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要去忙,钱婶袖子一挽便要一道,今日人多,怕是忙不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可是客人。”吴兰淑推拒,王婶住在隔壁,跟她还相熟些,大早上便过来帮忙了,她都不太好意思,怎么好再劳烦人家。 “嗨,村里人哪儿有这些规矩,谁家有事不都是要帮忙的。”钱婶这人的性子很洒脱,摆摆手让她别在意这些虚的,拽着她便一道去了灶房。 林二柱先扶着媳妇儿去堂屋了,里面地方还算大,家什挪上一挪,能摆个两三张桌子,足够这些人坐下。 桌上摆着点心茶水招待客人,里长家的小孙子已经吃的满嘴碎屑了。 周松没急着进去,因为他打眼一扫没看见沈清竹,将院子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不知是不是因为是未出阁的坤泽,不大好见这么些人。 他垂了垂眼,准备跟着进屋。 灶房里正在此时走出一个人来,抬眼一看,不是沈清竹是谁。 对方看见他站在屋门口,也愣了下,随后眉眼一弯,“怎的不进去坐?” 应当是刚从灶房出来,他脸颊微泛红,额角挂着汗,几缕微微湿润的发丝挂在脸侧。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见丝毫狼狈,反倒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 周松垂下目光,见他手上抱着一摞碗筷,葱白的手指搭在粗糙的陶制碗壁上,让人都要忧心会不会被蹭破,这显然不是一双适合干活儿的手。 他快步走过去将那些碗接过来,还挺沉,扫一眼对方白嫩的手掌,他道:“你在灶房帮忙?” 被他拿走了碗手里只剩一把筷子的沈清竹愣了愣,听见他的问话下意识道:“我能帮什么忙,不过是冲冲碗筷洗洗菜罢了,这不,婶子们一来还将我赶出来了。” 听到他没碰火啊刀啊这些,周松放了心,抱着那摞碗转身回堂屋,“这些我帮你拿进去。” 沈清竹又是一愣,人都已经将碗抱走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握着筷子跟上去。 他们一道迈进堂屋,说话的人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都有些愣。 一是因为沈清竹面容着实出众,白嫩俊秀的一看便不是村里人,他这半个月来养身体出门少,在座的除了王婶一家,都算是头一回见他,连里长在他们入村的时候都没直接打照面,事情皆是吴兰淑在处理。 第二个原因,便是这两人一道进来,站在一处,莫名的看着有些……登对。 只是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不敢乱说的,对人家坤泽名声不好。 周松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安静了,只以为是被沈清竹的面容气度所惊,沉默的走到一张桌边将碗放下。 轻轻地一声“叩”,让众人回过神来。 沈清竹上前去帮着分发碗筷,笑道:“诸位饿了吧,菜马上便好。” “没有没有,这么些点心放在这儿,哪里会饿。”里长家婆娘是个热情性子,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摆上碗筷,目光落在他脸上,夸赞道:“沈小郎这模样真是长得好,瞅着跟那仙人似的。” 沈清竹自小便听惯了这样的夸赞话,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道谢。 里长家的小孙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盯着他看,手里的点心好像都不香了,“我要娶哥哥做夫郎!” 孩童稚语,引得一众大人哄堂大笑。 周松不咸不淡的瞥了这小豆丁一眼。 “你这小娃娃倒是眼光好。”里长婆娘伸手戳戳他的脑门。 笑闹了几句,沈清竹被王婶家的女儿叫去同坐了,他先前在人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对方很喜欢他这个好看哥哥。 她今年十四岁,明年都能说亲了,人看着都还稚气,先前王婶说不想让她那般早嫁人,舍不得。 她性子内向,平日里没什么亲近朋友,倒是依赖沈清竹。 主要是对方文质彬彬的,举止有度,言语有礼,光是听他说话便觉着舒适。 周松看了眼他,去了林二柱旁边给他留的位置。 对方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沈家小郎比村里人传的还要好看呢,一点儿不夸张。” 周松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抬眼看了看另一桌的刘芳。 林二柱一激灵,双手合十对他拜了拜,不敢再多议论。 他们坐下没多久,灶房那边就陆续的有菜端过来了。 虽然算不上正经的席面,菜色却是半点不差的,有肉有菜不说,每桌还有一条整鱼,是吴兰淑托村里会捞鱼的人帮忙抓的,给了些银钱,对方抓的都又肥又大。 她在京里住的久,做饭不像村里人那样舍不得放油盐,料给的足,味道自是不一样,光是闻着便喷香,让一众平日里少油水的人直咽口水。 最后一盆鸡汤放在桌上,里面装的也是整只的鸡,都是从村人手里买的,人家还给杀好了,处理的干净,省了不少麻烦。 吴兰淑看着菜上齐了,赶紧请王婶跟钱婶都坐下,自己又拿了小坛酒放到汉子们那桌,“诸位今日可都吃好喝好,千万莫要客气。”
第十一章 晌午头,大家都饿了,也没说什么客套话,拿起筷子便夹菜吃。 吴兰淑坐下,先给自家少爷盛了碗汤,天热的时候对方的胃口总是不大好,也就汤汤水水还能喝一点,太油腻的就吃不了。 沈清竹接过汤碗让她不必顾自己,赶紧吃饭。 同桌的刘芳因为有身孕也是吃不了味重的,尝了口婆婆给她盛的汤,倒是挺清爽合胃口。 林二柱伸着脖子看自家媳妇儿在好好吃饭,放下心,收回视线一扭头,发现他松哥也在看着那边。 他转回去,又转回来,用手肘碰碰对方,“看啥呢?” 周松被他一碰,目光收回来,也没答他的话,夹了口鱼肉放进嘴里。 林二柱早就习惯了他这德行,撇撇嘴没再问,伸筷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烧肉,尝了口眉毛便扬起来,“吴婶子这手艺可真是好,比镇上酒楼也不差呢。” 他声音没有收着,整个屋的人都听见了,钱婶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子,说的跟去镇上酒楼吃过似的。” “我这没吃过,还不能想想了,我就觉着吴婶这手艺比那酒楼好。”被她调侃,林二柱是半点不害臊。 吴兰淑听的直乐,道:“觉着好吃,你今儿就多吃点,不够了婶子再给你做。” “那感情好。”林二柱探着身子对她道:“我这能打包带走吗,晚上还能吃一回!” 他这般的直白让屋里人哄堂大笑,言道请他吃饭可是亏了,得请两回呢。 托他的福,原本有些略显拘谨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吴兰淑笑得眉眼弯弯,“钱妹子,你这儿子可当真是有趣,平日里没少逗你乐吧。” 钱婶貌似嫌弃的看一眼儿子,眼底却是自家娃被人夸赞的喜悦,“他呀,就是这般的没皮脸,到了谁家都不晓得客气。” “这般直白多好,说话敞亮,相处着轻松。”吴兰淑拍拍她的胳膊,“可是教了个好儿子呢。” “这倒是。”钱婶点头,“这小子虽说皮了些,嘴油滑了些,但心眼儿是个好的。” 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沈清竹也抬头看了眼那叫林二柱的汉子,他正倒了酒去敬里长,一张嘴叭叭的往外吐话,歪着身子靠在桌上,把人哄的眉开眼笑。 反观他身边的周松,沉默寡言,闷头吃菜,身体坐的板直,也没有要喝酒的意思。 这样的两个人性子称得上南辕北辙,能凑在一起成为友人倒也挺稀奇。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低头吃东西的周松突然抬眼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正对上。 这猝不及防的对视让汉子有些无措,下意识的先避开,又觉得不对,试探着又看回去,好像还是失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目光闪烁。 沈清竹觉着有趣,轻笑了声。 身旁的吴兰淑听见了问他在笑什么,他摇摇头,自然的把视线收回来,放过了慌乱的人。 他没再看自己,让周松缓缓的松了口气,又有点淡淡的失落,拿过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里面装的是酒。 他记得自己的杯子里一直都是白水,他不是很爱喝酒,不常参与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 周松放下杯子,斜了眼林二柱,除了这家伙,没人会换自己杯子里的东西。 喝的正开心的林二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一扭头,正对上他松哥沉沉的眼神,打了个激灵,“松哥你干啥这样看着我?” 周松扬扬下巴示意自己的杯子。 林二柱跟着看一眼,明白过来嘿嘿一笑,“这不是开心嘛松哥,不喝两杯哪儿对得起这一桌好菜啊是不是。” 周松懒得理他,拿起杯子将杯中的酒干了,又给自己换上水,顺道吃了口菜压掉酒味。 林二柱骗他喝了一杯酒已是满足了,也不敢再去闹他。 他们松哥,哪儿哪儿都跟寻常的汉子不一样,连酒都不爱喝。 另一桌,饭吃了一半,彼此间也算是相熟起来。 钱婶看看比较少说话的沈清竹,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道:“沈小郎是何年岁了?” 沈清竹听到问话,放下手中筷子,“已有十八了。” “呀,也是说亲的年纪了。”钱婶叹了句。 其实像他这般的年岁,放在村子里都算是晚了,姑娘们一般十五六岁便要开始相看人家,坤泽想来也是差不多的。 但她自是不好这般的说人家,只问道:“未曾有过心悦的男子吗?” “未曾。”沈清竹垂下眼。 爹娘以前总是说要为他寻自己喜欢的乾元,若是寻不到,便是将他留在身边一辈子也无妨,没人会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阿姊也总说,她的弟弟,自然要配天下最好的乾元,京里那些个酒囊饭袋,没一个配得上他。 钱婶看他神色不大对,当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开口道歉,沈清竹却已抬眼,对她笑了笑。 “我家里人跟王婶一个想法,总觉得把我早早的许了人家不舍得,便想着在身边多留两年。” 吴兰淑见他如此从容,却是心下叹了口气。 王婶听他这般说,赞同的点头,拉住自家闺女的手,“不错,自小将她养到这般大,着实不舍得嫁出去呢。” “也是呢。”钱婶看没戳到人家的伤心事,放心了些,“还好我家里只有个臭小子,不然我怕是也舍不得。” 完了她又伸手拍一拍儿媳的背,“不过啊,我也是把我们家阿芳当女儿疼的。” 刘芳闻言腼腆的笑了笑,她家婆婆确实待她极好,便是她亲娘也没这般的。 想到此,她有些黯然的垂下眼。 钱婶感觉到她的情绪,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拍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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