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太长却无人修剪,垂下头来与蜡油爆出了火花,这噼噼啪啪的声音虽细微,却打破了二人一直有些僵持的气氛,交换的目光中带着只有他二人才能明了的惺惺相惜,以及意味深长的微笑。 --- 随着幽罗鉴的人赶到,徐辛尧的尸体被他们自屋檐下转移到了路上,那模样便是更分明了。 见到这一幕,燕意欢终究是撑不住地背靠在墙上缓缓蹲下,紧紧抱着了自己,虽恐惧,可那一双眼却是死死盯住了躺在地上的徐辛尧。 原本健康红润的面庞已变得灰败不堪,那双眼睛仍圆瞪着,混沌的眼珠在月光之下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虽看不分明,但仍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临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燕意欢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他尽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呼吸,直到凌尘站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燕意欢始终没有转移的目光, “燕太史,让在下送您回宫吧。” “不!”燕意欢仿佛被回宫二字骇住了,激烈的拒绝让凌尘怔了一下,可一直呆在这里他担心会出事,刚想再劝一劝,忽然查看尸首的人面色凝重地朝凌尘走来,附耳说了句话。 凌尘面色霎时间变得极为诧异,他看向此人沉声道,“会不会看错?” “这伤口上的六芒星裂口甚是罕见,这样的兵器除了他在下从未见人用过。” “谁?”一直默不作声燕意欢突然自臂弯里抬起了头,撑起墙壁站了起来,“杀害徐大哥的兵器,是谁的?” “这……” 凌尘犹豫不决的样子让燕意欢的内心更加慌乱,正在二人僵持之际,忽然有人弯腰查看了尸首,失声叫道, “这不是韩侍卫的那枚匕首留下的伤口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哦,记得往后看~
第69章 韩侍卫?! 燕意欢双肩猛然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凌尘,心中虽有了答案可他仍死死紧抓着凌尘的手臂,布满血丝的双眼酸涩到发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 “你告诉我,是哪个韩侍卫!” “是……”凌尘最终还是摇摇头,“此事与燕太史无关,在下还是送您回宫吧。” “与我无关?!”燕意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恨,他一把推开凌尘,踉跄着走到尸首旁,“我与他相识已有十年,把他当做亲哥一般,现在他因为我含冤死在了我家的大门口,你说与我无关?!” 燕意欢急促的喘息着,但哪怕这样用力的呼吸,他仍觉得头晕目眩,胸闷不已,他抬臂狠狠地擦去泪水,让自己眼前变得清晰,一切都无所遁形。 徐辛尧脖颈上那个致命伤口上的血污已经被擦拭干净,一个血窟窿四周,六条撕裂的伤口整整齐齐的向外伸展,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六角形的图案。 剧烈的心跳震动着耳膜,燕意欢似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知道这个奇怪的伤口是来自于一个很罕见的六棱形匕首,那匕首十分精美,是兵器亦是装饰。 燕意欢甚至曾经好奇地拿在手里把玩过,这伤口的大小与他见过的那个完全一致,无需凌尘再解释,他清楚这兵器的主人,正是韩祯。 韩祯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杀害徐辛尧的,燕意欢知道,这世间能驱使他的唯有一人。 明彰含糊不清的暗示,幽罗鉴的怀疑,以及他亲眼所见的伤口,这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人,一个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人。 “燕太史!”凌尘飞身上前,接住了倒下的燕意欢,“您若不想走,那在下扶您去远一点的地方。” 燕意欢已经无力挣扎,他任由凌尘把他带离,可只走出了十余步,凌尘忽然停了下来,“明大人。” 仿佛被注入了依靠,燕意欢的双眸霎时间凝聚了光彩,他慌忙抬头看向前方,果真见明彰徐徐而来,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信号。” 凌尘将那边发生的一切简单地禀报于明彰,只见他双眉紧蹙,沉声问道, “可报了大理寺?” “啊,还未。”凌尘显然有些诧异,他迟疑了下,询问道,“那可能是韩侍卫,也要报大理寺吗?” 若真是皇上近卫所做,那是谁指派的不言而喻。 “人死在了京城的大街上,自然要报大理寺调查审理。”明彰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燕意欢,严厉的神情转为温和的安抚,“燕太史交与我,你们去忙。” 说着,明彰伸手扶着了燕意欢,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燕意欢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扑进了明彰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却一言不发。 明彰拍了拍燕意欢的背,轻声宽慰道,“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交与幽罗鉴和大理寺,你还不放心吗?” 燕意欢摇摇头,闷声道,“如果真的是韩祯,那交给大理寺又有什么用。” “好了,别想太多,万一是被人陷害的呢?”明彰捧着燕意欢的脸庞,掏出软巾替他擦去惊惶的泪水,“天色已晚,今夜去我那儿住吧,我陪着你。” “好。”燕意欢忙点着头,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他放心依靠的人在身边,可原本的那个人现在却是他惊惧的源头,他所能依赖的就只有明彰了。 “明彰哥我好害怕。”燕意欢小声道,“我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徐大哥的模样,你能陪着我睡吗?” 正弯着腰替燕意欢掖被角的明彰闻言顿了顿,直接顺着床边跪坐下来,握住了从被子伸出来的那只有些苍白的手。 “嘶。”明彰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这样凉。” “不知道……”燕意欢无力地摇摇头,牙齿不住地打颤,“明彰哥,我觉得有些冷,能帮我再盖床被子吗?” “你生病了,额头很烫。”明彰收回了敷在燕意欢额上的手,“我去给你找大夫。” “明彰哥……” 包裹住自己手的温度骤然离开,这让燕意欢犹如突然踏空一般无助,可躺在床上他好似浑身的力气都用来颤抖,冷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哪怕是最温暖的羽被也不能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看着燕意欢紧闭着双眼呓语不断,叫得全是自己的名字,可明彰仍将他的手塞回了被子掖好,起身看着他。 “为什么呢?”许久,明彰的喃喃自语打破了这一隅寂静,“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会让李玄璟势在必得,甚至毫不犹豫地杀掉了几乎没有威胁的徐辛尧。” 因为喜欢? 有,但非全然。 如真心喜欢,李玄璟不可能会同意自己的计划,诱使燕意欢亲眼瞧见徐辛尧的尸首,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凌尘。” “属下在。” “去调查燕意欢,可有眉目?” “只查出一些空口无凭的蛛丝马迹。”凌尘垂首道,“我们还在深挖,但燕王府的人口风很紧。” “知道什么说什么吧。”明彰掩住门,又向外走了些许。 “燕三公子的病是一位道士医好的。” “除此之外。” “但那道士既未摆法事,也未用一汤一药,好似只是给了三公子一个物件佩戴,自此之后便无虞了。” “一个物件?” 整个临京都知道是一名神秘的道士治好了三公子,算不得秘密,可这物件的确是头次听说。 “属下无用,实在没打探出是什么东西,但似乎一切都与三公子的命格相关。” “命格……”明彰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沉思少倾,“继续探,还有去将孙太医请来。” “是。”凌尘领命而去,明彰转身回到屋子,取了烛台将屋内其余烛火全部点亮。 佩戴之物,明彰第一个想到的是当时燕意欢被绑时,他丢失的那枚刻有燕字的玉佩,可燕意欢一点也不着急,看起来应该只是个寻常物件。 明彰思忖着,目光落在了衣架之上,那是燕意欢刚才脱下的衣物,一条镶嵌着白玉的腰带上还挂着一枚玉佩以及大大小小数个锦囊。 当下无论是有身份地位,还是附庸风雅的书生,都流行在腰上挂着多个锦囊,比起那几个崭新富有光泽的,其中一枚尤为朴素且陈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修长的手指将这枚锦囊放入掌心揉捏了一下,打开了扎绳,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头落入了明彰掌心。 这些锦囊有的装着香料,有的会装着寓意衣食无忧的五谷,像他这样的贵公子,有的锦囊中还放几颗宝石或金豆。 这枚石头虽打磨成了水滴的形状,但黯淡无光,实在太过普通,就与在路边随处可见的一般无二,为何会这样仔细地收着,佩戴在燕三公子身上。 明彰将石头放了回去,抬手将锦囊从腰带上解了下来藏在了一旁的柜中。 “水……” 沙哑的呓语自床榻上传来,明彰将腰带重新放好,这才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朝床榻而去。
第70章 孙之承今日幸好未在宫中当值,这才能大晚上的被请到了明彰府上,一番诊疗后燕意欢终于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明彰替他擦去了额上的汗水,请孙之承到了外间才问道, “孙太医,燕太史这是怎么了?” 比起之前的轻松,孙之承此次眉头紧锁,面有难色, “明大人,微臣只能是先施针退热,但这病……”他摇摇头,“微臣竟探不出缘由。” 明彰请孙之承来,不仅仅因为他曾为燕意欢诊过病,更重要的是他去过临京。 “那您可有办法?” 孙之承清楚燕意欢这病大约是与幼时一般,根本不是用药可以解决的,但此事他只与皇上讲过,孙之承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要对明彰坦言。 “微臣……” 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明彰更加肯定他知道些什么,相较于孙之承的紧张,明彰笑得十分随和,无形间便让人心生安定, “皇上最近忙碌,燕太史就交与我照顾,不然我怎能将他带回自己府上,这病就连孙太医你都诊不出来,若是因为耽搁而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是担待不起的。” 原本想先回禀了皇上再说,可听明彰这么一说,孙之承也忐忑起来,再思及明彰与皇上之间本就亲厚,应当没什么关系。 “微臣曾在临京时得知燕太史的病并非源于自身体质,乃是因命格所致。”孙之承躬身道,“上次燕太史只是感了风寒微臣还能诊治,可这次的确是摸不到头绪,但若传闻是真的,微臣猜想或许可以请清霄观中的道人试试。” 命格,果真又是命格。 明彰心道其中关窍果然是在这里,面上却露出了惊讶之色,就好似头一回听说似的。 “孙太医之言我记下了,清霄观的道人我自会派人去请,天色已晚我遣人送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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