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惊蛰就有点可怜过头。 分明自己才是那真正被受欺负,被受折磨的人,却偏偏还要去同情可怜那加害他的怪物,就连再没同情心的人,都会觉得他有些倒霉呀。 惊蛰眨了眨眼,叹了口气。 却是有些安心。 他没办法去同情太多的人,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跟系统相抗,没办法让它从自己身上离开,但是对于那些被系统影响到的人,惊蛰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但是除了同情之外,他也不能做到太多。 系统的影响会持续一段时间,他要是继续再这些人眼前晃悠,只会让他们倍受影响,更加无法挣脱这个麻烦,他只能尽可能远离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但是,赫连容到底不一样。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系统影响到,那不管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出于本心,可最起码也意味着他足够安全。 谁能保证系统就真的从头至尾都是个好的呢? 【按照人类的相处模式,您刚才说的话应该会让系统伤心。】 “那你伤心了吗?” 【…没有。】 “我很抱歉,”惊蛰道,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他对系统已经不再是完全只有戒备,毕竟他借助系统的力量也曾经做到许多的事情,甚至于它还曾经挪用了任务来帮惊蛰救下自己的朋友,对于这点他并非不感激,“只是你知道的,你的力量毕竟太强,你可以轻易的影响到任何一个人……但我要谢谢你。” 【…系统绑定错人,按照你们的道理,是系统应该道歉。】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绑定虽然错了,但选中了宿主,是最正确的事。】 惊蛰抿唇,轻轻笑了笑。他不知道系统说的那些过去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性是真的,他都会力求让它不发生。 这与惊蛰之前事不关己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之前努力想要完成任务,一来是不想被惩罚,二来是因为他不想让瑞王登基,而最后,就算他再怎么向往淡泊平静的生活,可如果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他又怎么可能如愿? 在这之外,景元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会遭遇什么,什么时候有可能会死,这些惊蛰都漠不关心。 他并不那么喜欢景元帝。 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能够顾及到其他人。 可当容九等于赫连容,等于景元帝的时候,惊蛰就没办法坐视不管。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自私偏颇,但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 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他都不会让赫连容出事。 “惊蛰……” 一个有点不满地啃咬落在他的喉咙上,这个力度肯定留下明显的痕迹,就算只是藏在衣领附近,一个若隐若现的红痕,也足够留下更多的遐想。 “我只是在回忆,过去的你到底做了多少……我该不满的事……以及,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脆弱?” 惊蛰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看起来更加年轻,他的身上有着活泼的朝气,让人一见到就仿佛会被传染。 “那些,不过无关紧要。”赫连容随意地说着,与此同时,御驾停了下来,“至于你……” 男人冰凉的眼球注视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睛,莫名让惊蛰想起了昨夜的梦中那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几乎从每个角落……都在凝视着他的眼球。 那有些可怕。 赫连容注视着他。 惊蛰长得俊秀好看,不是那种一眼就非常亮眼的人,却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叫人喜欢,他有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每次看着人的时候,都仿佛被沉溺在那汪水里。 他的手掌并不细腻,摸起来有些粗糙,却足够有力。皮肤有些白皙,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白,身量抽长之后,长得也足够高,确如他所宣言,从外表来看,惊蛰绝对不算脆弱。 只是在赫连容的眼里的确如此。 “你……就连一个拿刀的小孩……都能轻易杀了你。”赫连容淡淡说道。 惊蛰跳脚:“我也没有那么弱吧!” 而且持刀的小孩又是哪来的?小孩就不该拿刀。 “当他想要杀了你,而你根本不会对他下杀手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想要杀一个人有无数种方式,他可以瞬间夺走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单是用手就足有六十七种方式,而每一种方式惊蛰都不可能避开。 他不是在危险的环境里滋养出来的。 哪怕在宫里这么多年,他对威胁的感知也仅存于意识里,在身体上……他是绝对无法躲开那么多的袭击。 有时候不能责怪赫连容像是个怪异的偏执狂,惊蛰丝毫不知自己身处的危险,那种散漫自然的态度,轻易就能为自己招惹无数的危机。 奈何,他那样一双手的确不适合握刀,也不适合夺走其他人的命。 惊蛰做不到。 时至今日,赫连容终于不得不放弃训练惊蛰提刀杀人的想法。 他倒是想呢。 只是惊蛰无法这么做。 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柔软的笨蛋。 他明明知道朋友是危险的存在,却还纵容自己拥有那么多所谓的朋友。哪怕三顺差点拉他去送死,他也丝毫不觉得为难。 像他这样的人,倘若有朝一日有人抓着他的朋友,让他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惊蛰也不会做出选择。 他会拼了命的将两个人都救下来。 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想到这里的时候,赫连容竟是有些不高兴,他极其阴郁暴躁,咬牙切齿地想,而惊蛰,永远都不会把他放在…… 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赫连容的唇上。 “你不高兴了吗?” 赫连容低头,就能看到惊蛰在认真看着他。 “我会听话。”惊蛰轻声说,“我会去学武功……这话应该这么说吗?你们是把那样称作武术还是武艺?” 他有些头疼的想了一会儿,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区别。 “我会努力去学一些保护自己的办法,你不要总是想那么多,这好像这些都是你的责任……”惊蛰这话刚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偷偷看了一眼,果然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 他安静笑了起来。 “我对你很重要……这让我,很高兴。” 赫连容沉默了会,哼了声,又在惊蛰的亲亲里哼了声,拉着他过来更加用力地吻过去。 他们两个人在御驾上黏黏糊糊好久,才终于下来。 这还亏得是惊蛰及时想起他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羞耻得差点要晕过去。御驾就在太医院外面停了那么久,却始终没人下来,但凡是个人都会猜想。 惊蛰下了御驾后,面色微红,抱着暖手炉亦步亦趋跟在赫连容的身后,就像是小鸡跟着老母鸡。 这话是宗元信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就依靠在门口抱着胳膊幽幽开口。 太医院的门口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但只有他这么特异独行,其他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后低下头,朝着皇帝恭敬地行礼。 惊蛰越过赫连容,看到了宗元信……以及他被吊在脖子上的左手。 惊蛰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的确听到赫连容说要敲断他的左手,但他没想到石黎真的把宗元信的左手给打断了。宗元信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的胳膊,有些不在乎地举起来晃悠了两下。 “我这是罪有应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毕恭毕敬朝着景元帝行了个礼。 昨天在被皇帝的人丢出来的时候,宗元信就已经意识到不对,虽然他的确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但如果他能更冷静一些,他肯定不会这么做,至少不会这么突兀。 他之所以那么随便就能越过乾明宫的守护,那只是因为从前景元帝对他的放纵,以及他也是唯一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见到惊蛰的人。 宗元信一直在给惊蛰调养身体。 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接触到惊蛰。 但也正因为这样,宗元信犯下的错误,却足以要了他的命。 从今往后,景元帝绝不会再给予他那样的信任。 就算惊蛰不在乎。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今天惊蛰主动要求,赫连容不可能让他到太医院来。 从惊蛰抵达太医院而至于现在,皇帝一直跟在守在他的身边,不叫任何人靠近。 就算他与太医谈话的时候,惊蛰的身边同时也有三四个人跟在他的左右,而宗元信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靠近的机会。 直到惊蛰自己鼓了鼓气,找上宗元信开始。 “我想知道,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宗元信:“你难道不为我的试探生气?” 就在惊蛰主动走向他的瞬间,他都敏锐感觉到有好几双视线都盯上了他,如果他再有妄动,怕是下一刻他的命就要没了。 “有点生气。”惊蛰道,“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宗元信微愣,然后无奈摇头。 “那如果是朋友呢?” 惊蛰:“如果是朋友,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 宗元信试探着说:“比如?” “比如,昨天你应该直接问我,你是不是那个能够控制蛊虫的新主人?” “……然后?” 宗元信感觉自己有点木讷,甚至有点茫然。 惊蛰对他露出有点活泼可爱的微笑:“然后我就会说,是的。” … 黄仪结没想到,自己和惊蛰的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地窖前。 她正在,隔着地窖吹哨子。 试图命令那些蛊虫。 那天黄仪结本以为自己会在乾明宫丢了命,一件突如其来发生的意外,却打断了景元帝的威压。 乾明宫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正因为此,景元帝只让她来太医院协助宗元信,就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 黄仪结死里逃生,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来到太医院后,黄仪结才意识到,宗元信试图尝试的,几乎是她们虫巫的禁忌。 “你不能就这样试图把它们取出来。”她记得过去这些天的争辩,“宗元信,它们不是一处伤口,不是一个被割掉就能好起来的肿块,你能明白吗?” “它既然存在于身体内部,为何不能直接挖出来,我有足够的把握……” “……甚至不足三成……” “那是有用的!” “那是致命的!”黄仪结毫不犹豫地怒吼回去,什么仪态,优雅,这些鬼东西,在她改名俞静妙后,就都和她没有关系,“它们是活的!你以为那些虫奴为什么被割开了腰腹都能活,你以为蛊虫为什么能控制人,你以为它们是不会感知的蠢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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