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大意,却用念生的命让他得了这么一个教训。 审问的时候他没有心慈手软。 “啊啊,唔呃……”那稚童痛得浑身颤抖,嘴巴长大发出怪异的声响,就是不求饶。 老妪被绑在一旁,麻绳紧紧地勒到了肉里一直不停地在挣扎,嘴中也同样是呃呃啊啊怪异的声音,像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原来都是哑巴。”李浔捏住了那稚童的下颌,手上一个巧劲就卸了下巴,只见大张的嘴中空洞洞、黑黢黢。“舌头被割掉了。” “状似死士,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问出些什么了。”韩元嘉恨恨地啐了一口,“这样孱弱的老妇人和稚童都拿来利用,南夷可真不是人。” “倘使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呢?”李浔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韩元嘉一愣,“什么?” “你看他们的眼睛。”李浔用匕首的尖端指向了面前的稚童,刀尖与眼眸的距离也不过是那么几寸。“这双眼睛,看着我们的时候,竟然带着恨和快意。” 南夷人和汉人其实模样相差得不算大,他们近似大晏北边儿的人,但是眼睛却又不同,南夷人的眼睛泛着绿,像是狼兽在黑夜之中的闪烁的兽瞳。 李浔凭此判定,南夷人带着未开化的兽性,骨子里还保留着饮血啖肉的恶。 这两个人的眼睛乍一看确实是汉人的黑,但凑近了些许、被太阳照射过后,就能看见隐隐泛出的绿,这表明他们是南夷人不错了。 而即使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吃不饱饭、被人割了舌头,这些南夷人在看向他们这些给他们递了饼汉人时,也还是带着赤裸裸的、不可忽视的恨意。 仿佛恨大晏已然成为了他们生命当中的一部份,此时是与非都不再重要。哪怕他们南夷的手段卑劣、行径下作,哪怕他们南夷无端端地屠杀恶和羞辱大晏无辜的民众,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羞耻和悔意,仍旧愿意以身为饵,助纣为虐。 李浔看到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几欲作呕。 他们又凭什么恨? “嗨呀,这小孩……”韩元嘉大抵也是被那野兽一般的眼神给吓到了。“真的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方才竟然没有看出来。” “因为教他知道痛了,所以才会藏不住恨了。”李浔收回了手,擦了擦染上了一些脏污的匕首。“看来是问不出些什么了。” “那我们……那我叫人处理了他们。” 李浔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又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将人给带远了几步后才说:“问不出什么,并不代表不能等到什么,莫急,再等等看。” 这对刺客估计是真的祖孙一对,那老妪被绑在树上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也要呃呃啊啊地与一旁的小孩交流着,眼中是与看向他们时截然不同的担忧,不知这样的交流是不是一种安抚。 不过嘴很硬,即使刀就落到了其中一个的身上,他们也没有泄密之意,比上次那个副将倒是有骨气得多。 看着看着,最后也确确实实让李浔琢磨出了一些什么来。 他发现那祖孙二人在交流之余,那双野兽一般的眼睛频频瞥向一个地方,即使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他沉下心来继续在暗处打量那祖孙二人,发现看向那地时,他们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其中包含的情绪要复杂得多。 懒得一一解读,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瞧见了一个山谷,天曲河从那山谷之上滑下,又淌入低洼之处,这些村庄正是建立在下面。 盯着那山谷看了半响,他忽而觉得水流下的量不太对,于是喊住了一旁的韩元嘉。 “山谷的那边有什么?”一个不成形的猜想在他的脑中生出,“应该说,山谷那边的天曲河上有什么?流下的水似乎少了许多。” “应该……有一个蓄水的坝,是大晏建国之初始皇命人修建的,天曲河上应该有不少,只因前朝频发洪灾,丧生了不少的百姓。那个大坝修建完成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大的洪水了,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听到韩元嘉的话,李浔心下一震,双眸睁大了几分。 他握住了挂在身侧的剑柄,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沉着声音说:“走,我们现在就走,往高处去。” “什么?”韩元嘉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大坝,不对劲。”李浔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山坡,“整个汉州都不对劲,只恐南夷有诈,我们先离开这里。” 韩元嘉虽还未明白透彻,但也警惕了起来,立刻下令让三军赶离,朝着高处而去。 下了令之后,眼神却又转向了被绑在树上的二人,“那那祖孙二人……” 李浔的脚步一顿,垂眸看向了挂在身侧的希声,而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朝着那二人而去,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沉默了片刻 他忽而想说些什么。 “南夷作恶多端,你们知道吗?” “我的妹妹,死的时候和他其实差不多大,但她饿死在了我的怀里。而我的弟弟,死在了你们的手里。” “可明明大晏从未轻怠过南夷,也从未羞辱过南夷的百姓。” 他的声音很轻,或许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但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汉人说话。 说着,他轻吐出了一口气。 “血债终究要血还,我会让你们南夷付出代价的,你们渴望看见的那一幕,永远、不会到来。” “大晏不会死,汉人不会亡。” 语罢,李浔侧身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希声,利刃出鞘的声音让祖孙二人皆是一颤,而他手起刀落之间,滚烫的鲜血便喷溅了出来。 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些腥臭的鲜血,他甩了甩剑上的血珠,抵着他们身上的衣物擦拭干净那些甩不到的痕迹,随即收刀入鞘。 被绑着的祖孙二人双眸诡异地睁大,却没有了生息。 李浔转身朝着韩元嘉的方向而去,没有半分停留。 就让南夷人看着南夷崩塌倾泻的洪水,又让那洪水淹没南夷了无声息的尸体,最后让尸体在水中腐烂成泥。 当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坡那边忽而传来了一阵爆鸣声,不过是停顿了一息,又是接二连三的爆裂之声响起,随后仿若山崩地裂般,碎石滚落的声音、树木折断的声音、水流冲击的声音一齐响,李浔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在晃。 那边的山坡就在他们的眼中炸开,碎石迸向四周。 下一刻,便是爆裂之声落下的下一刻,猛烈的水飞射了出来,带着常人无法搬动的巨大石块,混着黄沙、泥土和断裂的树枝,窜到最高处之后又狠狠地落下,砸在了几个时辰前他们驻扎的村庄处。 原本就破旧不堪的房屋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流水,像是脆叶一般被冲散、冲走。 其实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短到他们还未从方才震耳欲聋的炸裂之声中回过神来。然而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水流就要直逼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倘使继续停滞不动,或许会被水流带走。 “往上走!往高处走!快!”韩元嘉反应过来后开始大喊。“别愣着了,快,洪水要上来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醒还怔愣的士卒,而后一个接着一个地开始大喊、互相提醒,于是停留的队伍又开始往上爬,只是这些危险就在眼前,也让他们的速度越发地快了。 等到了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雨,一场大雨。 虽然知道那洪水远不会淹没这座山,但大雨的加持让众人愈发地紧张,许多的人一夜都未睡。 可是这个时候,李浔才有时间去细细地理清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韩指挥使,写一封加急的信送回京都,将这两日之事悉数告知给陛下,不要隐瞒汉州百姓的情况。”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看着外头仍旧未停的雨。“事情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更复杂,京都内鬼不少。”伸手接了一抔雨,又倒在了地上。“让陛下……着手处理。” 他相信重华,如今有这个能力做好一切。 作者有话说: 重华会在做什么呢。
第134章 【叁拾】谋 朝中的文武百官逐渐地开始觉得不对劲。 几日前新帝告病,说是不能起身只得卧床休养,故而让太师邬修明暂理朝中事务。 新帝是太师一手扶上的龙椅,此番做法也并没有让众人起疑,然而日子久了,总是会有人起疑心的。 最先猜测新帝并不在宫中,是因有一大臣从与太医院的某一太医饮酒之时,从那太医口中探听到了几分醉语,说是近日宫中并未有太医被传召过,也没有使出去些什么药材。 后又有人说,偶然经过养心殿与乾清宫之时,都没有嗅见有熬药的清苦之香,并且殿内也寂静十分,听不见什么侍女太监走动的声音。 有一人说,就会有百十人跟着开始说,接着关于新帝不在宫中的“证据”也就在口口相传之中变得越来越多,最后许多大臣便判定了这个事实。乌泱泱的一群在早朝的时候让太师邬修明给一个说法。 “诸位,稍安勿躁,陛下偶感风寒,加之心力劳竭,如今正在宫中修养。”邬修明站在龙椅之下,白须垂肩、身躯直立,神色淡然,不见任何被戳穿了之后的惊恐和慌张之色。 这模样难免让有些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太师,我等也是关心陛下的龙体。”一个一身绯袍,花样是散答花无枝叶,腰三品金银花带的文官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钱子轩。 他面上的笑似乎带着讥讽,手上的笏板也是随意地拿着,显然对邬修明是轻视更多。“你我同在朝为官,又共侍一君,又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们说的呢?” 说着,他的眼神轻轻地往旁处一瞥,就见另一班中站出了一个武官。 这武官人高马大,声音也嘹亮,一开口两班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啊太师,你让我们见一见陛下又能怎么样呢?不见陛下我们不安心啊!” 随后又有几人附声应和。 那钱子轩再次站了出来,朗声道:“太师,你年岁已高,代帝暂理朝务日夜操劳想必十分辛苦,让我们见一见陛下也能为太师分忧?况且太师又怎知陛下就是不想见我们的呢?” “年岁已高……”邬修明笑着抚了一下自己的长须,“老朽年岁已高却也并非式微无力。”说到这样的话,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或笑中还带有几分慈祥。“钱侍郎,陛下正在宫中休养生息,为臣者当替君分忧,而非扰君心忧啊。” 他又笑着转头将站出来的那几人都扫了一遍。“陛下想要见你们的时候,自然就会下令传召,诸位……稍安勿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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