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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随意寻了家客栈，两人虽同床共枕，焰丹却当真没碰我，他睡的早，我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着。 枝头挂着弯月，我靠在窗边盯着树梢发呆，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紧双目的焰丹，他这人警惕性极高，今日却莫名睡得格外沉，换做往日我细微的举动轻易就能把他碰醒。 太奇怪了，我甚至怀疑焰丹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我不是没想过也许是他刻意为之，布的陷阱，故意引诱我往里跳。 可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翌日清晨，焰丹把我闹醒，他抱着我亲了一通，我推开他的脸说他又发什么疯。 焰丹未解释，亲过我的嘴角问我想吃些什么？ 结果到了第三日，我还是跑了，那还多亏殷傅老头，难怪李胤被他三言两语就忽悠得团团转。 说来可笑，我没想过会在柳安镇看见殷傅，这人为了赶我走下足了功夫，夜里趁焰丹熟睡，老头到院子里来找我。 这回没有羞辱没有怒不可遏的指责，他直接明了地告诉我此番游玩就是焰丹故意设的局。 焰丹甚至提前算好我可能会从哪条路跑，会经过何处，他再派人把我追回去，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我要朝相反的方向走，他在小道的一棵树下备了一匹马，让我骑马离开柳安镇，遇到一座荒废的山野绕路而过，再踏过一条浅湖，焰丹纵使想找，也得花上好几日，等那时我已经跑远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殷傅，对他半信半疑：“你为什么要帮我？焰丹如果知道是你怂恿……” 殷傅不等我说完，漠然接道：“江山美人自古难两全。” 我眯眼笑了笑：“你对焰丹还挺忠诚，他却在想法子要你的命。” 我从容接过他手里的银袋子，不再多言，转身要走，背后响起殷傅的叮嘱，他叫我别忘了他说的话，我没理他，按照他说的小道果真找到了一匹黑马，连夜离开了柳安镇。 至于我走后殷傅的性命之忧，跟我没干系。 一路纵马飞奔，卷起层层枯叶，绕过的山野之路不好过，如此走走停停又过了两日，到了殷傅所描述的浅湖，我下马就着湖水洗了一把脸，头顶晨光熹微，视野开阔，抬眼就能看见天际银白色的光线。 难怪话本里的侠士都喜欢仗剑走天涯，这样的日子虽苦，比起皇城的槛花笼鹤，要逍遥自在得多，没有刻板的规矩，没有严谨的礼数，似乎连呼吸的空气，拂在脸上的风，都透着自由轻快的味道。 我抚摸黑马光滑的毛鬓，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脖子，牵着黑马走过浅湖，直至对岸，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支银箭擦着我的肩膀飞过，衣袖划破，皮肉霎时绽开一道口子，伴随着刺痛鲜血渗出，我惊愕地盯着前方，后知后觉，这才知晓殷傅那句话的言下之意。 这老头骗我…… 他就没想放我走。 四周出现的黑衣人将我包围其中，手中皆握着明晃晃的大刀，而我身上一把匕首都没有，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更抵不过一群人，我躲过几招，很快便被大刀拉着血肉划破两条口子，刀刃见血，无形之中增添了危机感。 我捂着伤口问他们是不是殷傅之意，没有人回应，紧接着肩膀上也挨了一刀，血腥味蔓延，刀尖滴着热血，我强撑着勉强才避开迎面一击。 我从不惧怕死亡，可今日若是这样轻易地被人乱刀砍死，还是殷傅的指使，那当真要死不瞑目。 焰丹的人马追到浅河对岸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是血，他看到我的一瞬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大概没想到事情脱离轨道，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 黑衣人解决的快，惊慌下那匹黑马也不知什么时候跑走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清澈的浅湖里融着丝丝血水，在秋季的暖阳照射下，蔓延开的血色显得格外刺眼。 焰丹的目光阴鸷地定在我身上，那神情仿佛又回到亡国那一日，焰丹冷漠疏远的表情，让我心底像是沉了块石头，说不出的滋味。 我捂着伤口沉默地对上他的眼睛，吃痛地蹙起眉宇，努力强忍着站稳脚跟，他的视线移到我淌血的手臂上，冷着脸想来拉我，也许是要检查伤势，我稍稍退了一步，焰丹抿紧嘴唇，刚想说什么，刹那间似是若有所觉，他忽然回头一剑战断了腾空袭来的银箭，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焰丹带的手下人数不多，纷纷死在了这波箭雨之下，纵使有人替他挡去危机，任他手中利剑挥舞得再流畅，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箭矢飞进血肉里，焰丹根本顾及不上手臂的疼痛，抓着我往树林子的方向跑。 两人皆受了伤，我吃力地跟着他的脚步跑进林子里，一路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焰丹更不知我背上中了一箭，等他回头的一刻，整个人都愣了神，他接住我的身子双目猩红，嘴唇则一片惨白。 我疼得几乎麻木，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再也跑不动一步。 焰丹捧着我的脸安慰我，他说他留了一手，李胤很快就要赶过来。 我垂眼看着被血染红的枯叶，一张嘴又吐了口血，我想说殷傅的话没有错，江山美人自古难两全，就算没有殷傅那老头，也会有其他人…… “他本意……不想杀你的……为什么要来找我……”我闭眼道，“也许……咳咳……你不来，死的只有我……” 我主动贴到他怀里，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对他说道，“焰丹，我是不是可以见到我五哥了……” 头顶的人没说话，我能察觉到他的手在抖，他不敢太用力碰我，手心虚虚地拢在我肩头，整个人安静的可怕。 许久后他才用极其压抑的声音对我说：“赫淼，你真是……自私又残忍，我的喜欢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第48章 李胤来的快，埋伏在浅湖周遭的另一拨黑衣人被迅速拿下，他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人甚至来不及向焰丹行君臣之礼，连夜速送圣上回宫。 焰丹怀里抱着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后来取箭的时候我痛得要命，抓着焰丹一口咬在他身上，一旁的奴才大惊失色，纷纷要上前阻止，焰丹抬手示意，奴才们自然明白他们主子的意思，便一旁侯着不再干扰。 明明焰丹自己也受了伤，却自始至终都守在我身边，而我这一口硬生生将他的手臂咬出血来，他攒眉蹙额，任由我作为，另一手抚在我的背上，视线落在我身上，看那些落下的刀痕，看那血红的箭伤，他一言不发，眼底透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懊悔，他甚至在责怪自己，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我则抓着焰丹的手，彻底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换了人，李胤睁大眼睛盯着我瞧，立马吩咐小太监去告诉陛下我醒来的消息，他端来一碗药，叫我趁热赶紧喝了。 “这东西是给你补身子用的。”他怕我嫌弃苦，又补充道，“味道不苦，没那么差，喝了总归有好处。” 我看了看李胤，接过他手里的碗，闭上眼睛一口灌了进去，喝完便自个儿盖好被子，侧身转过去背对着李胤，不带搭理他。 李胤略微尴尬地摸摸鼻子：“你跟陛下又闹脾气了？” 他见我不吱声，不在意地接着说他的话：“要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陛下，谁知道殷傅会出阴招，我就被他坑过。” “再说偷袭圣上可是死罪，陛下一定饶不了他。” 他叽叽喳喳的像只聒噪的麻雀，我不理他，他也能独自说上好一会儿，先是指责殷傅老头，又说陛下担心我的伤势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直到脱离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心里想着你，这几日批折子也是在你屋里批的，朝堂上朝臣的闲言碎语就多了，都说陛下过分痴迷，不是明智之举。” 他感叹：“陛下这一路，走得真是艰难险阻……” 我睁开眼睛望着前方，脑子里瞎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想到焰丹冰冷的眼神，一会儿又想到他之前情到深处想封我为后。 他的喜欢对我来说究竟算个什么呢？ 说实话，我也不晓得。 兴许是习惯了，习惯他的迁就，习惯他的纵容，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你没睡？”李胤大大咧咧地坐到床边，好奇地探头瞧了瞧，“我还以为你听睡着了。” 我皱起眉头，厌烦道：“有只苍蝇在我耳边嗡，我能睡得着？” 我起身瞥了他一眼：“你这人真奇怪，我与焰丹关系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挡着我。”我道。 李胤一听赶紧让开，见我要下床他又凑上前要扶我，我拍开他的手不满地说他要做什么？ 李胤：“我……就想扶你一把……” 我面无表情：“我又不是脚瘸了不能走路。” 对于我的态度，李胤不在意地咧嘴笑：“你身上有伤，才止了血，行动不便，想做什么我来帮你。” 我抿紧嘴唇，显然对眼前厚脸皮的人说不出话来，不明白焰丹怎么同意他来照看我，话多又毛躁。 接下来的日子里没少见到他，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这么能说，回回都能说上许久，我甚至猜测焰丹莫非怕我无聊，特意让一个话痨来给我解闷的。 几次我让李胤闭嘴，可屋里安静没多久，又响起他的声音，他把自己的生平事迹都说了个遍…… “我从前家里有个小弟，那小弟脾气忒古怪，跟我性子一点也不像，小时候喜欢欺负他，后来他生了场大病，走了，我又开始想念他。”李胤替我倒了杯水，转头盯着我瞧，“之前没说过你有点像我小弟的性子。” 我不高兴地抬眼看他：“你意思我性格古怪？” 李胤摸摸鼻子：“这话我没说过。” 我懒得理他，到底谁性子奇怪。 又过了半月我身子好的差不多，李胤就没来了，真是稀奇，我随口问了问小太监，那小太监看了下四周，伸手掩在嘴边凑到我跟前。 “不瞒您说，陛下要李将军给那姓殷的做成了人彘，明面只说他有逆反之心，砍头死的。” 我来了兴致，笑着说：“所以那老东西现在是生不如死喽？” 小太监道：“可不是，想死死不成！” 我心底霎时觉得痛快极了，殷傅老头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表面装的文绉绉的样子，还不是通敌叛国，现在居然妄想对獠国的皇帝不利，他以为焰丹会顾及那点颜面留他一命。 老东西把自己搭进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而殷傅之事很快就被人们忘却。 转眼到了冬季，外边飘着雪花，天寒地冻，扫雪的奴才搓手哈气，正清理殿前的积雪，焰丹一来，院子里的奴才们纷纷向他行礼，我自屋里听见声音，焰丹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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