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怀孕之后情绪总是敏感,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话便能勾起她的伤心处,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沈清竹察觉到了,他看了一眼,伸手拿过自己的杯子,双手捧起,朗声道:“清竹在此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我与吴婶日后在村中怕是还有诸多事要劳烦各位,先谢过了。” 几桌人听到他这话,皆是给面子的举杯,言道让他莫要客气,既然住进栖山村,那便是同村人,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周松看着他熠熠生辉的侧脸,伸手越过林二柱拿了他另一侧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不劳烦,不管是何事,都不劳烦。 他在心中如此道。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算得上是宾主尽欢,头回来人家里做客,汉子们也算克制,没有喝醉。 将里长他们送出门,钱婶跟王婶又撸了袖子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王婶女儿赵小铃也帮着搬碗筷去灶房。 刘芳每日吃完晌午饭都是要睡上一会儿的,林二柱便打了声招呼,先带着她回家去了。 沈清竹端了盆水到堂屋,拧了条布巾擦桌子。 他以前养尊处优,不曾做过这些活,如今却总是要学的,起初吴婶总顾及身份不让他干,后来也被他劝住,会让他做一些轻省活儿。 不过她也只妥协了这么多,像洗 衣裳做饭,担水劈柴这些,是万万不让他干的,劝也没用。 沈清竹也就不跟她争了,总归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他擦完一张桌子一抬眼,发现堂屋门口站着人,愣了下,道:“周松,你怎的还没走?” 周松没回,反问道:“这几张桌椅是借的吧?” 不明白他问这做甚,但沈清竹还是点点头。 这种待客用的高桌长条凳,他家里是没有的,吴兰淑前些时候还考虑着要不要去木匠那儿打两张,往后指不定还要用上。 周松蜷了蜷手指,道:“我力气大,等下帮你们搬过去还了。” 沈清竹看看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借的时候是那家的汉子帮着搬过来的,归还时总不能再叫对方过来拿,“如此岂不是太过麻烦你?” “不会。”周松回的很快,似乎怕对方拒绝。 沈清竹突的弯了弯唇,点头应了,“好,那便多谢你了。” 说完他便去盆里洗了布巾,拧干了准备去擦下一张桌子。 他应了自己,周松略放松了蜷起的手指,抬脚迈进屋里,去收拾散乱的长条凳。 他动作很快也很利索,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张凳子,将其归置好排在角落里,方便等下还的时候搬。 沈清竹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去阻拦。 总共就三张桌子,擦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他很快忙完,出去将脏水泼在院子里,木盆拿去灶房。 忙着洗碗的吴兰淑几人看见他,都让他去歇着吧,这边很快便能好。 “周松还没走,说是帮着把桌子还回去,我随他一道吧。”东西毕竟是沈清竹他们借的,让人一个客人自己去还算是怎么回事儿。 吴兰淑微愣,而后笑道:“这周小子看着面冷,却惯常是个热心的。” “谁说不是呢。”钱婶赞同应和,“虽然不爱说话,但村里人大多稀罕他呢。” 一旁擦碗的王婶闻言一笑,“尤其是那些年轻姑娘们。” 她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钱婶跟她一道笑起来。 沈清竹眉毛微扬,那般闷闷的木头,竟还是个受欢迎的。 不过想想也是,这满村可就这么一个乾元,长得也俊,招姑娘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这般招姑娘稀罕,周小子咋还没成亲呢?”听她们议论,吴兰淑好奇的问了一嘴。 “他自己个儿不想成呗,也不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提起这个,钱婶便叹了口气,“前些时候,隔壁村李员外家的坤泽……” “钱婶!” 她话没说完,突的被打断,一扭头,看见周松站在灶房门口,“周小子,咋的了?” “屋里的桌凳整理完了,我来问问吴婶啥时候去还。”周松说着话,小心的瞥了眼沈清竹。 钱婶有些疑惑,问吴婶的事儿,方才叫她干啥?
第十二章 三张桌子,十二张条凳,纯靠搬的话估计得跑好几趟。 不过王婶家里有板车,赵小铃带着周松回去拉了过来。 板车算不上大,桌凳好好归置归置勉强算是全装了上去,找了根绳子捆一捆固定。 吴兰淑有心想自己跟着周松去,但灶房那边还没有收拾完,她总不能放两位婶子在这里做活。 所以最后还是沈清竹随他一道去了。 周松拉着车,他随在旁边帮着扶一下桌凳,因为离得近,绳子捆的不算紧。 “你不用扶,掉不了的。”桌椅粗糙,周松担心他划伤了手。 见他总是分心看过来,沈清竹干脆放开手,上前一步跟他并行,但隔着些距离。 他看一眼总算专心拉车的汉子,一时兴起,突的道:“周松,员外家的女儿都要与你说亲,你为何不应?我听说她还是坤泽呢。” 周松猛的停下脚,转头看他,“你怎的知道?” 他先前不是…… “你跟小铃去拿车的时候,我问钱婶的啊。”沈清竹将手背在身后,“她说不只是员外家的,村里好多姑娘跟你说亲呢,你都没同意,说话时语气忧愁,看来对你迟迟不成婚的事颇为担忧。” 周松无话可说,转头继续往前走。 沈清竹觉着他多半是不想跟自己谈论这个话题了,压下那点想逗弄他的心思,不再追问。 谁知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汉子突然闷闷的开口,“不喜欢。” 沈清竹又转回头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么多都没有喜欢的?” 周松看着前面的路,抿了下唇,“嗯”了一声。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沈清竹笑看着他。 周松沉默下来,这次一直到了还桌子那家门前,也没再开口。 他低垂着视线,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害怕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被对方发现,从此之后再不让他近身。 更何况……如他这般风光霁月的坤泽,应当配这世上最好的乾元才是,而不是像他这般的乡下泥腿子。 还了桌凳,那家的婶婶还热情的邀他们回家去坐坐,这大热天的得回去喝口水。 沈清竹以家里还有事没忙完婉拒了,将来时吴兰淑交给他的一包点心塞给对方,让人收着给家里孩子吃。 那婶子直道他太客气,脸上的笑模样却是止不住,谁不喜欢这般懂礼数知道来往的人呢。 两人拉着空车回去,比来时更沉默。 周松时不时的瞥他一眼,总觉得这般气氛是自己方才的回避造成的,他不是有意不说话,只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担忧而已。 殊不知,沈清竹只是到了午后这会儿有些犯困了,他平日里都是要歇晌的,今日忙着待客,也不好钻回房间里去睡觉。 周松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弥补先前的错处,结果看见他抬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 他一顿,下意识道:“困了?” 话一出口觉着不对,好像问的有些过于亲昵了。 沈清竹倒是半点没在意,听见他问就点了点头,“平日里会午憩一会儿。” 看他又揉了揉眼睛,周松站住脚,道:“要不……你坐到车上来,可以闭上眼睛缓缓神。”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会午休,村子里也没什么人。 沈清竹还没有坐过这样的板车呢,心里真有点好奇是什么感觉,不过还是客气了一句,“我坐上去会不会重?” “不会。”周松摇摇头,就对方这样的身板,他一手就能拎起来,更别说是用车拉着他了。 他既然这么说,沈清竹也不扭捏,准备体验一下这种板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 “等等。” 他手刚扶上车沿便被叫停,疑惑地看过去。 周松放开把手,走到车边,扯了扯袖子,将他要坐的地方仔细的擦干净,顺道用手试了下,没感觉到什么毛刺才退开,“坐吧。” 沈清竹在旁边看着他动作,眸光微闪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倒是没说话,只等人退开便走过去坐上车。 看了眼他到前面去拉车的背影,又轻轻笑了。 乡下人平时主要用来拉东西的板车自然是比不上马车舒适的,屁股底下硬邦邦不说,也没个地方能靠一靠。 不过对于沈清竹而言,总比走路自在,他将胳膊撑在旁边的挡板上,在这种微微晃荡的节奏中,轻合上困倦的眼睛养神。 周松听不到他开口说话,转过头瞥过去,看见坤泽已经闭上了眼,阳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沉静又神圣。 他收回视线,放缓了脚步,让板车行的更稳。 炎炎烈日下,周松却再也感觉不到热燥跟想快些回到家里的急切,他甚至想让到对方家里的这条路能更长一些。 不过虽是这般想,他也不曾拖拉着不走,太阳太大了,他怕沈清竹晒坏。 回到家里的时候,婶子们应当是都收拾完了,吴兰淑跟钱婶站在门口说话,没看到王婶跟赵小铃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去了。 “呀,这咋还坐车上了?”吴兰淑转头看见他们,有些担忧的迎上去,忧心是她家少爷哪里不舒服了。 只是闭目养神的沈清竹睁开眼,“无事,就是有些困了养养神。” 吴兰淑这才放下心,伸手扶着他跳下车,没忘了扭头跟周松道谢,“麻烦了周小子。” 周松看着沈清竹站稳才松开板车的握把,“没事。” 一旁的钱婶看着这般的架势,神情却是微顿了顿,但是没开口说什么。 “我将车还回去,你们回去休息吧。”周松看了看神情还带着困倦的人,如此道。 吴兰淑忙摆摆手,“我与王妹子说了,先放在我家吧,她跟小铃回去估计也要午睡了。” 如此,周松便也不说什么了,帮着将车放进院里。 走之前,他又看了眼沈清竹,不过对方正好低头掩唇打了个哈欠,没有注意到。 等着他回去的钱婶却是看见了,不动声色的两边看了几眼。 跟人道过别,两人一道往家走。 周松心不在焉地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钱婶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想问他什么,又觉得不好开口。 这么犹犹豫豫的,都到了家门口她也没张开嘴,看着人跟她分别回家,也只好先就此作罢,回头有机会再说。 推开院门进去,正好瞅见自家儿子从灶房出来,她一愣,“你咋没陪着阿芳睡会儿。” 林二柱示意了下灶房,“她口干,我出来给她烧点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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