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露出点愕然的表情。 “你知道,我也是乾阳,我也有我的欲望。皇兄临死把军权的担子整个压到了江雪肩上,减兰继位之后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步月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如果她心存芥蒂,真的会对江雪不利,那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皇兄给了我摄政的权利,我也说不准我什么时候会起异心,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把减兰拉下来。我并不是毫无野心,论起能力我不比减兰差。”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觉得江雪是帮减兰还是帮我?” “如今句丽窥视,东北防线已然崩溃,东海还有西洋和东瀛在虎视眈眈,西北的‘天狼’已经 越来越逼近。皇兄他花了二十年呕心沥血才整顿出现在这幅平和景象,你真的放心就这么把危机四伏的山河交到减兰手上?” “她如果守不住这山河,你打算指望谁来帮她?我吗?如果真到的那种时候,我有能力力挽狂澜,我为什么要帮她?” 皇后沉默着,缓缓从床架上抬起了头。 “你若还是执意寻死,我也不会再劝。” 皇后静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道:“步月,你要小心林家。” 步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什么?” “江雪告诉过你,他把林歆带去西北了吗?”皇后问。 步月绕过了这个问,反问他:“所以?” “我也有人在西北,前几日传回来的消息,江雪回京之后,西北一应事务都是林歆在打理,师衡重伤不治而亡,柳斜斜一个人无力支撑,很大一部分势力落进了林歆手里。”皇后道,“这才是踏月急着将军权完全统一交出去的主要原因,他害怕林家拿到权利,也害怕减兰被林家伤害。” “我跟他商议过,玄虎令本来是打算交给江枫渔,但她又在东北重伤昏迷,一直没醒,这权利只能交到江雪手上。给你摄政权,一方面是我们也担心减兰无法处理混乱起来的内政,需要有人来协助她,另一方面,就算减兰真的扛不住这山河,江雪也不会对你不利。” 步月听他说完,眉头皱得很深:“你说师老将军,身亡了?” “嗯。”皇后点头,“或许就在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到江雪手上吧。” 步月握了握拳,低声应下:“我会注意的。” “那便没事了。”皇后又靠回了床架上,整个人都是颓靡的,“本来也只是打算提醒你这些的……” “你保重身体。”步月抿着唇,又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一个退礼,“臣弟告退。” 皇后偏头靠在床架上,没有应声。 步月离开房间的时候,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全部清走了,只是地面上残留的斑驳血迹,在昭示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浓厚的血腥味依旧萦绕不散,步月皱了皱眉,四处瞧了一下,也没见着人。 江雪人呢?他一边疑惑,一边离开这个院子。刚出皇后宫殿,步月就听见了一声鸟啼。是信鸢的啼声,他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这小小的鸢鸟正好从他眼前飞过。 思索了一下,他还是追着这鸟飞走的方向走了过去。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站在宫墙下托着鸢鸟皱眉看信,一脸凝重的江雪。 这信上写的大概就是师老将军的死讯吧?步月的脚步顿了顿,就这么静悄悄的站着,静悄悄的看着江雪。 他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空气中还是隐隐约约有血腥味在弥漫。 江雪忽然一抬头望了过来,看见是他的时候,眼角眉梢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换成了淡淡一点笑意:“步月。” “有些事要同你讲。”步月也轻轻勾了下唇角。 江雪把手上的纸条揉成一团揣进了怀里,摸了摸停在自己肩上歇脚的鸢鸟羽毛,把它放飞了出去:“什么事?” 步月朝他招招手,带着他绕去了偏僻的小道,一路走,一路便在讲:“皇后跟我讲了一点他的身世,让我注意林家。” 江雪跟在他身后,带着点儿疑惑问他:“注意林家做什么?” 步月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挑了下唇:“你什么时候把我表哥带走了?” 江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步月说的是林歆。当即整个人就慌了:“不是,那啥,你听我解释一下……” 步月挑眉看着他。 “就当年那时候,陛下……呃,反正就,他也担心林家,我就想着林歆不是林家家主嘛,扣在我身边,多少也能牵制一下。”江雪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甚至都不敢跟他对视。 “可是我把阿幼放回去了啊,他就算是家主,辈分上也还是得听阿幼的,你扣住他也没用。”步月带着点儿笑意看着他这反应,觉得很好玩,“你还有怕我的时候啊?” 江雪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瘪瘪嘴:“你那位婢女姐姐一直呆在你身边,能有什么心眼,林家如果真要惹事,还是林歆……”说着说着,他又顿住了,小心翼翼的看着步月。 “继续说啊。”步月笑了一下。 “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有事瞒你了。”江雪开始卖惨撒娇。 “你刚才收到了什么消息?”步月挑眉。 江雪:“……” “刚才不是说不会再有事瞒我了么?”步月笑起来。 江雪抬手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答应我,这事绝对绝对不能让飞羽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步月走过来蹭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看他,“你打算怎么办?老将军不在,西北最大的就是柳斜斜和林歆了吧?我这位表哥,好像夺了你不少权啊。”
第169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17 江雪静了一会儿才悟过来步月这话的意思,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老将军……没了?” “皇后说的,他消息得到的比你早,也是因此,才跟皇兄商议要重启玄虎令。”步月往他手上靠了靠,声音都显得有些疲惫起来,“这才刚立冬呢……” 江雪顺手的搂住他,把他揽在自己怀里,抿了抿唇:“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去西北,把权势全部揽过来,控制住局面……” “江雪。”步月抬手去捧住了他的脸,“这山河不是离了你就会毁灭的,别难为自己。” 江雪把他整个抱进怀里箍住,静默了很久,才放开他:“我会处理好的——不过这玄虎令是什么?你知道吗?” “开国皇帝留下来的,分玄令和虎印。玄令据说是以九天陨铁打造,触之温热,上雕暗纹,饮血方现。”步月思索着,“虎印是兽骨雕的,一说是只口吐人言的老虎,一说是神秘灵兽,虎印没有图案,但拿玄令当印泥,却可以将玄令上的暗纹印出来。只是这印需要用血,印一次需要一次鲜血,挺麻烦的。” 江雪沉默了片刻,从身上掏出来了那枚玄色令牌,上面红色的纹路已经慢慢淡化:“昨天沾到皇后的血了,这纹路好像自己淡了。” 步月凑过来看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只继续道:“据说这玄虎令能令持令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保护持令者免受致命之伤。不过也有几任持令者觉得这东西太血腥了,不怎么用。” 江雪挑眉:“没有它我也战无不胜好吗。” 步月笑了一声,继续道:“玄虎令的权利比皇帝的大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所以大部分情况下这东西都是被雪藏的,这么多年,零零总总也才六七人拿着。” “这玄令在孙老侯爷手上……”江雪还是带着点儿疑惑,“是你爷爷启用过?” “用过,老侯爷获封安定,便是一己之力扫荡了整个南疆,奠定了四境平稳的基础,哪怕如今过去了六七十年,南疆也是最平稳的地方。”步月道,又感叹了一下,“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哪怕老侯爷如今还活着,也没多少人还记得他的事迹了。” “嗯,跟他比起来,我外祖好像也没很了不起。”江雪笑了一声,“走了,回去了,我困了。” 步月无奈的笑了一声,牵着他继续绕偏僻的地方,最后从侧门离开了皇宫,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没什么人的小道上,慢悠悠的回到王府。 也不知道步月是怎么送的消息,回府的时候,府上已经备好了热水,步月就直接把他带了过去。 蒸汽氤氲的浴房里,步月搬了把小椅子,端正的坐在屏风边。 江雪一边解自己的衣带,一边迟疑的看着他:“你这是要盯着我洗澡吗?” 步月白了他一眼:“谁乐意盯你了?” 江雪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颇为无奈:“我真的没受伤,就宫里那点人的花拳绣腿,伤不到我。” 步月轻哼了一声没吱声。 江雪就只好乖乖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端正的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审视,还自己的转着身,争取把全身没一个细节都让步月看得见。 “真没受伤。”转完之后,江雪无奈的摊摊手。 步月微微撇开了目光:“洗你的澡去。” 江雪身上其实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疤,有些看起来很新,但大部分都是陈旧的,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痕迹,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伤。 他没有见过江雪在战场上的样子,但有限的几次见他打斗,他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想来他最狼狈的样子,应该是小时候,他们初见,跑去匪窝那时候。 步月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雪泡在浴桶里,正在乖乖搓身上沾染的血迹,听见他笑,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只是忽然想起些旧事,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步月收敛了一点笑意,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 江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多想,继续乖乖的搓着身上的血迹。 步月在屏风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先去了房间,点了一把药散。他的药一改再改,如今其实不常用了,但这方子味道清雅凝神,又有助眠的功效,所以他想起的时候便会点上一把。 江雪肩上的负担一下重了这么多,虽然不知道这药散对他是否有用,但步月还是希望能让他好好休息。 坐在床边等江雪的时候,闻着这股味道,他也有些犯困。本来昨夜就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在宫里神经又一直紧绷着。 这会儿一放松,实在困倦得不行。于是步月干脆就倒在床上打算小憩一会。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动他,挣扎着一睁眼,就瞧见了江雪。 “怎么睡我这儿了?”江雪看见他睁眼,便轻轻笑了笑,把他抱起来一点,挪到了床里侧,然后自己躺下来,再把他捞回怀里轻轻搂着。 步月往他怀里蹭了蹭,慢慢清醒过来,便也抬手搂住他,低声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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