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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时间:2024-01-21 16:00:15  状态:完结  作者:Shim97

  他的手掌追上来,不容躲避地握住他的腰,禁锢住了他。

  雀澜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是殿下。

  殿下的手甚至没有沾过几次血。

  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了,把自己埋在祝盛安怀里,轻声道:“我困了。”

  祝盛安轻轻吻他的发顶:“歇息罢。”

  雀澜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万千,不知何时才睡着。

  他做了个梦。

  他似乎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家。

  院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已开出了点点的金黄小花,香气扑鼻。

  母亲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制衣裳,看见他醒了,便说:“小懒猪,午歇睡到这个时候。”

  雀澜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我好困。”

  “起来活动活动,去给娘亲续壶茶来。”

  雀澜在躺椅上窝着不肯起来。

  母亲又催了好几遍,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他的身子像现在一般大,并不是小孩子的四肢,很轻松就从躺椅上站起身。

  他去屋里续了一壶茶,回来给母亲斟满一杯,母亲拈起茶盏,却不喝,只是笑着看他。

  雀澜说:“娘亲,你喝茶呀。”

  他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可母亲只是微笑,说:“阿澜,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娘亲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罢。

  雀澜连忙拒绝:“不要,我已经……”

  他已经怎么了?

  他顿住话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努力地回想,却只能想起午饭吃了什么,昨日在学堂学了什么,都不是他要想起来的那件事。

  他忘记了什么呢?

  雀澜一直想,一直想,眼前母亲的脸都模糊了,可他偏偏想不起这件忘记的事情。

  雀儿,雀儿。

  是谁的声音?

  是在叫我么?可我不叫雀儿,我叫……

  “雀儿,雀儿!”

  雀澜猛地睁开了眼。

  猝然从梦中惊醒,他喘息着,胸口起伏。

  帐中一片昏暗,帐外的烛光隐约透进来,让他看清了面前年轻英俊的男人的脸。

  祝盛安蹙着眉,拿手擦去他额上的汗:“你做噩梦了?”

  雀澜一边喘息,一边望着他,心头一动。

  方才在梦中,他把殿下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对,在梦里,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殿下,每日上着学堂,过着平淡普通的生活。

  要是没有当年那一切,梦里的人生才该是他现在的人生。

  他不会和师父一起江湖漂泊,不会渐渐习惯铤而走险,也不会牵扯进金矿案,不会遇见殿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雀澜闭了闭眼,舒了一口气:“我没事。”

  祝盛安抱了抱他,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帐外。

  “天还没亮。”他说着,朗声叫了守夜的下人,“现在什么时辰?”

  屋外的下人很快答道:“回殿下,现在是卯时正。”

  “我该起了。”祝盛安撑起身子,“昨日和秦般说了先去平远县一趟,早些出发,夜里能到。”

  他朗声吩咐下人备洗漱的热水,雀澜仍躺在被窝里,睡眼惺忪的,轻声道:“殿下要当心,别再像雪荡大山这回一般,着了人家的道。”

  “这次人多,用不上伪装。”祝盛安坐在床边穿衣,“只要秦般带着人去平远县的各个码头都转一圈,玄衣军听到风声,就是船没装满也得开出去。”

  而船开出去了,津州港或浮州港很快就会有消息,他们便能顺藤摸瓜了。

  “雪荡大山的另一个出入口,不就在腊子山么?秦将军去了,肯定要进雪荡大山走一趟的,若是发现章礼他们的事……”雀澜喃喃道。

  “那山里的金矿可不小,秦般奉旨前来,定要先将矿场围起来,派人下去勘测产量。他在那头忙活,我就去解决章礼那伙人。”祝盛安穿上靴子,“反正,他也说了,办案的事还是由我做主。”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带着数万禁军呢,人手多,底气就足。”雀澜抱着被子,“两个乾君共事,又非上下级关系,比不得我和殿下一块儿办事的时候。殿下可要收敛些脾气。”

  祝盛安咂摸出味儿来,转过头看他:“你是说我脾气不好?”

  雀澜道:“反正算不得脾气好罢。”

  “小白眼狼,我待你还不好?”

  “殿下在我跟前是耐着性子的,在别人跟前还能耐得住么?”

  祝盛安撇撇嘴,哼了一声,站起身:“我还不至于在公事上跟他争个高下。”

  “争得出高下倒也好了,只怕你们意见相左,却争不出个高下。到时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两个人办事反倒不如一个人。”雀澜说。

  祝盛安俯身下来,在他鼻尖亲了一口:“知道了。我定好好和他共事,不叫张鹤翎钻空子。”

  他出了屏风,进了侧间洗漱。

  有下人轻手轻脚进了内间,将新灌好的汤婆子从床尾塞进被窝里,把原放在床上已不热的汤婆子撤下去。

  雀澜缩进被窝,脚踩住热乎的汤婆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不一会儿,祝盛安梳洗完毕,从侧间出来,又掀开帘帐,把雀澜从被窝里挖出来。

  “再亲一下。”他亲了媳妇儿的脸蛋,又去亲鼻子、嘴角、耳朵,惹得雀澜不住地拿手推他。

  “我不在家,不准乱吃东西。”祝盛安咬着他的耳垂,“好好养伤,年节时那样多的好东西,伤好了就都能吃了。”

  雀澜低声道:“年节也就二十来日了,殿下能赶回来么?”

  祝盛安道:“说不准。你在家先备着罢。”

  “备什么?”雀澜一窍不通。

  “有不懂的,就去问刘叔,他跟着母妃办过不少次年礼。还有,宋奇已回来了,我留他在城中帮你。”

  祝盛安最后同他亲了个嘴儿,终于起身出了门。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深蓝的天空还挂着几颗闪烁的星星,祝盛安披着厚披风,上了马,带着一列亲兵赶到南城门,秦般已整好队伍等着他了。

  媳妇儿不在身边,起得就是早。

  祝盛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一大早起来整队,辛苦了。”

  秦般拉动缰绳,两人并肩前行,身后的大军徐徐跟上。

  他道:“禁军已接防两州交界一带,民兵营已各回驻地,殿下的亲兵如何安排?”

  “我的亲兵总共不过数千人,要留些人手给我夫人支使,安排修缮澹州城,清点谷租,打探消息等事务。”祝盛安道,“我么,办案总也需要一些人手。这会儿雪荡大山还是我的人守着呢。”

  他看向秦般:“怎么,非得手无白刃,才能证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般道,“殿下也知道,牵扯到金矿,陛下便尤为看重。”

  “你放心罢,我的人只守在山外头,连金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祝盛安道,“我只给你指路,保准不插手金矿的事。”

  说定了此事,秦般才不再提王府亲兵,转而道:“少夫人倒真是一位贤内助,既能上阵杀敌,又能稳坐后方。”

  祝盛安心中得意,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谬赞。”

  秦般不说话了,仿佛刚才那句只是客套。

  可祝盛安岂能放过这个压他一头的机会,主动开口:“就是太粘人了。你出京前,你夫人也会缠着不让走么?”

  秦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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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地牢

  十二月初六,禁军和王府亲兵南下抵达平远县。

  虽说澹州地处大周最南端,冬日从不下雪,可毕竟已过了冬至,气温降了不少,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年中最冷的一个月。

  秦般派了一队人马清查平远县各处码头,剩下的人全带到了雪荡大山中,几日里已经将金矿围了起来,正命人下矿勘测。

  而先前在此处采矿的村民、山中负责往外运金子的玄衣军,则全部被活捉,由祝盛安带人审问。

  祝盛安没有就地审问,而是把这些人全部押到了最近的平远县衙,关在地牢里。

  他先从玄衣军开始审。村民们被他晾在一旁,既不提审,也不让看守的王府亲兵透露半点口风,每日除了给他们送两顿饭,再没有别的动作。

  每日在地牢里,只能听见从审讯处远远传来的,玄衣军士兵的惨叫声。

  如此过了两三日,村民们提心吊胆的,终于受不住了,先是一个两个,主动同看守的王府亲兵们交代,说他们知道玄衣军拥立的“雍王”的底细。

  可王府亲兵们只回了一句:雍王的底细,我们殿下早就知道了。

  这下,村民们慌了,唯恐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在这地牢里被活活打死,争先恐后地同看守的亲兵交代自己知道的实情。

  祝盛安坐在案前,仔细翻看亲兵们整理好的口供,道:“章礼那老头还是没有动静?”

  下头的亲兵道:“这老头镇定得很,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万事不管。其他牢房里的村民问他怎么办,他也不作声。”

  祝盛安又问:“那他儿媳妇呢?”

  亲兵有些迟疑,道:“他儿媳妇,好像有些疯癫,每日在牢房里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呢?”

  “就说些,什么因果报应,迟早都要死……”亲兵回忆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的。”

  祝盛安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招招手叫他近前来,同他耳语了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亲兵呈上来的村民们的口供有不少,村里的三百来号人,一大半都交代了。只是这些肯交代的村民,本来知道的也不多,口供中不少是鸡零狗碎与案件搭不上边的内容。

  不过祝盛安一一翻过去,总还是找出来些能用的线索,七七八八拼凑推测出了这章姓一族近些年来的遭遇。

  章家在七年前的清洗中败落,族中几位在朝为官的大员全被砍头,家中被抄,其他族人被刺配到嵋州,在嵋州的一处铁矿中做苦力。

  唯一没到嵋州的,是被抄家的一房的一名庶子。这名庶子体弱多病,自小缠绵病榻,听闻要刺配嵋州,在出发前便自己吊死在了房中。

  可是章家族人在铁矿熬了几年后,这名早就应当死了的庶子,忽然出现了。

  他自称当年自尽没有成功,阴差阳错假死逃过一劫,而后偷偷摸摸跑到了南方,被一个书生收养。

  他说,他现在叫张鹤翎。

  可当年那名庶子自小卧病,族中没几个人见过他。唯一能认出他来的,只有那一房的当家主母,可她到铁矿没多久就病死了,众人根本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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