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家里如今地少,哪有多余的钱给他,想要钱就自己挣去。 “没钱,喊一千遍也是没有!”乔穗满怒道。 乔成富昨天因付不起酒钱被酒馆的人打了一顿赶出店,晚上在路边凑合睡了一晚,前两次都没拿到钱,本就在气头上,想着回来拿了钱好好骂一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结果一个两个都忤逆他。 他双目赤红,踢翻院子里的竹筐,抄着棍子三两步走到乔穗满面前,骂道:“没钱?你们卖酒的钱呢,赶紧给我拿出来。”说罢就要把棍子往乔穗满身上抽。 乔穗满以前还会反抗,可是双儿力气终是比不上一个男人,何况是个为了钱什么都不顾的酒鬼,吃了几次亏以后就学聪明了,既然乔成富要打他,那他躲就是了。 乔穗满往另一边跑去,闻到空气中飘来一阵酒味和酸臭味,眼里满是厌恶,“什么酒,早不做了,饭都吃不上了还做什么酒。” “赔钱货,只会吃我乔家的,留着你做甚,给老子站住,小娼货。”乔成富眼里只有酒和钱,瞪着耷拉的三角眼,什么脏话都往外冒。 一旁的秦雨气的火冒三丈,却也知道他们两人奈何不了乔成富,忍着膝盖的疼痛,从侧门跑出去,边走边抖着声音喊:“夏生,快、快去里正那叫你瑞丰哥回来,说爹又要打人了。” 陈夏生年纪轻,又是汉子,腿脚快,喊他去比喊周水芬陈雪生省时间。 屋里周水芬听见动静出来,手上的活都没放下,连忙让在门口玩的陈夏生去喊人,“这咋了啊,快进来坐着,是那杀千刀的又回来闹了?” 秦雨哪还有心思坐下,和周水芬说了句:“不坐了婶子,我得回去看看小满,别被打着了。”说完又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 周水芬急得团团转,那烂心烂肺的王八蛋,自己孩子都能打,真是遭雷劈的玩意。 她站在门口焦急张望,过了一阵,看见远处跑来的身影,大声喊道:“瑞小子,你赶紧的,快回家去,乱套了乱套了。” 刚说完就听见乔家院里传来声音,“好啊,还敢跑,贱货,呸,丧门星,长这么张脸有什么用,卖到窑子里去,还省了家里口粮!” 乔穗满气得满脸通红,连嘴角都微微抽搐,双手不由自主发抖,他今天来回镇上走了不少路,又吆喝着卖了一天东西,体力已经不支,渐渐的跑不动了。
第15章 药酒 乔成富举起木棍就往乔穗满身上甩,用了十足的力。 “啊。”棍子打在背上,乔穗满没忍住痛闷哼一声,连站都要站不稳,身体摇摇欲坠。 秦雨一进门就看到乔穗满这副样子,赶紧扶住他,气得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啊,你这是做什么!” “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老子说话。”乔成富指着秦雨连声骂道,“好啊好啊,一个两个的眼里都没我这个爹了,不收拾一顿都当没我这个爹了!” 乔成富看不上秦雨这个买来的双儿,只觉得他是买来的奴仆,如今一个奴仆也敢顶撞他,真是要翻天了,看他不把这两个赔钱货打乖了,再把钱都拿出来! 乔穗满看着棍子要落在秦雨身上,想也没想侧过身挡住,做好了再挨一棍的准备,却见本要落在他身上的棍子被冲进来的人一手握住,再用力往旁边甩。 乔成富被甩了个趔趄,是乔瑞丰赶回来了。 乔瑞丰看着院子里一片狼藉,夫郎和弟弟都受了伤,咬紧了后槽牙,额角青筋跳动,强忍着怒火,看向乔成富,质问道:“你又闹什么?跑回来发什么疯。” 乔成富喝了酒就常常打他们,年纪小时打不过,只能跑出去躲着,这几年乔瑞丰长大了,家里农活一直是他在干,力气也大,乔成富不敢再和他找茬,只敢对乔穗满耍横。 他一贯欺软怕硬,刚刚还能满院子追着人打,现下却不敢,只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我说他们两句都不成了?你是我儿子,挣的钱还不都得孝敬我,这俩赔钱货,张口闭口就是没钱,不打两下都不说实话。” 乔瑞丰怒极反笑,看向乔成富的眼里满是厌恶,“实话?什么实话,没钱就是实话,你要钱自己挣去,天王老子来了家里也没钱!” “没钱?!没钱我就卖地,你们住我的吃我的,到最后我一点吃酒的钱都拿不出来,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卖地,你哪来的地可以卖?家里的地契房契,全写的我的名字,你怎么卖?”乔瑞丰冷笑一声,李花临走前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把家里仅剩的两亩水田一亩旱地还有房子全留给了他,没给乔成富。 不是为了叫他们两兄弟能好好活下去,而是怕乔成富挥霍完最后这点家底会饿死罢了,留给乔瑞丰起码还能保证乔成富不至于落得山穷水尽的下场。 临走前让乔瑞丰再三保证不会不管乔成富死活,否则他们都不得好死。 提起这件事,乔成富眼里升起恨意,那个死老太婆,把家产全留给这个逆子,害他如今要点钱比登天还难。 乔成富往地上嘬了口口水,看这情形,钱是要不成了,怒意更甚。发狠道:“老子没钱,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罢扔下棍子,冲进灶房里,把灶台翻个遍,因怕两口锅再被卖掉,他们用完后都锁进乔瑞丰房里,灶房仅剩一袋米和一小罐油。 他咒骂一句,拿起米油往外走,边走边恶骂:“一群逆子,没心肝的东西,老子都吃不上饭你们还有脸吃,他娘的饿死你们这败家玩意儿!” 说罢将滚到灶房门口的椅子一脚踢开,恶狠狠往外走。 一旁的秦雨看他拿了米要走,就要冲上去拿回来,却被乔穗满拉住,只听他哑声说:“秦雨哥,算了,不带走点东西他不会罢休的。” 秦雨看向乔瑞丰,见他摇摇头,也没有拦人的意思,便歇了心思,忍着痛,扶乔穗满进了房间。 乔瑞丰站在院子里,看着敞开的大门,夜晚的风阴凉,可此刻他却觉得很闷,闷的他要呼吸不过来。 扶起倒在一旁的凳子,他深吸口气欲平复心情,却突然攥起拳头用力往地上砸,随即低吼了一声。 他到村长家拿了工钱,村里的活自然比不上码头的工钱高,可两天也有三十文,正想着回家让夫郎弟弟也高兴些,就听见陈夏生跑来喊他,说他爹又回来闹了。 他在外头,只两个双儿在家,小满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是厌恶透了乔成富的,平日多机灵,村里许多婶子夫郎都能哄得好好的,却是一句好话都不愿对乔成富说的。 秦雨又是被家里卖过来的,乔成富更不会对他有好颜色,因此他一听夏生说完,就火急火燎跑回家。 可还是没护好夫郎和弟弟,他不能时时在家守着,总要去找活干,偶尔便会有这样的事,乔瑞丰失神的望着门口,过了一会起身收拾院子。 黑金在院里趴着喘气,乔瑞丰抱起来摸了摸,还好没伤到骨头。黑金往他怀里缩,他瞧着心里也难受,摸了摸它的脑袋,“也苦了你了。” 黑金呜咽一声,像听懂了般轻轻晃头。 房间里,秦雨正在给乔穗满擦药,药酒是以前找村里的赤脚大夫买的,十五文一瓶,能用许久。秦雨将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再往乔穗满背上揉,乔成富下了死力,现在已经淤青了。 乔穗满皮肤天生比别人要白嫩些,因此这一大片淤青看上去显得更为可怕,秦雨心疼坏了,一边揉一边反复问:“疼不疼,疼了跟我说,我轻点儿。” “秦雨哥,我没事,你擦吧。”乔穗满衣襟解开趴在床上,咬牙忍着痛,淤青要揉散了才好得快,这点痛他受的住。 乔穗满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甚至有些发抖,秦雨看在眼里,眼睛微微发红:“苦了你了,这没个十天八天的都消不掉,你最近就别出门了,在家里多歇歇,啊。” 乔穗满轻轻摇头,“我没事儿的,看着吓人而已,两三天就好了,”他想到黑金,确实鼻子一酸,“一会看看黑金,晚上给它多加点粮。” 说罢又微微失神,再怎么说也是个半大孩子,“秦雨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秦雨心里酸涩得厉害,张了张嘴又闭上,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背上淤青揉过两遍以后散开,显得更为狰狞,忍过揉搓时的痛,乔穗满觉得好受许多。 他抹抹眼睛,慢慢爬起来,眼神不复先前的迷茫,这些事注定他没有过多时间悲伤。 他动作轻微地坐到床边,还是不慎牵到背后,嘶咧了一下嘴,“秦雨哥,你把裤子卷起来,我帮你擦擦膝盖,我哥劲大,但只会乱揉,没我手巧,保管揉完让你舒舒服服的。” 秦雨拗不过,卷起裤子到大腿位置,他的膝盖是在娘家落下的旧毛病,从来没人关心过他的伤,他们只关心他还能不能继续干活,不能干活就一两银子卖了。 可是来到乔家,乔瑞丰在一次雨天看出他的异常,找大夫买了几贴膏药让他贴上,膏药贴在膝盖上像散着热气,暖进了他的心里。 只是乔家条件也不好,秦雨舍不得钱,不让再买膏药了,乔瑞丰便买了一瓶便宜药酒,这样用起来秦雨也不会太心疼。 乔穗满一边给秦雨擦药酒,神色虽仍些烦闷,却没有先前的脆弱。 乔穗满从房间出来,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仿佛先前的闹剧没发生过一般,除了背上的疼痛提醒他刚才发生过什么。 堂屋旁边屋子的门大开着,乔瑞丰从房里拿了一小袋糙米出来,家里剩的粮都藏在他房里,平日都锁着,只留出一点够平时吃的,如此即便乔成富回来拿粮食去换酒钱也拿不了多少。 不过最近家里剩的米面都不多了,乔成富这次拿走的,他们省着吃够五六天的。 “哥,我这几日挣了不少,粮不够了咱找冯姐买些。” 乔瑞丰心里发酸,他手里余钱不多,但也没到要用乔穗满私钱的地步,“你的钱自个存着便是,家里吃喝有我担着,这几日好好歇着,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了。” 平时秦雨和乔穗满卖东西得的钱都是平分的,乔瑞丰不管,都让他们自己存着,偶尔两人买些油盐酱醋的他也不拦着,毕竟他俩要真犟起来他也顶不住。 农人平时没有多少花销,柴是上山砍的,米和油是地里种的,盐贵,但是用的不多,像是咸菜这种费盐的他们家不做。 花钱的不过是一些酱料,冬日的棉花,还有偶尔沾的荤腥罢了,乔瑞丰平日打工挣的足够花销了。只是乔成富时不时回家打秋风,才存不住大钱,不然他们家日子是足够温饱的。 门口传来咚咚两声,乔穗满离门近,转过身去开门,是陈雪生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团包起来黑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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