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终于得到了回应,我连忙接茬。 奶奶将最后一件小衣服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榻上,然后转过脸来,淡笑着看我:“方才听见有人叫我奶奶……” “……?”我不解地看着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熙儿还那么小,只会哭,怎么会说话啊……”奶奶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满脸笑容地看向我:“芙儿,你怎么来这儿?一会儿,熙儿醒了,又该哭了。还不快去哄着……” 满室诡异的寂静,眼前那张慈爱的笑颜仿佛被施了什么魔咒一般,让我不寒而栗。 “奶奶……”我的声音发颤。 奶奶抬起眼睛,竟然直直地绕过了霍骁的存在,她笑着站了起来,刚抚弄了一下袖子,却一下子神经质地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地抓住我的手腕,问道:“你听!” 我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奶奶。 “哭了……熙儿哭了……”奶奶喃喃地碎念着。 然后,她开始四顾房间,用温和地声音喊道:“熙儿……奶奶来了……熙儿……”随后,她便走进里室,拉开床帐,坐在床沿上摸索着褥子,嘴里念着:“熙儿……熙儿……”紧接着,奶奶神情一展,笑弯了眉眼,她抓住一个枕头,亲亲热热地抱进了怀里,用脸颊轻轻地磨蹭,嘴里不忘轻轻哼着,小心翼翼地摇着手里的枕头。 我心头大震,慌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脚。 身边的霍骁快手抱住我,用镇定地目光盯住我,说道:“莫慌。”然后,他快步踏出了房门,指着一个候着园子门口的小厮,喝道:“将那日陪老夫人上玉华寺的人都叫来!” 我仍旧不肯相信地跑到奶奶身边,抓住她的肩膀,瞪大眼睛地唤道:“奶奶!奶奶!奶奶!熙儿在这里!熙儿在这里啊!” 眼前的温和的老人丝毫不理会我的叫嚷,径自对怀里的枕头和颜悦色。 脑海里瞬间翻滚起不知名的惊慌和恐惧,手心越发冰凉,心跳越发紊乱。 “我才是熙儿!” 我大叫了一声,一把扯过奶奶怀里的枕头,用力扔了出去! “啪——” 脸颊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愤怒而恼火的眼神,奶奶用这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她用颤抖而苍老地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不,是。” 我的心在那一刻瞬间沉了下去,仿佛永坠海底的巨石,无法挣扎,也无法阻止…… 从四肢百骸传来一种煎熬的冰冷,直击心口…… “我不是……我不是么?”我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一种仓皇。 我知道,我不是…… 可是…… 我踏着虚软的步子,走向一脸震怒的奶奶,想告诉她,可是,你是我的奶奶啊,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亲人啊…… 可是,下一刻,我却被一双手臂拉入了一方温暖宽阔的怀里,他紧紧地从后面将我楼住,然后,我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低沉清晰的声音: “佑熙,莫怕,有我。” 我大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着奶奶的面这样和霍骁抱在一起,可是,那一刻,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满心的无力而失控。 奶奶的眼神混沌而盲目,她别过头去,开始去找那个被丢远了的枕头。 原本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伛偻。 我皱起眉头,没由来地握紧拳头。 下意识里,仿佛有一只狂吼的野兽狂妄地露出獠牙,宣泄着摧毁xing的咆哮。 “熙儿……熙儿……熙儿……” 碎碎的念声,缭绕一室。
☆、月满寻人 这是奶奶出事之后的第三天,我用尽所有的方法想让奶奶恢复神智,却没有一样奏效。我在无计可施里彷徨了许久,终于无可奈何地取出了傅峦留给我的锦囊。 打开它之前,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傅峦走了半年多了,再怎么料事如神,也不会算到今日这一劫。 可是,霍骁带人几乎把玉华寺查了个顶朝天,都没有发现半分可疑之处,连日盘问过的香客嘴中也没有得到什么靠谱的线索。 连我自己都快相信,奶奶在爷爷去了之后,其实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再加上我在宫里当差不能经常陪她,所以……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导致精神上的抑郁乃至错乱…… 可是,这类疾病都是一个渐进严重的过程,没有当下出现的道理,我还记得在奶奶出事的前一天,我还和她聊过天,当时的她虽然有些倦怠,可神智是清楚的,她说爷爷的忌日快到了,想上玉华寺祈福…… 当时能陪她一起去该多好,我在心里责怪自己。 手中的锦囊终于被打开了,我伸手进去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等我看见囊中所物时,忍不住心中大惊! 傅峦竟然把自己在殷都所有的房契地契田契都留给我了,除此之外,那枚傅峦从不离身的九天凰身玉佩也留了下来…… 我迅速抖开里面一封叠好的信纸,定睛看去: “囊内所物,任君做使。病急无计,速至月满,有玉为凭,得见高人。事有危机,沁桓之地,化险为夷。” 我露出一个有点惨淡的笑容。 傅峦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我在他眼中果然是个麻烦的家伙…… 不过,我苦笑了一下,他究竟为什么觉得我会有祸端,还要我去他那里避险。 还有……月满…… 下一秒,我全身都忍不住僵在那里! ……你要知道更多,便来月满楼,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张阴厉美好的面孔犹如鬼魅一般地在眼前闪过,仿佛能听见那张红唇里逸出若有似无的轻笑和嘲讽。 我缓缓地将信纸收好,也将其它纸契放回了锦囊,独独将九天凰身玉佩握在了手里,定神片刻之后,我将玉佩放入怀中。 月满楼是五年前在殷都的繁华地段新开的酒楼,要说到它的与众不同,实在太多了,简直难尽其述。 楼内的奏乐歌舞是不同凡响的别具一格;楼内的琼浆陈酿珍馐野味都是不同本土的异域风情;楼内的赌坊热闹非凡,赌注大到能让你一夕腰缠万贯,也能让你转瞬倾家荡产;楼内的女子温香软玉男子俊逸出尘,全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短短五年,它就成为殷都最有口皆碑的游乐圣地,月满楼的崛起绝对是商界无与伦比的奇迹。面对强大的客流,月满楼完全可以不分昼夜地开门迎客,但,这座华丽庞大的楼宇五年来雷打不动地子夜喧嚣天明休憩,仿佛一方只属于夜色的幽地,成功地创造了大殷多少男人的夜不归宿。 而,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来这里,还是曾经的前辈指引的,并且那是一位至少我看来作风正派的前辈。 我站在夜色里看着被灯盏渲染得流光溢彩的月满楼,也忍不住心驰荡漾。 要说到,琼楼玉宇,自己在宫中见得还不够多吗?可是眼前这座建筑却完全是一种耳目一新的格局,从用色到用料,月满楼都将奢华放浪诠释到了极致。 我转头嘱咐小冬瓜将自家的马车停得尽可能得隐蔽些,因为月满楼到底是纨绔商贾聚集的地方,作为向来正统的林家,还是尽量低调点的好。 我刚刚踏进月满楼的大门,就听见满耳的莺声燕语,紧接着,一个艳妆的女子便扑进了怀里,娇嗔道:“公子……” 我很想推开她一点,无奈她的身体就像八爪鱼一样,软趴趴地黏在身上,让人很是头疼。 “姑娘……”我开始改用口头规劝了。 “好你个小梦儿,往哪里跑!”大厅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嬉笑油腻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一个典型油头公子的男人抖着下摆追了出来。 满场一下子发出哄笑,有的甚至还鼓起了掌。 我大叫不妙,怎么一进门就撞qiang口上了,我不是要走隐形人路线,速去速回的么?我在心里开始咒骂起来。 “啊~公子救我啊~”怀里的这个叫小梦儿的女子立刻假装颤动了起来,声音里却仍是调笑,两条玉臂又抱得我更紧了一些。 “小梦儿!让爷抓住了你,便叫你尝尝爷的厉害,要你歇上三天三夜不能接客!”那个油头白痴更加猛狼地说道。 场内的哄声越发澎湃了,还有几个跟着□了起来。 我皱起了眉头,一把甩开了怀里的女人,只见她一脸诧异地跌坐在了地上,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向我,眼神从一开始娇嗲变成了后来的惊异。 我有些后悔,对女士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糟,我考虑着要不要扶她一把的时候,那个油头白痴已经三步变两步地跑到了我的跟前,看见我把这个小梦儿推倒,倒是很爷们地挺起胸膛要和我理论。 可是等他盯住我的时候,又变得半天没了声音,痴傻的模样完全对得起我给他取的“油头白痴”的代号。 原本热闹的场子突然安静了一会儿,我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自己投射过来,紧接着,如轰鸣般的窃窃私语开始响起,交头接耳的场景简直百年难得一遇。 大约是觉得现场的氛围有变,一个fa.lang的老鸨一样的中年女人摇着团扇扭了出来,一边问着客官们的好,一边朝事故中心的我们这里走来。 那个老鸨看见我,显然也愣了一下,不过到底久经沙场,很快就一脸喜庆地笑着,大呼:“哎哟哟!这是从哪座大庙里来的神仙公子哟!” 我觉得现在受关注的状态已经在老鸨这一叫里无可挽回了,便索xing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要见你们这儿能做主的。” 老鸨扭动地腰肢,仍旧是笑:“公子好大的面子哦,连我椿妈妈都看不上呢!呵呵呵~” 这时候,场子中间的歌舞突然开始了,优美的旋律很快就传遍了全场,原本死盯着我们这里的客人都开始犹豫着要不要转移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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