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抓到这个借口,阉党边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一连几天,好几个人轮着上奏,大骂杜衡结党营私,串通小人,谋害皇子,实属大逆不道之罪。皇上一开始也不太心想杜衡会有二心,下面的人说得多了,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难不成,真是这个老家伙在背后搞鬼? 早朝上,皇上就此事责问杜衡。 当如朝廷之上,那么是阉党的人,要么就是怕阉党的人,根本没人敢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杜衡撩起前袍,不顾年迈,两膝跪在御座之下,额头抵在冰凉的地上,是百口莫辩。 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一听便知道阉党所言皆是无稽之谈。但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好好的一个儿子没了,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阉党的话全说到他心头上,便下旨严办,念在杜衡是三朝元老的身份上,革职作罢。 勤勤恳恳,为官十几年的杜衡,就因一朝触到天子逆鳞,被贬回老家。 坐在堂上的魏忠贤,手里盘着两枚核桃,左右两边坐着他的党羽。收到下人来报的这个消息时,他好不得意。坐在下面的人,也是异常兴奋,终于又除掉一个障碍。 “孩儿恭祝九千岁除掉心腹大患!” “干爷爷高招,那姓杜的哪里是干爷爷的对手。” “从今往后,我等可高枕无忧。” “痛快,痛快!” 阴笑爬上魏忠贤的脸,他对这位杜大人记恨已久,亲自下的命令:“要使黑手,彻底除掉这枚钉子,这件事就交给办事一向果决的林晚去办吧。” 刚才人堆里还有人推举人选,人人都想在九千岁这里为自己的捞一份功劳,但一听到林晚的名字,周围人都不再做声。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论下黑手,没人黑得过林晚。 王府。 这个年假还没过完,林晚到王爷府上拜访。 在这苦闷的日子里,林晚能谈心的人只有小郡主朱春红一人。 空有满腔才华,如今却只能背靠大树,才能保得一家人的春红,也有着相似的苦闷,端着茶盏幽幽地说:“笨人命苦,聪明的人心里苦。” 林晚坐在椅子上失神。 郡主下边有个小丫鬟,春红和林晚两人见面时也在场。 林晚虽常来王爷府,现在就坐在主子身边,但心思明显并不在这里。外面的人都在传,说这个林晚城府深,手段狠戾,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盘算什么。 林晚不同寻常的举动让小丫鬟不喜,觉得此人城府太深,看不清,猜不透,便怀疑起此人接近郡主的目的来。小丫鬟害怕自家主子被算计,便私下里偷偷打听他,想要从中挑拨,让他们断了来往。 这件事却被春红给知道了,把小丫鬟喊到大厅里,郡主小年年纪,却俨然一个家主模样。 “你可知什么是愚蠢?” “奴才愚钝,有所不知。” “聪明过了头便是蠢。” “郡主教训的是,奴才受教。” “下去吧。” “是。” 朱春红找了个机会把这个小丫鬟打发走了,临走前吩咐账房先生多支了两个月工钱,但同情归同情,王府中不需要这类耍小聪明之人。 现如今,她和林晚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于公于私,她朱春红总是要护着自己这位姓林的朋友,他若是有了麻烦,意味着自己不可能没事。她年纪虽然还小,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等这一年假过完,又到了该回去忙公事的日子。 林晚最近睡得越来越差,不管他百日如何忙碌,夜间还是很难睡得着。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做各种噩梦,便是半夜被惊醒。次日一早,还是没有精神。 为了有足够精力处理好上头交代的公事,林晚把胭脂叫来房里,命她在自己大腿上扎一根软刺,再用布条包起来,打算用疼痛来提神。 听到这个怪异又自残的办法,胭脂大吃一惊,急忙劝阻道:“先生莫要嫌胭脂多嘴,胭脂着实不明白主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休息不好,找大夫便是。我,我可是下不了这个手。” “我让你包,你包便是。” “可是……” 林晚就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了一小会儿。 胭脂拗不过他,走向前,俯下身子,为林晚脱下衣裤。绫罗绸缎锦绣华衣退下后,露出修长四肢,可以看到他皮肤依旧白皙,只是身子比起前些日子更瘦弱了些。 胭脂按照林晚的吩咐,从小瓷盘中拿起那枚准备好的刺,用手捏住,小心地将刺扎入大腿根的皮肉之下。林晚咬着帕子,一声不吭。 胭脂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那枚细刺被送入细嫩皮肉之下,一看便知肯定很疼痛,但林晚只是咬着帕子,一句话也没说。胭脂移开眼睛,不忍去看。 “公子,够了罢。” 刺被推进去一半,林晚疼得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却还是坚持:“推进去。” “是。” 胭脂咬着一口银牙,把刺扎如大半。做完以后,又在林晚的大腿上结结实实地包了好几层布,约莫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做好这些,这会儿终于是包好了。 林晚身子瘦弱,包好以后再穿上衣裤,竟完全看不出来他腿上有东西。 白天,公务繁忙之时,林晚便带着这枚刺,等回家以后再让胭脂取出。 入春以来,别人都是春困,总觉得睡不够,但是在林晚这里,夜间却很难睡得好。 这段时间,林晚的变化,胭脂都看在眼里,她为了能让他睡个好觉,想了很多法子,找了城里好几个有名的大夫,开了安神养气的方子,亲自去给他抓的药。放在炉子上小火慢煎,药熬好了给他喝。但依然是没什么 效果。 被逼得是实在没法子了,胭脂甚至脱光自己衣服,爬到林晚的床上。 侧躺在床的林晚看到她,转了个身子,面朝里,背对她。 胭脂看着这道拒绝的背影,知趣的裹上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门板上。 胭脂来到林府已经有些日子,但林晚还是和那晚一样,只是睡觉,从不碰她一下。 胭脂眉头紧皱,心里想着,若是再不管他,不知他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第32章 二十九 ======= 到了上元灯节这一天。 街市上人头攒动,灯火阑珊,街头巷尾有舞狮的,还有舞龙的,围了好些百姓。河岸边,有人在点起灯,有些人家还放起了烟火,火树银花,分外热闹。 而就是在这样热闹的节日里,林晚推掉好几场邀约,投身到繁忙公务之中。屋外是传来游人嬉笑声,他强行把自己拉回到桌案前,试图用忙碌去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林晚坐在椅子上,大腿处传来的痛感刺激着他,逼迫他强打精神。 林府。 忙完公事以后,林晚刚回到家,刚进大门,一堆人迎上来伺候着。林大人刚回来这会儿,林府下人忙成一团,是最忙的时候。 一名负责打杂的婆婆看到胭脂,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说道:“老奴打搅了。” “婆婆所为何事?”胭脂在府上也没什么事情,林晚偶尔有兴致了,就过去跟他聊聊天,到书房磨墨,穿衣的时候帮他看看,是否端正得体。平日里也会来照看下花将军,给它顺顺毛,喂点吃的。 “胭脂姑娘,老奴知道你是个好人,一直陪在主人身边。但这些日子以来,主人身子这么越来越差,你我是知道的。但主人却总不去看大夫,这可怎么是好,你就劝劝他,让他早些看大夫吧,再晚,我怕来不及了。”婆婆说得字字恳切,胭脂当然也明白其中利害。 “婆婆别急,我一有机会便跟林先生提及此事,但他,好像一直都对自己的身子漠不关心。” 林晚胃口小,又吃不得油腻,胭脂想给他变化点花样,便在厨房给林晚做了几块糯米点心,糯米团子里包着清淡的陷,吃起来甜而不腻。 桂花糕刚出炉,面上撒上点点桂花点缀,黄白相间,煞是好看。胭脂想趁热拿给林晚带去,便把桂花糕装进食盒里,往厅堂走去。 才走在路上,又听到林晚又咳嗽了,这咳嗽声一声紧似一声。她快步走进厅堂把食盒放到桌上,帮林晚顺了顺,劝道:“我知道先生位居高位,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但先生再忙,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呀。” “不碍事。” “就算是奴婢求你,找个大夫来家里看看吧,再这样拖下去……” “我说过,不碍事。” 胭脂就料到结果又是这样,她打开食盒,把刚做好的桂花糕摆放到桌上。小小一块的糕点,食欲一向很差的林晚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果真好吃。 “味道可还好?” “好吃。” “好吃,就好,奴婢还怕先生吃惯了山珍海味,看不上我这小小桂花糕。” “你又多虑了。”林晚说完,又拿起第二块。 “奴婢小的时候,每次不开心,娘亲便亲手下厨,做这糕点给我吃。每次吃到这桂花糕,我就不哭也不闹了。只是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我家被抄,父母亲都没了。我被他们送到教坊司,见识了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来流落到那户人家里,他家大儿子对我百般羞辱。还好,后来遇上了先生。” 林晚听完胭脂的身世,没想过,她一个小女子,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林晚一生下来便拥有,平常人几世都享不完的富贵,见得多了,来得太容易,不知不觉间就误以为,世间该是如此。位处高位时,他也从未想过,穷苦人背后都有身不由己的原因。 后来,林晚才知晓,又有谁甘愿活在底层,受尽剥削之苦呢,都是迫不得已,因为不管再怎么样挣扎,都挣脱不出这张大网。
第33章 三十 ===== 刑部。 之后的这一段时间,众人又过了几日太平日子,无波无澜。 林晚最近睡眠还是差,今日也是一大早便来到刑部,只见桌上堆积着几份等待处理的文书。 林晚坐到桌案后,拿起面上的第一份文件,打开一看,才得知,刑部又有两名官员要辞官。两人在林晚面前没说真话,只敷衍了几句。但就林晚的认识来看,这两人很有可能是看不惯大权被阉党牢牢把持,心有不满,这才辞的官。 又少了两个人手,这么一来,刑部更运转不开了。今日一大早,林晚又是公务缠身,这个来找他签字,那个来找他问询,找他办事的人排着队。他从早晨忙到现在,忙得连口水都没有功夫喝。 手里这封文书都还没看完,锦衣卫刘小刀便来到。小童进得门来,向林晚禀报了一声。他嘱咐道,现在正忙,让他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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