被烧熟发焦,撕裂一般地疼痛由内而外,直至骨头燃尽。 ...... 晋苏觉得自己死了很多回,可是他的意识却一直存在的,他感觉得到每一种痛苦在身上的折磨,有时候是几种。 无情......是这么大的罪过么。 饶是晋苏,经历如此非人的折磨,也终于感叹起阎王的不公来了。 一旦开始质疑所存在事物的合理性,晋苏的意识便开始发挥作。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坠入了地狱,而是身中蛊毒,为蛊毒所折磨。 意识到这,他便觉得浑身的痛苦似乎可以接受了起来,刺痛、寒冷、炎热、撕裂无数地疼痛慢慢地在身上消退,接着他便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 “陛下,您的身子要紧......” 然后是冷冷地一声—— “你退下!” 晋苏一时间不能判别是谁的声音,不信任的危机感督促着疲惫的身躯清醒过来,强迫他睁开了眼睛。 “醒了!”乐栉喊了一声。 晋苏的脑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此刻是身在吴王宫,辨别出坐在他床边、用关切紧张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人是吴帝戚渊渟。 虽然戚渊渟时常也对他有关心的时候,但这个眼神...... 晋苏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莞尔一笑,道:“陛下怎么一身朝服在这里?” 原来吴帝上朝回来,见景王不仅未醒还忽冷忽热,便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就亲身照顾。 “你终于醒了。”一夜未眠,又耗了一日心神,憔悴的吴帝看到晋苏醒来一瞬间便容光焕发了许多。 如此明显的关切和欣喜让刚醒的晋苏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便仍是笑着胡扯道:“醒了,梦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把十八层地狱的刑罚一一体验了一遍。” 晋苏说得轻描淡写,但昏迷的他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皆落入吴帝眼中,不难猜测他昏迷时候经历了多少痛楚。 “抱歉。”吴帝说道。 不过一会儿的欣喜此刻已在他的眼中转为心疼与愧疚。 “有何抱歉的?”晋苏说着,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恢复知觉,他侧头一看,自己的手正被吴帝握着。 一觉醒来这是怎么了? 先是戚渊渟像看宠妃一样看着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 后是发现戚渊渟确实像握着宠妃的手一样抓着自己的手。 饶是晋苏见多识广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和戚渊渟的感情何时变得这么浓厚了?就因为举行了成婚仪式?还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的事情? 晋苏一像淡然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解,看向一旁的乐栉。 乐栉摊了摊手:“......” 他也很不解。 “抱歉让你禁食,”吴帝将晋苏和乐栉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将晋苏的手握得更紧了,“抱歉之前没有认出你来。” 堂堂一国之君,忽然说起了胡话,晋苏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被蛊毒折腾了一遭,不禁想探一探戚渊渟的额头,但碍于手被紧紧抓着,只好问道:“陛下没发烧吧?” 深情告白被当作发烧,吴帝的神色有些失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嗯?......”被吴帝这么一问,晋苏才想起来自己进宫那日见到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后来因为操心蛊毒的事情也再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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