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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兄弟客气了。” 坐在谢朝对面的这位是个青年，是谢朝堂哥口中说的那位朋友，略懂些岐黄之术，他在翻阅古籍时，偶然看到一个破除这类巫蛊的方法，但是代价非常之高。 寒暄几句后，两人便正式进入正题，朋友将自己的见闻如竹筒倒豆子那样一口气说完。谢朝耐心听完了他的话，时不时给他添上一杯，每每听到关键处还会皱眉深思。 “若想要达成目的，唯有此计。但此技用起来凶险异常，谢兄可要想好了。” 谢朝想了半盏茶的功夫，中间又添了几壶酒，他自己喝了一口，最后说了句：“无妨。” 这事情，便悄悄在谢朝心里定了下来。 学院考试前夕。 戌时已过，谢朝房间的窗户上还亮着，林晚心下埋怨，平时不用功，就知道临时抱佛脚，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才看书还有什么用。 对谢朝一直以来的漫不经心，不以为意，林晚在心里又抱怨了几句。他在自己门前犹豫了好几次，是该就在这儿坐着，看着他咎由自取，还是…… 但最，后林晚还是推门走进去，看到扑在桌前的谢朝头上扎了一条布带，想学头悬梁，锥刺股呢，这个傻子，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玩。 谢朝看到林晚像看见救星似的。 “你怎么还没睡？” 明知故问。 林晚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他身边，拿起桌面上的一本书，书新得一看就知道平时没翻过几回。林晚拿着书，捡了几个重点，抽查了他几句。谢朝支支吾吾，没一道题能答得完整。 “让开。”林晚再也坐不住，坐到他身旁，翻开另一本书，一对一地给他答疑解惑，还教他背书的技巧，等他背完了还给他抽查背得怎样。 子时。 数九寒天，屋子外面冷风呼起，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 林晚体虚羸弱，屋子里没生炭盆，看书没看多久，就感到身子慢慢冷下来，手冻得都伸不直，到后面连翻书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吃力，动作变得迟缓。 这些，都被谢朝看在眼里。 “你先回房去睡吧，我自己再看看。”看着早已经过关的他陪自己熬到深夜，谢朝于心不忍。 “我要是不守着，你会看得进去才怪。” 林晚最厌恶愚笨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能对这个姓谢的这么好，上心的程度连他自己都吓一跳。是因为礼尚往来吗，好像是，寄人篱下的他感恩谢朝对自己的热诚真挚，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这种模糊的心迹，要如何去体察，才能像圣贤书上的句子一样，让人一看便懂？ 时间快到丑时，油灯上的灯花长长的一截。 谢朝看不下去，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他拿过林晚的手，把他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谢朝比他大，又经常习武，手又大又暖，能将林晚的手完完整整的包裹起来，暖意从手心度过去，从身子暖进了心里。 看书讲解入神的林晚，面对谢朝这个亲昵的举动，呆滞了片刻。 手的温暖效果有限，谢朝随后又将林晚的一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怎么样，暖和点了吗？”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谢朝的脸庞，那触感如此真实，清晰，暖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林晚匆忙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重点地方都讲解完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接着就看谢朝自己领悟能力和记住多少了。 熬到后半夜，实在太困的谢朝才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林晚多想就这样留下来，和他一块儿合上眼，一块儿入眠，做同样的梦。 但他不能。 林晚从谢朝拿来衣服，给谢朝披上，吹灭了桌角的油灯，火焰闪了一下，灭了，他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里。 直到躺在床上，林晚脑海中全是捧起那张脸时的那一幕，那一份温热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他的指尖。 次日考试。 以谢朝的能力，还是答得一塌糊涂，不过好过没有温书的成绩。颜先生吹胡子瞪眼，大声骂道：“孺子不可教也！” 谢朝挠挠头，傻笑几声，还是不以为意。
第13章 十一 ===== 漫长的冬天终于来到末尾。 天启三年的春节，也是林晚在谢家过的第一个春节。 林晚来到谢家的最近大半年来，谢家家每一位家长对这个外来人不但没有排斥，还视如己出。几个妹妹对林晚也是仰慕有加，常常围在他身边，嚷嚷着要让林公子教自己读书认字。最后，总是谢朝出面，笑着把几个他们赶走。 大年三十晚，爆竹声中一岁除。难得一见的各种好菜摆满了整张桌子，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对处于逆境中的自己施以这样援手，对于谢家一家所给予的恩惠，林晚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但就算是在这样温馨融洽，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氛围中，林晚的心里依旧是静得可怕，好似一口再也发不出声音的老钟。 正月十六这天，恰好是谢朝奶奶的六十大寿，恰逢花甲之年，谢府为她举办了一席庆贺的寿宴，谢园也请来了十里八乡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府上张灯结彩，仆人们跑进跑出，好不热闹。 门外鞭炮齐鸣，门内，不少亲朋好友都到场为老太太祝寿，贺礼堆满了房间。 戏台上，戏班的戏唱完了，怜人散去，台上安静了下来。台下的众人依旧在吃菜、喝酒，天南地北的聊着天，时不时发出几阵笑声。 过了一会儿，锣鼓声再次响起，一只狮子从幕布后走了出来，来了一个精彩亮相。 奶奶原本就喜欢热闹的舞狮，只是最近几年她身子越来越差，出门机会已经不多，许久没看过舞狮的老人家再次看到这个场景，可高兴坏了。 红艳艳的狮头很是喜庆，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台下。做完几个亮相动作以后，狮子跟随鼓点走到台前来，在舞台上躲、转、腾、挪等动作，惟妙惟肖，把真狮子的威风凛凛学了个十乘十。 进入后半段，乐班把演奏声音提高了少许，狮子的动作也加快了，表演进行到高潮处，狮头被高高举起的那一刻，下面的观众这是才看到，举着狮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奶奶孙子谢朝。 谢朝把狮头一晃，又踏上桩子，把他练了上百遍的动作在几十双眼睛之前表演出来，台下所有人都被台上精彩纷呈的舞狮给吸引住了，没有人再说话聊天。 谢朝双臂舞起狮头，几个精彩的动作，气势如虹，狮嘴一张，吐出写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字的红幅，为奶奶祝寿，博得满场彩。 台下的人看到谢家公子还有这样的身手，无不拍手、叫好。 宾客们个个喜笑颜开，夸赞谢朝孝顺，知道舞狮让老人开心，有这样的孙子，老人真是洪福齐天。奶奶看到谢朝这样懂事，又听到这些夸赞，笑得合不拢嘴。 林晚坐在席上，摆在他面前的饭菜都凉透了，他一筷子也没动，耳旁的喧闹的声音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想起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他和舞台上面那个人同吃同住，一同念书，一同玩耍。 亲密得毫无芥蒂。 而现在，在铺天盖地的锣鼓声中，谢朝不仅是那个对自己好的谢朝，也是大家的口中的谢家大儿子。林晚禁不住想，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他想问，但是没有人来回答。 炫目的彩色花纸飞落，坐在角落里头的林晚跟着人群拍手，他心中的疑问，只有沉默来回答。 开春以后，万象更新。 林晚和谢朝两人还是像往时那样，一起去学堂。 今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之年，检验天下读书人的日子就要来了，有些动身早的已经告别先生动身上路。书院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还没出发的人都在努力沉住气。 最近的课堂之上，先生讲得最多的也是科举相关的事。 林晚和谢朝都是初尝科举这件大事带来的压力。 天启四年三月的某一天，明晃晃的日光照着大地，河滩边的柳枝已经抽出老长一截枝条，如轻纱在风中摇曳。 离科举考试的日子近了，谢园几个同僚的儿子都已经在准备着赶考，看到儿子谢朝最近学有所成，长大成人，谢园吩咐谢朝，吃完饭后来书房。 谢朝来到父亲的书房，站在窗户旁的谢园转过身，说了几句教诲的话。最后，他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眼前的大儿子已经快要和自己一样高了：“朝儿，你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孩儿才有今日。” “朝儿，三年一届的武举马上就要开始了，为父看时机也已成熟，你可有打算？” “试场之上，孩儿定不辱使命。” 谢园喝了一口茶，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你平日与林公子私交甚好，为父问你，他又作何打算，是否有意参加考试？” “他当然是有决心的。” “那就好。”谢园抚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天下读书人日夜期盼的日子，就在今朝。 而在另一边，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准备，谢朝终于也快要完成手头正在准备的事情。他想好了，等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便把林晚约出来，做一个了断，这样他才能安心去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 一般来说，按照传统，林晚是要守丧三年，三年内是不能考科举。但是为了剧情进度，让林同学赶上天启五年的科举，就忽略这点常识了。 这篇文虽然是历史背景的文，在保证大方向不改动的前提下，细节会稍有变动，大家看开心就好。
第14章 十二 ===== 时间又来到夏初。 奉贤书院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朵朵争艳。日光里带了些凌厉，空气中多了些许闷热。 林晚坐在自己房间内的书桌前，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持卷，袖口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臂。 虽说已经通过了童试，但科考前夕，林晚得把握好最后的温书时间，巩固知识。 林晚来到谢家已一年有余。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不再是锦衣玉食的林公子，而是林家人唯一后人，林晚。经历过不少事情，他长大了，摆脱了身上原本的怯生生的柔弱，身上多了一股凌然的威严。 谢朝还想为这事庆祝。林晚说：“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谢朝败兴，也闭上了嘴。 是啊，进入谢家的这一年，也是林父林母逝世一年。失去双亲的伤痛，谢朝他一个阖家庭圆满的人又怎么能知呢。 在父亲祭日这天，林晚只身一人来到城外，独自来到小径尽头。谢朝原本也想跟着来的，但是被林晚谢绝了，他只能叮嘱他：“路上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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