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换了衣服,等到了宴厅,就有太监领着入座。三人并排坐在皇帝下位,蓝玉往下一看,刚好能看到自己父亲,只是距离有些远,看的十分模糊。他只扫了一眼,就转回目光,同各位大臣一样起身恭迎陛下。 陛下向来不喜欢说废话,对萧梓童陈颐和叮嘱几句后,便宣布开席,然后他指着蓝玉说:“蓝煜,过来陪朕喝几杯。” 蓝煜走上前,立马有太监端了酒来,皇帝一饮而尽,看蓝玉被辣的耳朵都红起来哈哈大笑,他拍着蓝玉的肩膀问他:“这场礼办的如何?” 蓝玉回答:“无出其右。” 皇帝摇摇头:“你的冠礼,朕会操办的更加风光。” 蓝玉屈膝要跪,陛下抬手拦住,指指酒杯说:“喝酒,无需跪。” 蓝玉一连饮了三杯。 萧梓童和陈颐和根本无暇顾及他,他俩早被一群大臣围住了,萧梓童的舅舅也走过来,与他轻轻碰杯,调笑道:“恭喜,少将军。” 萧梓童一脸无奈,将杯子放低,回敬道:“多谢,大将军。” 陈颐和也被灌了一壶,皇帝看大家兴致起来,放过蓝玉摆驾回李娘娘那去了,蓝玉刚醉醺醺的从台阶上下来都没入坐,又被一群大臣围着劝酒。 陈颐和与萧梓童挤进去的时候,蓝玉都已经开始打晃了,然而人还在劝,萧梓童把蓝玉往陈颐和怀里一塞,带着狠劲跟他们喝,他不光喝自己的,还喝蓝玉和陈颐和的,一堆文官被萧梓童一个人喝趴下了,武官看着眼色没敢上来,盯着跳舞的美女自己玩。 蓝玉没喝过这么多,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那酒劲往上顶,他恶心的要吐,晃晃悠悠往外走。陈颐和刚要去抓,萧梓童撑起身说:“我去吧。” 陈颐和“嗯”一声,坐下来喘了口气。 萧梓童在后院的树下找到了蓝玉,他没吐出来,头顶着树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萧梓童把人薅起来:“跪树干嘛?这你干爹啊?” 蓝玉一瞅是萧梓童,没理他,用手扒拉着,说:“走开,走开。” 萧梓童一看这是喝大了,又要把人往肩上扛,蓝玉撒起酒疯力气也是不容小觑,萧梓童挨了一顿揍,无语道:“祖宗,你在这冻生病了怎么办?” 蓝玉啪叽往地上一坐,委屈道:“你是个坏人!” 萧梓童蹲下来平视他,无可奈何道:“我怎么是个坏人了?” 蓝玉瞪着双通红的眼睛说:“你……你对我太冷淡了!” 萧梓童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淡了?” 喝醉的人思路天马行空,蓝玉抓起一把雪砸萧梓童一脸,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给谁都送花?都……嗝……送梅花?” 萧梓童抹了把脸,举手发誓:“没有,就送你一个人了。” 蓝玉又回到第一个问题:“那你干嘛嗯我?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我求了大师好久他才肯给我的!你知道为了这对玉坠,我写了多少佛经,给他们题了多少字画吗?!” 蓝玉大声控诉道:“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嗯我!” 萧梓童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然而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蓝玉越看越气,照着那嘴角狠狠咬上去,萧梓童猝不及防疼的“嘶”一声,蓝玉听他真的疼了,又心软起来,照着唇上的伤口轻轻舔舐起来。 萧梓童可耻的硬了。 他手忙脚乱推开蓝玉,看着蓝玉懵懂无知的脸恨的直往脸上拍雪。 蓝玉愣愣的看着,突然说:“萧梓童,我好像生病了。” 萧梓童盯着他,蓝玉错开眼睛,小声说:“我每天都想看见你,我想和你待在一块,也想你……抱我。” 说到最后两个字,像是说了什么淫言浪语般慌起来,他缩成一团,喃喃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萧槿杨,我怎么办?” 萧梓童沉默着把人抱起来,蓝玉闹了一阵眼睛都睁不开要睡。他把外衣脱下盖在蓝玉身上,往寝房走,蓝玉还在嘟囔着怎么办,萧梓童轻轻吻他额头,蜻蜓点水般一下,蓝玉就安静下来。 萧梓童说:“没事,我来办。”
第37章 陨落 “你你你……你不记得了?” 蓝玉宿醉,一大早就头疼的要死,偏偏萧梓童还那么聒噪,蓝玉脸色发黑,按着头说:“记得什么啊?” 萧梓童委屈死了,那么大的个子缩成一团,问:“你还记得什么?” 蓝玉思考一瞬,认真回忆道:“陛下说我不用喝了,然后我往回走,然后御史大夫、大理寺卿来敬酒,喝完……就不记得了。” 萧梓童整个人石化当场。 蓝玉撞开他,烦的语气都焦躁起来:“不要挡路,我头疼的要死,我去跟先生请假。” 陈颐和从旁边经过,一脸疑惑的问萧梓童:“你干嘛要死要活的?” 萧梓童悲痛欲绝:“我失恋了。” 陈颐和“哼”一声,幸灾乐祸道:“你恋过吗?” 然后陈颐和为了气萧梓童,追着蓝玉背影甜甜的喊:“蓝煜,等我一会呀~” 萧梓童扬天长啸,控诉老天不公。 萧梓童和陈颐和及冠后,三人就各自搬回府上住,不过有皇帝给的特权,蓝玉和萧梓童仍是往宫里跑,之前住的寝殿给了新的小皇子和伴读,三人窝在东宫里,各自进行自己的事。 萧梓童一连观察蓝玉两个月,都怀疑起那天在树下喝醉的蓝玉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为此茶饭不思,天天拽着陈颐和絮叨,陈颐和被他烦的要死,无奈道:“情场如战场,怎么百战百胜的少将军现在成了个懦夫!” 萧梓童赞成道:“有道理。” 然而天不遂人愿,等萧梓童打好腹稿,拿着礼物打算去找蓝玉的时候,南方战乱起了。 那文件挂着红头标八百里加急送回来,陛下当场定了出征的旨意,萧梓童舅舅挂帅,萧梓童仍为副帅与先锋,率兵十万,直指南方。同时着户部物资粮草三日内备齐,三日后的清晨出发。 这三日萧梓童忙的眼睛都来不及合,将那文件与一同附上的消息同一众将领们点灯熬油的研究,等到了战地,还要同当地驻军一起拟定出兵计划,得做好准备。 等主帅放人,离出发就剩一个时辰了。 萧梓童在已经泛起晨光的凉夜里站了一会,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他骑上马快速奔向丞相府,也不走正门,从侧墙翻进去,直直来到蓝玉卧房。 那卧房还点着蜡,窗口映出一个身影,萧梓童压抑着走过去敲了敲窗,却在窗子打开瞬间压抑不住,径直翻进去一把把人搂住。 萧梓童一身寒气,贪婪的嗅着蓝玉身上的味道,他太高了,俯身才能把头搁在蓝玉肩上。他抱了一会,拉开些距离看蓝玉眼睛,两个人都是同样的欲说还休。 萧梓童拿出蓝玉给的那块玉坠,放到蓝玉手里,那块刻着“萧”字的玉坠上,又多了个“蓝”,萧梓童摸摸鼻子:“这是我最好看的字了。” 他心怀爱恋,一遍遍摸着蓝玉的发和脸,说:“你拿着它,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在还给我。” 蓝玉也不掩饰自己贪恋的目光,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点头说好。 蓝玉太乖了,萧梓童掐住他后颈,迫不及待的想吻上去,却在唇边一寸的地方停住,他几乎哀求般的说:“蓝煜,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别娶妻……妾也不许……” 蓝玉攥紧了那玉坠,说:“好……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梓童想,蓝玉要告诉他的,应该就是身体上的隐疾了。他毫不在乎,他可以养,养一辈子,也总能养好,他要的是蓝玉这个人,什么样,他萧梓童都喜欢。 第二日清晨,陛下率百官在城门口送别大军。 萧梓童只盯着蓝玉,陈颐和挥挥手:“我会照顾好他的,早日回来。” 萧梓童点点头,策马走了。 蓝玉与陈颐和站了许久,直到连蚂蚁般的黑点也看不见了,才往回走。 萧梓童到了战地就开始忙,不过他白日忙,晚上回去也是开心的。蓝玉和陈颐和的书信不断,都是在问他战地冷不冷,能不能吃饱,打仗要注意安全等等; 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他看着却欢喜,提笔回信也是要陈颐和别熬夜看奏章,照顾好蓝玉,让他多吃一些;蓝玉给他回信,多吃了许多,已经长胖了。 书信往来不过两个月便戛然而止,那时他们打了一场小规模的胜利仗,当天夜里将士们围着篝火庆祝,萧梓童被叫到帐篷里,他还沉浸在胜仗的余韵中,然后听舅舅的贴身侍卫拿出一纸文书缓缓的念。 萧梓童只听了几句话,便犹如晴天霹雳般震在当场。他喉咙干涩,张着嘴几次也没能说出话,那一瞬间,身上的温度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晃荡着不听使唤的两条腿,拿过那文书一遍一遍的看,文章末尾盖着皇帝的私印。 萧梓童暴怒起来:“大胆!谁敢私自挪用陛下的章印胡诌这种屁话,我要杀了他!” 舅舅呵斥道:“萧梓童!这是真的,七天前过来的文书,上面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萧梓童满脸泪,眼眶通红,嘶吼着:“我不信!” 他怎么能信。 文书上说,左丞谋反,蓝颐玉与其父里应外合,将刚刚定了亲的陈颐和在寝宫割喉谋害;原因是陈颐和查出左丞暗杀蓟县原县令一家十八口人,贪污了蓟县的赈灾款,害的蓟县一万八千万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由于左丞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加上谋害太子此等弥天大罪,皇帝龙颜大怒,当天就下了诛九族的旨意,没等秋后问斩,第二天就将蓝玉本家杀了个干净。剩下的人一户户,一家家的杀,一直到新年前才消停。 那一年京都西市的血腥味就没有散过,鲜血不停歇的流了半年,街道都染成了黑褐色。 舅舅说:“蓝颐玉,剥夺了颐字,第二天随他父亲一起问斩;太子殿下入皇陵,举国哀悼一月,如今东宫之位空悬……陛下经此打击,已是在病中了。” 萧梓童抱着文书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蓝煜不会杀颐和的……你骗我……” 舅舅拍案而起:“不管你信不信!不管是谁杀了太子,如今太子死了!蓝玉也死了!我不愿意叫你知道这个事情,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萧梓童!人活着,要往前看。” 萧梓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往前看?!我怎么往前看?!” 他冲出帐子,往河边跑去。侍卫要拦他,主帅摆摆手,声音哽咽:“算了,算了,叫他去哭一场吧。”主帅低下头,眼里也湿润了。 萧梓童站在河边,目光呆滞,那一瞬间停滞思考的大脑让他失去了所有感受,他盯着黑夜,只觉得看不见一点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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