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不起眼的土包开始,两人依次摆上贡品、上香祭拜。 直到剩下最后一个。 那是一座新坟,坟头光秃秃还没长出杂草,不是新葬的就是刚刚修缮不久。 也是唯一一座树立了一块淡青色低矮墓碑的坟。 待看清墓碑上血红色的字迹,半夏眸光呆滞,燃香的动作一顿。 ’周氏长子周奇之墓 瞳孔蓦然放大,精致无缺的脸蛋写满了错愕。 这……这怎么会…… 倒是身旁的周奇显得很是淡然,摆放好贡品,燃上香烛,从怀里摸出烟斗,填满烟叶,点燃之后摆放在坟冢前。 “你害怕了?” 半夏“咕咚”略显艰难的吞咽口中津液,环顾荒凉的坟地,心知周奇肯定是活生生的人,但知道是一回事,身处坟地中,他觉得脊背有些微凉。 “嘿嘿……” 周奇轻笑,抱着手臂专注的注视坟冢。 “这就是一座衣冠冢而已,离家的第二年,有人捎信回来,说看到我死在了边关,他们就立了这座衣冠冢……” “人还活着就立衣冠冢,总是不吉利的。” 青灰石板上血红的字迹扎的人眼球生疼,瞧来诡异又渗人,半夏打心眼儿里膈应看到亲近之人血红的名字。 “唔~”周奇忽的一屁股坐在坟前厚重的草甸上,微微侧着脑袋朝着半夏伸出了手。 半夏坐到周奇身边。 “回来第二日,这座衣冠冢就让周放平了,不过后来又让我重新立了起来。” 他没解释为什么,半夏也没有问。 这世间有太多事情没有缘由,也根本不需要缘由。 如果这样做的话,可以让周奇心里好受一些,就算和常理人伦相悖又何妨? 周奇从腰间解下羊皮酒袋,倒了大半酒水在坟头,满满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多余的酒液顺着下巴淌进前襟。 风吹过,草叶瑟瑟作响,一身喜服的两人盘膝坐在墓碑前,青灰和殷红竟出奇般和谐。 “诺。” 羊皮酒袋递到半夏身前,“顶好的女儿红,不醉人的。” 半夏小小缀一口,入口醇厚甘甜,一点儿也不冲人。 舔舔嘴角,半夏微抬起酒袋,喝了一大口。 周奇含笑看他,伸手揩去他嘴角渗出的一丝深红色清列酒液。 守着一座空的衣冠冢,两人喝完了剩下的半袋子女儿红。 “走了。” 拿回烟斗,在墓碑上磕掉烟灰,重新收回怀里,周奇站起身,才发现小娇妻双颊酡红,呼吸绵长,不知觉间已经睡了过去。 扶起半醉半醒的半夏,周奇弯腰蹲在他面前。 “上来。” 虽是醉了,半夏酒品却是极好,被吵醒也不生气,真是哼都没哼一声,乖乖扒住周奇后背。 胳膊穿过腿弯,扣住弹嫩柔软的臀尖肉,周奇甚至都不用什么力气,轻易就站起了身。 “走喽~~” 似在对酒醉的半夏说,又似告诉衣冠冢里的自己…… — 高悬于清朗夜空氤氲清晖的圆月不知何时竟然变的泫然欲滴,猩红血芒笼罩大地。 半夏茫然走在焦炭耸立的林间。 浓烈的烟熏味道混杂血腥气刺激味蕾,半夏忍不住跪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蓦的,手指接触到一片温热。 抬手, 不知是不是头顶猩红月华的映衬,花红一片…… 视线顺着地面汩汩涌来的血迹,半夏呼吸一窒。 烧焦的地面上,程奎、三寸钉三人凌乱破碎的身体飘在血泊里,仅剩下半颗的头颅努力想要转向他这边,破烂的嘴巴,黑黝黝的洞口般朝他无声笑着…… “噗通” 那一瞬间的惊悚,似灵魂被极具压缩之后猛然释放,半夏被致命的恐惧夺去了呼吸。 半夏站起身,拼命朝着前方奔跑。 不知道跑了许久,他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一样难受。 挣扎许久,才鼓起勇气朝身后望了一眼… 身后,烧焦地面上的血泊已经化成一条血河,三人被野兽吞噬、撕咬的不成样子的尸|块荡在河面,对他紧追不舍…… 半夏咬紧牙关,继续闷头跑路,可是他很快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 十几口山岳般大小的陶罐挡住前路,跳动的火蛇升腾起足有十几丈高,舔|舐着陶罐。 可怖的是,每一口陶罐里都装满滚烫的肉汤,一个又一个看不清脸的生魂在滚汤里痛苦挣扎,仰天长啸。 半夏又是一阵干呕,鬼哭狼嚎的声音吵的他脑袋快要炸开。 慕然抬头。 头顶白骨拼凑而成的圆月无限放大、靠近,巨大的压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 “周奇!!” “砰”一声坐起身。 半夏粗重的喘息着,脑门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身手一模,里衣已然全都湿透。 “我在,别怕。” 在他们这边,被噩梦魇住的人,是不能硬生生叫醒的。 早就注意到半夏异常的周奇早早就起了身,点燃油灯担忧的看着他,小声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半夏的名字。 轻轻将人揽在怀里,发觉半夏整个人抖的厉害。 疼惜的亲亲他耳侧,周奇温热大手不徐不缓安抚半夏潮湿的脊背,好一会儿人才安定下来。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嗯?” 半夏鼻尖蹭蹭他光裸的胸膛,呐呐将梦中的情景说了出来。 第 43 章 安抚半夏脊背的动作不停,周奇眸光微闪,落下的吻愈加轻柔。 看来半夏也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 是他疏忽了呢。 “无事,你乖乖休息一下,灶上温着热水,我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这么多汗,不清洗一下的话怕是会着凉。 半夏点头应允,周奇打水的空挡,他扯掉身上湿透的小衣扔到一旁,围着薄被乖乖巧巧注视没有关严的门缝。 “吱吖” 周奇去得快,回来的也快,肩上扛着浴桶,手里还提着满满一桶热水。 来回几次,浴桶很快半满。周奇探手试试水温,觉得可以,闭好门窗,径直扯掉自己身上多余的累赘。 温度略高一些的洗澡水,伴随两人举手投足轻轻荡漾,冲击敏感肌肤,半夏舒服的叹息一声,埋首周奇颈间,猫儿一样轻轻蹭着。 “我是不是有些太胆小、太多愁善感了。” 言语间有些笑意。 “都是人之常情而已,胆小如何,胆大又如何? 我从不需要、也从未想过要让你为这个家遮风挡雨,怯懦一些又有何妨,万事我自会挡在你身前。 再者,你又哪里胆小了,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是早就双股站站,哭爹喊娘了。“ 轻啄半夏殷红、润泽嘴唇,周奇轻声又说道:“不必为这种小事耗费心神。” 唔,这种质朴的抚慰之言,比之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强到没了远近。 半夏回身用了些力气叼住周奇深色下唇,虎牙重重咬了一口。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单指挑起男人性感的下巴,半夏语气轻松的和他开启了玩笑,“赶快交代,之前是不是哄骗了不少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嗯?” 周奇淡墨色的瞳孔好似有一团熊熊火焰在烧着,他甚至能清晰听到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碎的声音。 快到不可思议,等半夏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桎梏在胸膛和浴桶之中,力道之大,好似要嵌进骨血那般…… 直到水不在温热,周奇才一手把人捞出来。 此刻半夏已然是面色潮红,眉眼晕染媚色,一张红到充血的小嘴渴死的鱼般无意识张张合合,隐约可见粉嫩湿滑舌尖难耐扭动。 意志力坚强如周奇,面对此艳丽景色,也是被魅惑的失了心神,又凑上前品尝片刻才强忍着抱人出了浴桶。 随便擦拭水渍,便急切抱着人滚进了大红色的喜被…… 一晚上被翻红浪,不知龙凤烛何时燃尽。 上房,等了许久心焦不已、困顿交加的马双双终于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响动,立马欢欢喜喜躺好。 “啧,”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汉看着老妻这不知羞的举动,没好气儿压低声音小声嗤她,“我说你也是够可以,当娘的听儿子墙角?说出去你羞不羞?为老不尊的……” “哼,”心愿达成的马双双心情颇好,懒得和老家伙生气,“你懂什么,新婚之夜就算烂醉如泥,也得放进去蹭蹭才行,不然不吉利。” 老汉儿笑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理,我看你就是人老心不老。” “呸!”马双双径直给了老头一拳,“少编排老娘,你不想听这么晚不睡干什么?” 绝杀。 周老汉儿“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吭声。 — 翌日,暖阳普照,鸟雀争相叽喳,又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一天。 “唔~嗯~~” 身上像是让野兽碾过,散架一样酸涩,不过倒是清清爽爽的,还充斥着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周奇又是不知去了哪里,拿起旁边叠好的新衣服,半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毕竟是做人家新媳妇的第一天,既然已经醒了,半夏不好再磨蹭,屋子里昨天的狼藉周奇已经收拾干净,他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一下推开了房门。 炽烈暖阳“哗啦”一下撒满他周身,半夏不适应的眯起眼睛。 “醒了?” 马双双刚刚将家里两位老人带到门口墙根儿下晒太阳,不只他家,各家门口向阳的墙根下都稀稀拉拉蹲着晒太阳的老人,偶有想熟识的,便凑到一起,不时简单交谈一二,但大部分时候大家之间都是沉默的。 “嗯,”半夏不好意思挠挠头,想说’不好意思自己起晚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家里恐怕没人不知道他昨晚上忙着干什么…… 可是他不知道,还真有一个小迷糊蛋。 今天灶上的饭菜要格外丰盛一些,当然是和周家以往的伙食相比了。 一碗红豆饭、两颗红糖廖糟鸡蛋,蒸到软烂的小母鸡腿、竹笋火腿汤,还有一小段烧鱼。 味道还是很好的,不过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半夏已经半饱,饭菜好像也没有下去多少的意思。 “嫂嫂。” 还穿着昨日那套新衣的周敏抱着好像又肥硕了一些的兔子,俏生生立在半夏身旁,咬着手指头歪头打量她。 “你来的正好,刚好一起吃,这留的太多了些。” 周敏吞咽津液,小声道了一句:“可…这是娘刻意给嫂嫂留的,我可以吃么。” “那有什么不能。” 给小家伙拿了碗筷,盛了小半碗红豆饭,让她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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