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欠了赌坊三两银,明日是最后期限。” 此话像是惊雷般在乔家人耳边炸响,乔穗满眼里升起愤恨,他竟还和赌场扯上关系! “混账!”王屠户骂道,他平生最看不起赌鬼,乔成富这是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啊。 乔瑞丰牙关紧咬,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愤恨扫了一眼柴房,心里竟顿时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觉老天有眼,让他在这时死了,否则以后不知还待怎么作贱他们。 里正长叹一声,乔成富实在不是东西,死了还给几个孩子留下这样的烂摊子,“瑞小子,赌坊怕是明日就会找上门,先筹点钱还了,没办法的事,至于他,找些汉子帮忙埋了就是了。” 原还想买口薄棺便是,这下看来,光是还债都够呛,真是作孽,摊上这么一个爹。 “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上山找些木材,我帮你们钉起来。”也不必费钱,陆冬青想,他听说过乔家情况,况且乔成富还让他们负了债,实在没必要再在丧事上再费钱。 乔穗满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手里只一两多银子,加上哥嫂那头拼拼凑凑的该是能凑出来三两,可这钱花的实在冤屈。 几人存了这么久的钱,一下却都要为一个死人花了去,他是实在不愿再在丧事上为这个从来只会打骂他的人再费一点心思了。 这么想着,乔穗满没等他哥开口便应道:“那便多谢你了,我们会给你报酬的。” 不会叫你白忙活。 陆冬青得了乔穗满的首肯,又看向一旁的乔瑞丰,只见他点了点头,弯身道了谢,他知道这便是同意了。 “就先这样,瑞小子,先把赌坊的应付过去,他们讨债不是闹着玩的,唉,后面的事你们商定好了和我说。” 里正慢慢站起来,摇了摇头,招呼了别人一块出去,余下的,只能看他们造化了。 人一走,乔穗满便跑回房拿出自个的钱盒,里头共有一两六钱并四十九文,其中九钱碎银,余下的都是铜板。 他又细数一遍,数量没错,回到院里,“哥,我这有一两六钱多。” 从前酒馆来讨债时砸了家里许多东西,李花卖了地才还上,如今家里的地时无论如何不能再卖了,他心里既气愤又隐隐有一丝解脱,总觉得只有这关迈过去了,以后日子才能越来越有盼头的。 罢了罢了,就当是破财消灾了,他安慰自己道。 乔瑞丰摇摇头,“我和阿雨算过了,手里头有二两八钱多,你拿两钱出来就行。” “哥,不成,你俩得留着些银子,这样,咱一人出一两。”乔穗满却不愿都让他俩担着,他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也得为家里分担。 秦雨知晓乔穗满脾性,道:“成,,先这样吧,以后总能挣回来的。” “嗯,肯定能挣回来。”乔穗满用力点头,败家的不在了,他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不敢明着挣钱,凭他们的勤快,把钱挣回来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想,乔家三人心里松快许多,丧事办完,就是新的日子了。 —— 下午,秦雨去村里寻能来帮忙的妇人夫郎,陆冬青钉木材至少得两天,乔瑞丰同他一起上山找木头,乔穗满则去挖些旁的野菜竹笋。 秦雨有事忙活,抽不开身同他上山,便让他带上黑金,嘱咐着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棺材好了得尽快下葬,下葬需得请村里人一块起棺,挖土安葬,办完事照常是要留人吃饭的,除去赌坊那三两银,他们手头可支使的银钱不多,除了要买的肉,别的只能靠自己上山采。 幸而还有先前抓的泥鳅和黄鳝,加上买的肉也能算是三个肉菜,再多采些野菜竹笋,多少能凑够六盘,只是米面不多了,到时候帮忙的婶子阿么也要一起吃,这么多人,怕是办完丧米面也就没了。 旱地的一亩小麦出了五月才能收成,距今还有快两个月,乔穗满越想越忧愁,钱再多点就好了,可是如果再多点,也是搭在乔成富身上,这么想来还是算了,眼下拮据点便拮据点吧。 乔家两兄弟和陆冬青一同往山上去,陆冬青愿意揽下这差事实在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乔瑞丰一路上连连道谢,乔穗满瞅着陆冬青越发不自在,拉了拉他哥衣袖,示意他可以了。 随后又轻声问道:“以前到上河村买棺材花了四钱银子,不知你这里,”他措了措辞,“不能让你白忙活,你瞧瞧给多少合适?” 陆冬青整个人紧巴巴的,他从前也没做过棺材,他们要求不高,只需钉起来,家里桌椅板凳是他和陆雪松上山找了木头和竹子钉的,不多难,因此才开口承下这活。 本意只是能帮乔家节省点银钱,乔穗满卖饮子两个铜板两个铜板的攒,这一下填出去三两银子,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挣回来,现在一口一个酬劳的,倒弄的自己颇不自在。 “三十文足够了,这事是我提的,”他低头定定看着乔穗满,低声道:“不必感到负担,同是一个村的,帮帮忙不算什么。” 乔穗满察觉眼前人似乎又有点郁闷,盯着他的眼神里还有些...委屈,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愣了愣,直觉让他不要再强求,“好,你、你人真好。” 黑金凑到陆冬青跟前,时而蹭蹭他腿,时而绕着人打转,乔穗满暗道:“什么德性!” 陆冬青眼里浮现笑意,“起棺也可以叫我来,”他微微思索,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家刚来村里,能多认识些村里的人。” 突然看他带笑的模样,乔穗满有些讶异,他长得冷硬,轻笑起来却带的脸上神采奕奕,雪生说的没错,他确实长得不错。 乔穗满微微愣神,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他哥,下河村的习俗只有汉子能起棺和挖坟,这事得他哥定。 乔瑞丰点头应下,虽然总感觉陆冬青不止这个目的,但人家主动说要帮忙,之前接触看来人也还算靠谱,“如此便麻烦你了。” 三人走到山下,乔瑞丰和陆冬青到深林子里伐木,乔穗满则转道竹林,趁着还有竹笋,多采些后日才能做菜,竹笋易找,不多时便让他找到四颗,个头还行,够炒好几盘。 他还绕去之前发现竹荪的地儿,可惜没长起来,又到其他地方转悠许久,进来采野菜的人越发多了,比往常更难寻,这一趟出了竹荪,只找到小半筐香椿和婆婆丁,荠菜多一些。 还好院子里还种了许多菜瓜,前院的长豆角也结第一茬了,能凑好几盘素菜。肉菜除了泥鳅黄鳝,再买点猪肉也有三样,几年前李花走时拢共也就摆了两小桌,这些菜勉强够。
第19章 真伤心了 乔穗满背着竹筐回家去,走出山到了村里的小路,路上好些人都在说乔成富的事儿,语气中都是怒骂,显然是也听说了乔成富欠下赌坊三两银的事,看着他的目光里都是同情。 乔穗满默默掐了掐大腿,眼睛红红望过去,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一时间倒惹得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妇人夫郎们齐齐噤声。 只除了那阴魂不散的王玲儿,“啧,我当是谁呢,克完娘又克爹,下一个可别克自个亲哥...”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块有棱有角飞过来的石头砸的闭上了嘴,随即尖叫起来;“贱货,敢打我!” 乔穗满手里没停,捡起路边的石头一个接一个往王玲儿身上扔,放下背上的竹筐,边扔边走近王玲儿,“闭上你的臭嘴!” 手里的石头全部扔完仍不解气,一把薅过王玲儿头发,左右开弓各扇了几个巴掌,他手劲不小,王玲儿这种常年不干活的自然比不得。 王玲儿仗着大乔穗满两岁,从小就跟着那些小汉子欺负他,小时候怕惹出事回家又要挨打,他能躲则躲,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如今家里大哥和秦雨哥都是铁定向着自己的,乔穗满无需再忍耐。 王玲儿尖叫不断,妇人堆里李达的娘也在,连忙上前制止,“你要杀人吗!小娼货,还不快放手!” 乔穗满红着眼不管不顾,敢咒骂他哥嫂就别想有好果子吃!他侧身屈肘顶开李家的,用力把王玲儿推倒在地,狠狠又踩上几脚,直把她打得头发散乱衣衫沾满脚印。 王玲儿眼瞧着自己心爱的衣裳沾上泥印,脸上破了皮还火辣辣的痛,还被踹好几下,尖叫着爬起身张牙舞爪要反击。 乔穗满不躲不避,与她厮打起来,乱中受痛也不停手,压着王玲儿只一个劲往她身上揍:“让你咒我哥!你才不得好死,你才是贱人!” 围观的人一时间被乔穗满镇住,眼前这人真是往日那个可怜的双儿吗?眼瞧着这两人打的越发不可开交,李家的还上前帮王玲儿打人,才有人反应过来冲上前将几人拉开。 “干什么呢这是,怎么打起来了。” 乔穗满怒气冲天,脸色通红,即使被架着手臂拉开,还是伸出脚一个劲往前踢,把拉住他的夫郎折腾的够呛。 王玲儿在一旁大喘气,压根不用人拉着她,自己就没力气了,只一味哼叫。 李家的被拉开之后也泄了气,本来只是想借机收拾收拾这个小双儿,谁让秦雨上次这么落她面子,搞得许多外来的妇人夫郎都挤兑她。 可谁知他打起架来也和乔瑞丰似的不要命,饶是自己做惯了活也招架不住。 众人见这俩挑事的消停了,又转道劝起乔穗满,“满哥儿,她们就满嘴喷粪,咱不跟她打了,啊。” “她也是该的,心肠忒歹毒,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嘴,就该把她嘴打烂了!” 妇人刚说完这话,就被另一个妇人轻瞪一眼,使了好几个眼色,好不容易劝住,怎么还点火呢,再说下去一会拦不住了。 说话的妇人巴巴闭上嘴,她也是实话实说而已,王玲儿实在太贱,该说不说,满哥儿手头还挺准,就没有一下打空的,瞧着都解气! “里正,里正来了!” 乔穗满耳朵尖,听见主持公道的来了,也不再折腾,只默默蓄着泪水,等里正余平一走近,便嚎啕大哭起来。 乔瑞丰砍完木头和陆冬青一块搬到村西,正巧陆冬青早上也是和里正说事被乔成富的死打断了,两人就干脆一起到里正家说事儿。 乔瑞丰告知了余平他们的安排,陆冬青也说完了事,正欲告辞,就有人到余平家里喊话,说小满和王玲儿打起来了。 他们三人连忙赶到,刚走近就听见乔穗满哭的撕心裂肺,陆冬青心里一紧,挤进人堆,只见乔穗满被人架着,脸上满是泪痕,脖子上还有指甲刮过留下的红痕。 他蹙紧眉头,心微微抽痛,但生生忍下想要上前的步伐,他是外男,又有余平在此能解决纷争,没有他上前过问的道理,反而会给乔穗满招来风言风语。 乔穗满原本哭嚎的正起劲,乍一看他哥来了,陆冬青也来了,哭声一顿,一不注意便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可即便如此,还是边咳嗽朝余平道:“里正,王玲儿她,咳咳咳,她咒,咳,她骂我,还、还咒我哥,我才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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