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屎原中李威等人自然是知道原外小营被攻,但因着与大将军交恶,故而在派兵与不派兵之间来回纠结,全然没有想到危险已悄然降临。 - “此次作战,你得比旁人更加留心。”作战之前,李浔把巴图和坦叫到了跟前。“我们答应过尽力帮布日古德找她的阿爹。” 他想到那个被自己留在了营中的女孩,想到了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就不免要多嘱咐此事。 巴图和坦得了新任务也不优,开开心心地接下了。“好!此事交给我了!” 他拍了拍巴图和坦的肩膀。“好,信你。” - 小营被袭的第一个夜晚,羊屎原在睡梦中被烧了营地。 -“走水了,走水了!” -“粮草,快先抢救粮草,快!” -“火越来越大,救命啊,救命啊!” 南夷话和大晏的官话一齐在营中响起,嚎啕声、呼救声、泼水声混混乱乱,于是马蹄声都显得不那么突兀清晰了。 李威尚在睡梦之中,被嘈杂的声音惊醒之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穿着里衣就出了帐篷。 左右看了一圈,还没来得及高喊救火,就在夜色与火光之中,瞧见一匹白马朝自己疾驰而来。 那白马面上嘲讽的表情分外眼熟,离近之后他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李浔那匹坏脾气的宝马? 然而此时,他已没有逃的时间了。 李浔勒马站定在李威面前,垂眸俯视着对方,扬了下唇。“别来无恙啊,李将军。” “你……”李威浑身颤了颤。“李浔,你没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嚎叫出来的。 他佯装讶异,“怎么,大将军没与你提及此事?” “李,李掌印……”李威吞咽了几下,又换了个称呼。“大皇子是天命所定,废太子懦弱无为,想必也坐不稳皇位,你若投诚,事成之后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 “喔,是吗?”李浔嫣然一笑,“不过你说得有些道理。” 李威也努力地扬起了唇角,“是,是吧,掌印你……” “但跟不跟晏鎏锦,和你死不死,这是两码事。”说着,李浔驭马慢慢地靠近对方。“你以为你死了,晏鎏锦就会倾尽兵力为你报仇耶?” 直到这一刻,李威才知道李浔是真的想让他死,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慌慌张张拔腿就跑。 李浔也不追,反手从身后抽出了红缨枪,没有任何犹豫就攒足了力道掷了出去,枪尖带着红缨,中正李威的后心,又顺势刺穿了过去。 砰的一声,李威倒在了地上,这时他才慢慢悠悠地骑着马过去。 “李将军,有劳你代我向他们问好了。” 回应他的是李威抽搐的身体。 他握住枪身,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李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领着兵继续去吞下羊屎原的其他地方。 - 天光大亮,这场对战才结束。 初生朝阳的霞光,泼洒在尸山血海上,腥臭的铁锈味没有被红日的光驱散,东西燃尽后只剩焦黑的炭,可白烟还在飘。 李浔坐在李威僵直的尸体上,拎着一壶凉水往自己的嘴里灌,未来得及进口的水顺着下颌滑落,可是身上的热还是没有降下去半分。 还没休息多长时间,就有一小卒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他的身边。 “将军,大将军带着人跑了。” 他一挑眉,擦干了沾在下颌与脖颈上的水。“往哪里逃了?” “估计是往汇阳岸口的方向逃了。” “那就追!”他站起了身,“南逃百里也要追,此次我就是要他死在大晏疆土中。” “是!” 一声令下,他与沈昂雄急兵追敌,于是大将军南逃不过几十里,就被拦了下来。 被拦截的时候,大将军还在喊着那从书文中学来的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一声盖过一声。 李浔扶额大笑、捧腹大笑,笑到沉浸在灭国美梦中的大将军终于发现了他们、发现他们再次被包围堵死了退路的绝境、发现他的士兵已溃散成散沙。 “李浔!” 这一次,大将军终于记住了他的姓名。 李浔点点头以作应答,又勾唇扬起了一个笑,半弯着眉眼看着离自己并不远的大将军。 振声回复那可笑的口号,“那你便随着旧苍天一起死吧!” 语罢,一把从腰间抽出了希声,驭马朝对方疾驰而去。 大将军连败数场,此刻又不在马上,眼下见到了这样锋利的剑,已没有了反抗的傲气,只是拔腿就往身后跑。 双腿怎敌四足,逃跑不过只是一种垂死的挣扎。 李浔宛若狸奴戏鼠,并不直接置对方于死地,而是时快时慢,给对方星点的希望又捏破那希望的星火。 最后大抵是乏了、麻木了、认命了,大将军不再奋力地逃跑,他慢下了自己的脚步。 可又仿佛是想临死之前也要带走几个,他开始不管顾李浔,而是挥舞自己的双刀攻击身边的普通士卒。 “死吧,死吧,一起死啊啊啊!!!” 而此刻在他身侧、离他最近的,是正在与其他人厮斗的、没有发现危险来临的巴图和坦。 李浔眉头一跳,眼前快速地闪过了念生为他挡剑的场景、晃过了念生那逐渐微弱直至没有的鼻息,最后落到了那一声“大哥”上。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重蹈覆辙? 他咬紧牙关,将希声在掌中一转后高高举起,又猛地掷向那即将割上巴图和坦身体的弯刀。 希声带着破云之势、划出悦耳锐鸣,锃地一声穿透了弯刀,又带着弯刀深深地扎进了地里。 幸好,幸好。 他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半分的停留,骑着无形快速地奔到大将军身侧,与此同时抽出了一直背在背上的红缨枪。 长枪一转被李浔反手握住,红缨猎猎,于空中划出了鲜艳的一道,而后重重地砸在了大将军的背上,接着枪尖又往下一钻,将大将军整个人挑翻在了地上。 霎时,黄沙漫起、风烟飘荡。 他高举尖锐的、泛着凌冽寒光的枪狠狠地刺下,尖锐的枪头在霎那之间挑破甲胄、刺穿了大将军的皮肉,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呃……啊——你,你……我不甘心……” 被刺伤的人挣扎着跪坐了起来,似乎还想继续反抗。 然而李浔手中的枪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手臂猛地用力,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道刺穿了整个人,将大将军以跪着的姿态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至此,身死魂消,再无反抗可能。 身上的血腥味浓重,面上似乎也沾到了一些,李浔翻身下了马,朝着那尸身走近了几步。 “大将军,与南夷一起……”他笑着抹去了脸上沾染到的血迹,接着把手上的脏污擦拭到了已经咽气的大将军身上,最后才把未说完的话补全。“入葬吧。” 血污擦净后,他没有再一次将枪拔出。 这是念生的枪,刺穿的是南夷的主将,挡住了南夷妄图破大晏边境的狼子野心。 大晏会记得这一天,大晏的百姓会传颂这一场景,所以他要红缨长枪与这一切一同被写入史书中,要上头歪歪扭扭的“念生”二字于青史留名。 沈昂雄走到了他的身边,告诉他敌军都已拿下,剩下的只是打扫战场了;又告诉他,五万对十五万,他们大获全胜;还告诉他,边境守住了,他们可以凯旋了。 李浔听着这些话,缓缓抬头看向了天,而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卸下了一部分的重担,却又觉得心空了一处。 作者有话说: 嗯,因为大家没有那么喜欢剧情的话,就想着干脆都在一天放出来好了。 偷偷摸摸地多加了一些字上去。
第147章 【肆拾叁】回 庆功宴那夜,沈昂雄跟李浔聊到了一件往事。关于除了他们沈家大军外,曾经也保护过上阳这片土地的魏家军。 盛元七年,大晏最西边的狄族举兵来犯,攻入了上阳地界,魏家十万大军受彼时的皇帝晏悯调遣而来,最后却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哀痛,也颇有一些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 “那可是魏家军啊!大大小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仗,如豹一般迅捷、如狼一般凶狠、如虎一般威猛,能养出这样的军队,魏将军又是何等的雄才呀!” 确实是一支勇猛的队伍,李浔曾有听说。 十多年前魏家军驻守在玉龙关,可那时他年纪尚小,以为这天下只有玉龙关的天那么大,而魏家军的驻地离关内也有些距离,所以不曾真正的见过。 大抵是喝的有些多了,沈昂雄的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也越发的大。 “就是那样的一支军队,就是那样的大将,竟然死在了这一片草原上啊——” 这样一支百战百胜的队伍,竟然全部折损在了这一场战斗中,确实令人痛惜。 到底为何会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总有人说,是卫将军之失、是魏家军之误,是他们太过于草率轻敌,所以作茧自缚。 又有人说,卫将军领着十万精兵、功高盖主,早就忠心不在。而大晏气运未绝、晏悯乃真龙天子,所以上天降了一道天谴,让他们悉数折在了那场大战中。 关于事情的真相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皆是贬低。 世人这么相信着,但李浔不信,无他,因为李浔不信晏悯。 “死在了这片草原上吗?”李浔端着酒盏往嘴中灌了一口,半眯上了双眸。“真的只是一时之失,还是其实早有算计呢?” 原本有些醉醺醺的沈昂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愣,立刻僵直着身体看向了他。“你……” “嗯?”李浔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盏,看了过去。“我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沈昂雄问他。 “没,我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沈昂雄将手中的酒盏拍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近乎是狼狈地靠近了李浔,又语无伦次地问:“你也觉得他们的事不是意外,对不对?” 李浔只是对着他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回答,对方也继续着把话说下去。“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那我就不瞒你了,魏大将军对我有恩,我这条命就是他救下的,打小我就把他看作英雄。他不可能会犯那样的错,魏家军也不可能犯,所以我就是觉得他死的有蹊跷!” 李浔仍旧只是看着他,也仍旧就没有开口说话。 所以沈昂雄就又说了一遍,“李浔,他们死的有蹊跷。”话语当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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