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另将这三段各择一交通方便之地,搭建棚屋,修建一官卖杂货店和食铺,将此官卖杂货店和食铺放出,召集城中大商户来拍卖专营权,可以设定货品和食物的具体要求和价格,一律要比外边的便宜三成,官卖期间可与工期相同,一般是三个月到半年吧。” “这笔收到的费用留着支付工程款,这其中安排官员计算清楚,只要无人贪污克扣,定然是够的。” “其三,到城中招募民伕,做一批铜头竹筹,但凡应募的,以此提前预支给民伕一贯钱数目的竹筹,然后可提前在官卖店里购买粮食、布匹、农具、油盐酱醋等杂货。剩下一半竹筹,做一日发一日。” “官卖专营店收了竹筹,可同样到官府中兑回现银,但要三个月后才一并结算,官卖专营店同时也可用现钱对外售卖,价格商户自定,必然会比用竹筹的贵一些,但又必然比市面上的便宜一些,这般折合下来他们利润也绝不小。” “如此下来,只需要把好管发竹筹的人,以及管官银的人就好。采买石料、灰浆的环节没了,克扣民伕银钱的可能性也少了,绝少现银,官吏贪也没甚么机会。公开拍卖,价高者得,一进一出都是明数,都在上官把控下。而民伕拿着竹筹在手,在外边也没啥用,且专营店东西便宜,只会尽量把钱都换专营店里的东西。” “如此算下去,朝廷到最后工程款必是用不完呢。” 谢翊笑道:“听你说来确实挺不错,就只真施行起来,拍卖上联合串通一气、货物供应上、石料以次充好,发竹筹的时候私下收取保护费,这也仍是难免。” 许莼一拍手:“可不是吗?一件事但凡经手的人和环节越多,越乱,但已比从前好许多了!这法子,其实是我看我外公船工那边码头采用过的,以盛家的铜皮竹筹计算码头工时,但若是不兑成钱,用那竹筹,能直接在盛家店铺买东西,便宜不少,如此运作,其中省下不少银钱周转。” 谢翊眸光微闪,心道果然这民间商人,脑子变通,比朝廷大臣们要机变许多,若有这等擅运营人才替朕筹谋,何至于日日被什么赈灾军饷修河来回腾挪。 他注目许莼,夕阳中的少年摇着柳枝,被鎏金晚照镶了层边,霞光一映,秀骨珊珊,容色慑人。他心里想着,这孩子品性纯良,昂昂千里驹,不可耽误了他,好好栽培上几年,朕得了这帮手,是真可高枕无忧垂拱以治了。 作者有话说: 注: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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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为什么要心中反复强调不可耽误了幼鳞呢。
嘿嘿。
只能说克制越严苛,到最后反弹就……
轰的一下着火了……
第37章 斋戒 第二日见阁臣们议事的时候, 谢翊便问欧阳慎:“朕记得,去岁粤地有位官员,似乎私将粮道库银私下发商户取息后冲回库房, 以填补亏空, 最后被上级巡抚参了一本?” 欧阳慎道:“陛下英明, 是青州同治赵毓,被参后停职查办, 吏部议了,赵毓虽将库银发商户,却与商户并无私弊, 发回的银两也都登记在案, 并无贪弊之情, 因此拟的是革职。因他为京城人, 如今正闲在家中。” 谢翊道:“明日宣他觐见。” 欧阳慎道:“陛下是想用他?” 谢翊道:“是,朕看江显过于板正迂直,修个城墙和工部商量了半日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不是说这里少就是说那里没物色到合适的人,且找个能干些的襄助于他。你下去详察赵毓本人履历品格,看他人品才器如何, 居官办事如何,如能用, 且给他个工部主事,协助江显主持修了城墙, 再说。” 欧阳慎道:“陛下英明。” 之后欧阳慎又禀了殿试筹备的事, 谢翊道:“礼部已呈了殿试题来让朕选, 朕不大满意, 退回去让他们重新拟了。如今蛮疆要抚, 水旱灾疫要平,河要治海要开,又有矿山学堂屯田等事,国库捉襟见肘,军饷钱粮要筹,民生国计,百业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莫要选拔那些只会读书精通经义的,需挑选些经世致用的干员能吏方可,你与礼部再参详一二,重新拟题上来。” 欧阳慎又只能应:“陛下孜孜求治,臣等惭愧。”心下暗自发愁。 谢翊又道:“李梅崖办赈得宜,行事妥帖,可着其回京办差,降旨褒嘉。余下安置之事交由地方巡抚接手。” 欧阳慎道:“李大人赈灾,弹劾他刻薄燥进、悖谬乖张、过境扰民、滋扰地方、钱粮收支不清的奏折不少。” 谢翊道:“又无贪劣之事,多为琐碎事体,无关轻重,不必追究。 谢翊想了下又道:“另有一事,年初祭天时,朕觉得北郊斋宫也太过破旧了,须得修一修。” 欧阳慎道:“臣令工部商太常寺修缮?” 谢翊道:“斋宫不大,用不了多少银子,关键是须得诚,简束身心,不可懈慢。” 欧阳慎觉得皇上的心思越发难猜了:“臣命工部安排诚敬官员主持修建?” 谢翊道:“朝中人手太少,命吏部在勋贵中挑一挑,择些人选来。” 欧阳慎试探道:“祭祀亦为宗庙大事,或从宗室子中挑几个可堪用的?” 谢翊摇头:“宗室子还得好生读书,须挑选那些承爵后尚未当差,壮年却不能为国分忧,白白享用国禄的勋贵。” 欧阳慎又听到了皇帝这熟悉的论调,大为头痛,要知道皇上历年来都如此,日日嫌弃食君之禄的勋贵官员太多,须得裁撤删减,最是看不得人闲着白吃饭的,只得应道:“是。” 好容易议事议程结束,欧阳慎走出来时,已觉得疲惫不堪,每天面君,都觉得帝心深不可测,一眼看到苏槐正站在廊下伺候,心中一动,连忙上前塞了银子给苏槐笑道:“苏公公,陛下让寻主持修斋宫的勋贵,不知公公可有见教?” 苏槐笑道:“相爷客气了,前些日子我看顺亲王世子陪侍皇上下棋,皇上心甚悦,说笑间翡世子说似乎是靖国公府上两位公子,一位刚刚会试考中,预备殿试,一位入了太学,极聪明好学。有子如此,想必靖国公本人也是个勤勉能干的,闻说似乎身上并无差使。” 欧阳慎忙笑道:“有劳公公指点。” 却见一个小内侍跑着来:“苏爷爷,御医高供奉到了。” 苏槐忙笑着对欧阳慎鞠躬,亲自迎了出去。 欧阳慎想着闻说过年的时候陛下病了一场,也不知如何了,心下微微忧虑,也只能退了出去。回了官衙,却先找了属官来问这靖国公许安林如何,得到的结论却很意外:“贪欢好色,骄奢淫逸,学问荒疏,十分不堪?” 属官笑道:“是,不知大人如何想到要用他?此人乃是先靖国公的胞弟,靖国公因故忽然没了,这才让他承了爵,又娶了个商户人家的女儿做妻子,听说一直吃软饭来着,倒是花钱如流水。” 欧阳慎却忽然想起来了:“等等,前阵子礼部给了靖国公府夫人一个诰命吧?” 属官道:“是有这事,闻说是靖国公府那夫人的嫡子给工部捐了十万两银子,朝廷才嘉赏的。” 欧阳慎沉思了一会儿:“靖国公两个儿子?听说是一个会试中了,一个入了太学。” 属官道:“应该是三个,小的尚未长成,长子二十岁,今年会试五十三名,次子荫了监生,前些日子入了太学。” 欧阳慎道:“如何是次子荫监?” 属官道:“次子才是嫡子,长子却是庶子。” 欧阳慎道:“庶子科举出身,年轻有才,嫡子又在太学学识优秀,如此说来,这位靖国公夫人,果然贤德,教子有方,当得起一品诰命。” 属官倒不好再说听说那嫡子也和乃父一般声名狼藉,入了太学恐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但除了捐款为母砸诰命一事,倒也无什么劣迹。只一笑:“但靖国公本人只能说是少有的福气之人了,如今连相爷也打听他,是有什么好差使呢?只恐这人荒疏放纵,倒误了差使了。小的倒觉得不若推荐几个宗室子,他们也感激相爷。” 欧阳慎呵呵一笑:“你还年轻可不知道,这福气运气,可比才学勤勉不知要重要多少呢。靖国公这福气,显然是妻贤子孝啊。”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心知这恐怕却是皇上想要用靖国公的儿子了,又嫌这靖国公太不成样子,怕坏事了。 他慢悠悠道:“就北郊斋宫,年久失修了,我看就让靖国公领了这差使吧,拟个折子来。” 皇上都说了,斋宫事关宗庙祭天大事,须得诚敬谨慎之人主持修缮,那自然是要住到北郊去,督促主持,一入斋宫,那就得禁绝酒色,清心寡欲,静心斋戒,不食荤辛。至于修缮嘛,也不太急,慢慢修着去,国库紧张,土木石材这就未必一时能到位,劳役如今都要紧着修城墙,那斋宫修个三年五年也很正常嘛。 文心殿。 苏槐带着御医进来为谢翊把脉了半日,御医擦了擦汗低声道:“陛下饮食如何?夜间睡眠如何?” 谢翊道:“今日略进了些肉食,胃口一般,口舌苦涩,夜间还是有些神气不安,魂梦纷乱,神若远离。仍是畏寒多汗,四肢冰冷,十分困乏疲惫。” 御医低头道:“陛下这是心血过亏,劳乏过甚,肝气不舒,肝血难继。恐是此前病根未除,还需慢慢调养,放宽心怀,不过今日看脉象,陛下心情舒畅,似乎好了许多,继续如此徐徐调养,少劳心,放宽心怀,愉悦身心,臣再开些调养的药,但因陛下胃口不好,少服药,多以膳食补之才好。” 谢翊微微点了点头,御医行了礼推下去了,谢翊坐了一会儿,难得地笑了笑,愉悦身心吗?自己确实忽然发现了除了日复一日批奏折理国事外,还有了点别的事情能够让他放松着。 只是做一下某人的九哥,吃点家常饭菜,说些闲话,偷得浮生半日闲,确实不错。 窗外磬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到了下一个行程,今日却是要去翰林院听讲经筵,他起了身出去,心中却想着,那小少年如何还没有交功课来。 === 许莼却是忙得很,病愈后回了太学上课,沈梦桢显然很看不得他闲,单独给他安排了好些经义背诵、时务策论的任务,他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回到国公府又听说靖国公竟然忽然得了个修建北郊斋宫的差使,先去了太常寺领了差使,又从工部领了对牌,回到府中说了,国公府上下颇为振奋,派了得力家人先去打点了一番上下,许安林先是去了一次斋宫看了看,回来有些面如土色,毕竟这修缮期间,只要进出斋宫,就必得斋戒,这可要了他老命。 回来便和太夫人诉苦:“原来是桩苦差事,怪道落到我这闲人头上。” 太夫人自然是耳提面命申斥了他一遍:“这可是正经差使,从前这斋宫一应事,那都是宗室司、太常寺的差使,竟然如今能派到你这里,可见如今传闻皇上要整饬宗室勋贵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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